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
第七集团军群的事情稍后再说,比起这个, 我更希望元帅先生能少给自己一点压力。”
接收到莱夫后背生寒、两股战战着投来的求助视线,阿缇琉丝微微仰头对身前的元帅先生轻笑着说道:“我认为忠于职守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莱夫先生及时汇报工作的精神值得鼓励,对吗?”
英俊温和的雌虫思考了片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当然。”
在这样面对面的情况下,借着窗外明亮璀璨的灯光与月辉,阿缇琉丝可以无比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雌虫挺拔立体的面容轮廓, 他发现对方深灰色的眼睛在堪称刺目的冷色光芒下显得深邃而通透。
在过于强烈的环境光的刺激下,瞳孔会本能地呈现收缩状态,虹膜的颜色由此可以更多地显露出来,从来只与雪原冰川挂钩的深灰色双眸也变得浅透温柔。
而在某些更为私密的、只适合两人独处的、光线幽深的场合时, 这双深灰色的眼睛也会逐渐接近灰黑幽暗,这是一种几乎无法控制的本能。
阿缇琉丝早已见过这双眼睛的无数种情态,但依旧会为这种变化而停留驻足。
这是一种几乎无法控制的本能, 年轻而美丽的雄虫随意地如此想到。
谢默司沉静地睁眼望着阿缇琉丝,他能感受到对方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一点欣喜的注视,于是索性握住对方的手, 在等待阿缇琉丝回神的同时,轻巧而温柔地把玩起这只雪白修长的手掌。
明显的肌腱轮廓与均匀细腻的骨肉肌理让这只手呈现出完美无瑕的状态,谢默司顺着阿缇琉丝手背上凸起的掌骨往下摩挲。
在抚摸到根根长而笔直的手指时,他在结构分明的骨节处微微停顿了一下,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用指尖轻轻挠了一下对方指节内侧轻薄的皮肤。
这是一块十分敏。感的肌肤,骤然涌起的痒意令阿缇琉丝本能地甩手,他企图从谢默司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掌,于是便推了推身前雌虫宽阔舒展的双肩:“……好了,偷懒时间到此结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们。”
“对于忙碌的阿缇琉丝伯爵来说,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但对于我来说绝对不会有。”谢默司认真地开着玩笑,“不论何时,我始终这么认为。”
被炽热爱语迎面包围的阿缇琉丝伯爵并未因此心软,而是扬眉浅笑着表示自己并不吃这一套。
早就转移视线的莱夫木然看向窗外的新兵训练场,只要视线不落在对面那两人身上,那么看什么都是有趣的,被同僚调侃为少爷的莱夫并不完全是个笨蛋,他至少清楚地知道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
独自缩在角落里的莱夫少爷悲伤而孤独地想着自己和康纳什么时候也能修成正果。
想到那个狠心又可恶的小骗子,莱夫少爷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打开终端查看是否有新消息。
打开终端的莱夫少爷再次不出意料地看到康纳求知若渴地表示,自己在体能训练中还有些动作做得不够标准,能不能请莱夫上校帮他纠正一下姿势。
在帝国与教廷之间全面爆发战争的背景下,无数星系已经仿照天琴星大幅吸收雄虫进入军工技术岗,而在紧急情况下,这些雄虫也可以短暂地承担精神力安抚工作,与以前只重视雄虫的精神力功能相比已经产生了十分显著的变化。
首都星的变化则体现为所有军队编制人员都必须接受基础的体能训练,包括各种依靠后台关系被塞进部队的文职。
且不说雌虫们,从小就没怎么吃苦的雄虫们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叫苦连天,再到麻木接受也只用了几天时间而已。
连阿缇琉丝的军事顾问马蒂厄与罗曼都没能逃过一劫,两人每晚拖着白天跑完几公里的酸软双腿苦命地对视完毕后,还得咬牙审批家族下属办公室里传来的各种文件。
同为受到体能暴击的文职雄虫,表面老实小白花实则玩得很开的海王康纳,头几天还能惨白着一张极其具有欺骗性的清秀脸蛋,艰难地把自己扛到床上,几天后则十分干脆利落地选择走莱夫的后门。
早就暗中等待着康纳来找自己的莱夫少爷故作矜持地拿腔作调了一