大殿中其实设有给弟子练功的地方,不过谢晏没有去那,而是带着许镜生出了殿堂。
主岛上大多也是百姓,一眼看过去和外面世界的城镇一模一样。灰白的石板路,整齐一致的房屋,没有热闹嘈杂,整座岛上都安安静静的,时不时从身边传来交谈欢笑声,一派祥和安静之景。
谢晏带着他穿过人群,晴光洒落大地,此刻,两道青色的身影是这灰白黯淡世界中的唯一的亮色。
海边居住着不少渔民,蓝天倒映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船帆在海平面上缓缓行驶着,远处仙岛绿茵繁茂,中心的大殿楼顶从绿叶中探出,不知住着哪方神仙。
谢晏带着他找到海边的一块平地上,身后是别人家后院,身前是平静的海面,这边没有渔船,只有远处一座仙岛,他们在这练估计也打扰不到对岸的仙人。
许镜生:“为什么要来这里?”
谢晏转过头,抬起手用法力将许镜生的易容术卸了下来,笑道:“因为我看师尊不太喜欢易容,恰好这里没人,师尊陪我练一会就回去。”
天色万里无云,许镜生闻言,拿出木笛,稍稍后撤,唇角荡漾开一个笑容:“好。”
说完,许镜生拿起木笛放在唇边,悠扬的笛声恍若化为锋利灵活的绸缎,朝谢晏袭来。
谢晏提剑挡住,那灵力犹如活蛇般顺势攀上他的剑锋,以极快的速度向上爬去,谢晏反应迅速挥剑将法力震开,顺带朝许镜生挥出一道凛冽的剑气。
许镜生用笛子一挥,剑气便散在空中。
谢晏在原地顿了一下,转眼师尊就到了自己眼前,正青色的衣袂纷飞。
许镜生拿笛子敲了一下谢晏的头,使他回神,无奈道:“乐声能迷惑人心,你顿的那一秒就足够要你命了。”
谢晏皱了皱眉,他明明一直注意着,不明白是哪里露了馅,便疑惑的望向许镜生,寻求解惑:“师……”
“是你刚刚挥剑的那一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两人一同转头望去。
那屋檐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一声淡粉色衣裳,从屋檐上跳下来,朝他们这边走来。
“你挥出的那一剑,注意力都在法术上自然下意识忽略了听觉。”
他的衣着不像某个门派的弟子,姿态随意的不像这里的居民。
那就是……
“并非有意打扰,还请上仙赎罪。”谢晏反应极快,连忙欠身行礼。
但这位上仙一点也不在乎,心情颇好,直接走到眉目低垂的许镜生面前。
许镜生在谢晏旁边显小,单独拎出来也有五尺半高,在人群中很是显眼,比这位上仙还要高一点。
上仙打量了他一番,看着许镜生的衣着,便知道他也是门派弟子,挑花眼微微上扬,神情高傲:“我见你倒是生的玉质金相,不知可有兴趣去我殿中坐一坐?”
谢晏上前一步,刚想说些,又想到师尊不能暴露身份,又闭上了嘴。
许镜生抬眼,不卑不亢的与他对视,面无表情的假笑到:“我没猜错的话,上仙应当是合欢宗飞升的?”
谢晏:?合欢宗!
飞升的人都喜穿素衣突显自己出尘的气质,虽然没什么效果,只是为了让自己和尘世分开,其中也有些少数,就比如合欢道。
“但合欢宗史书记载果飞升的弟子不多,最近的也是一万多年前的一位,名叫——”
许镜生似是思索了一下,才缓缓道出他的名讳:“蒋桥,是吗?”
蒋桥默了一瞬,没想到他这么聪明,忽而笑道:“是啊,留在这比试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不如跟着我回去修炼。”
谢晏瞪大眼睛:不行!
许镜生轻声一笑,看了眼谢晏,道:“上仙,我有道侣。”
蒋桥看着许镜生的一颦一笑实在心动,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长在他审美上的人,他对这个人势在必得。
他看了看谢晏,又看了看许镜生,他听说了,这就是拿到神剑的那个少年,长得也挺俊朗,放着观赏也不错。
于是他表面风平浪静的笑道:“三个人也可以。”
谢晏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上前一步挡在许镜生身前。
许镜生皱了皱眉,碍于自己“弟子”身份,拉着谢晏的手腕就要离开,不客气道:“上仙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说完,也不管蒋桥什么反应,带着谢晏转身离开。
蒋桥看着两人的背影,想起许镜生方才的样子,稍作思索。
他不喜欢强人所难,要怎么才能让这人心甘情愿和自己双修呢?他不图心,只图身子,看起来那么清冷怎么就有道侣了?
唉,实在不行喂点合欢香吧。
等等,他刚刚沉迷美貌忘记问那个人他叫什么了!
第41章 仙门大试·拾伍
“师尊, 对不起。”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许镜生闻言,转过头看向谢晏, 问道:“怎么又道歉?”
谢晏声音低落,后悔道:“我不该带师尊出来的。”
瞧他那自责的表情可怜死了,许镜生安慰道:“没事, 他都不知道我姓甚名谁, 估计转头就忘了。”
希望如此。谢晏在心里默默的想。
“不过, 也不是完全没收获。”许镜生身后的马尾一晃一晃的, 主人正在专心分析, “他说,留在这里比试到最后什么也没有。”
许镜生轻蹙眉心,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谢晏道:“或许他就是觉得我们没法撑到最后。”
到最后什么都没有……骗局……
许镜生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
第二天比试之时,许镜生也易了容和谢晏一起去了。
上午时阳光正好,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 个个都围在比试台外, 心情激动的四处张望。
江留站在人群之后,自然知道他们在张望着什么。
今日会有上仙前来观战,若是入了哪位上仙的眼,被仙人收走修炼,那可比在这费心费力的打架好得多。
他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今年却仿佛如梦乍醒般,冷眼旁观,清醒的看透每个人的心思。
江留从人群中收回目光, 转头就落在了不远处紧张兮兮的徐朝身上。
自那晚过后,徐朝就以专心修炼为名让他和自己保持距离,那双水润的眼眸时不时躲闪着偷瞄他, 被发现了还不承认。
一双多情眼的主人却如此单纯可爱,江留真想请教一下微尘长老是怎么把徒弟养成这种不谙世事的模样。
而微尘长老本人正在教训徒弟。
谢晏刚和那名琴修比试完,纵使他已经很小心,奈何对方的实力强劲,谢晏的腰间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比试台离住舍有些远,许镜生便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给他上药。
谢晏把衣物褪至腰间,露出背上一道裂口的伤痕,这么多年许镜生都把他们养得结结实实漂漂亮亮的,乍一道伤疤如扭曲蜈蚣般附着在腰间,看起来刺目惊心。
许镜生拿出药瓶,语气也不好了:“我再三叮嘱你不要受伤,转眼就划一道这么深的伤口。”
“谢晏,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吗?”
药粉撒在伤口处,被血液带进深处,疼得谢晏表情都扭曲了一瞬,声音虚浮:“……有点疼。”
“疼就长记性。”话是这么说,许镜生手上的动作还是轻了不少。
不过老天大概喜欢和他对着干,许镜生刚给谢晏缠上一圈纱布,就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蒋桥看见他们佯装惊讶的道:“诶?你怎么在这?”
他看向谢晏,又看向他旁边那个生面孔,道:“你又是谁?”
许镜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易着容,闻言也不客气道:“关你屁事。”
说着,他三下五除二的给谢晏包扎好,和他站在一起。
蒋桥看着他俩亲昵的动作,不动神声色的从谢晏移到他旁边这个人身上,不禁感慨他品味真差。
放着好好的大美人不够,偏要偷摸着沾花惹草,不像他,抢也要光明正大的抢。
蒋桥心里不屑,也不恼,刚好可以让美人认清渣男的真面目,然后心灰意冷,他就好趁势而入,把美人拐回仙殿暖被窝。
心里已经计划得明明白白,蒋桥心情大好,抬头,高傲的看着谢晏,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许镜生看着蒋桥离开的背影,表情一言难尽。
看他那副模样估计还没有放弃,谢晏有些担忧的看向许镜生,轻声道:“师尊,他会不会是想对你下手……”
许镜生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无奈道:“合欢宗的人脑筋直白单纯,估计只想着双修吧。”
他也不担心这个问题,左右蒋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走吧。”许镜生收回目光,转身往回走去,青色衣角翩飞。
安排两个弟子同住大概就是为了方便一个受伤另一个照顾,因为他才把谢晏扔进屋,就收到江留的传讯符。
“微尘长老,徐朝受伤了。”
徐朝对手为一名剑修,他不善于对付兵器,剑锋朝他刺过来时,还好他反应迅速,用璇明扇挡住了大半伤害,只是手臂被利剑划伤,上面的法力让徐朝的伤口愈合得极慢。
许镜生赶到他们房间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徐朝吱哇乱叫:
“痛痛痛!江留,我要痛死了,我的私房钱在……”
许镜生在心里默默失笑摇头,推门而入,房间里的动静顿时停了下来。
徐朝坐在桌子边上,衣衫半褪,右手手臂上的伤暴露在空气中,江留站在他旁边,不太熟练的拿着药瓶纱布,看起来无从下手。
徐朝一看见师尊就怂了,语气弱弱道:“师尊……”
江留也跟着道:“微尘长老。”
“你和谢晏不愧是兄弟,受伤都要一起。”许镜生走到他面前,垂眼看了一眼他的伤口,比谢晏轻一些,剑气入体,抑制伤痕愈合,还有可能留下疤痕。
许镜生抬手,蓝色微光轻柔的覆上他的伤痕,陌生的剑气顿时消散,只留下丝丝缕缕的痒感。
江留适时的递上药膏,许镜生擦在他的伤口上,冰凉的药膏刺激着伤口,疼得徐朝一激灵:“嘶!”
许镜生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平日的温柔,熟练的给他缠上纱布。
徐朝夸夸道:“师尊好厉害!竟然包扎得这么好看!”
许镜生把纱布丢给江留,淡淡回道:“你要是活个成千上万年你也会。”
看着他的伤口,许镜生叹了口气,道:“这几天不要碰水,不要乱动,我下次来检查。”
徐朝一听,顿时苦起脸:“可是我还要吃饭洗澡怎么办?”
许镜生还有其他事要做,闻言指了一下江留,转身出门,道:“让江留喂你。”
他转身出门,就快步往回走。
完了,他刚刚把谢晏放床上,忘记给他盖被子了!以他那个身体……不会又发烧了吧?
许镜生早就卸下了易容术,急匆匆地往回跑。
身后,蒋桥刚踏入侧院,就看见许镜生的侧脸从自己面前晃过,马尾左右晃动,衣袂飘飘,撩动人心。
蒋桥看着他渐远的背影,嗤笑一声:“知道道侣受伤跑这么急?可惜人家瞎了眼不喜欢你。”
蒋桥跟了上去,看见他径直走进一间房内,蒋桥止住脚步。
他是不可能进去的,到时候被传出来偷进一个凡人房间,他在两界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蒋桥左右张望,正好看见一个不知哪个门派的弟子,他手心弹出一道金光,没入那人眉心,指着那扇房门,自然的吩咐道:“你,进去看看。”
那弟子看见他也很是诧异,左看右看这里也没别人,意识突然被操控了般,直直地朝那间房走去。
许镜生一进房间就感觉到不对,他进入里间一看,果然
谢晏躺在床榻上,唇色苍白,呼吸比平时缓慢,一看就是又发烧了。
许镜生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伸手想去探他额头温度,谢晏却突然惊醒,抓着他的手腕不放,看见是许镜生,神经又放松下来,轻声喃喃道:“师尊…对不起,我、我又添乱了。”
许镜生的眼神落到他胸口处,只有他能看见的封印阵,神情有些复杂,温声道:“其实也不能怪你。”
谢晏注视着师尊的脸庞越来越模糊,感觉到身体里的两股力量交缠得越来越激烈,使他头疼欲裂,好像要将他撕成两半。
许镜生以为他烧得厉害,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他转头,目光似是穿透屏风,落在外边的人影上。
他盯着那人从门口小心翼翼的踱步到书架边,在他桌上偷偷摸摸的翻找了一会儿,似乎没有收获,才更好奇的往他们里间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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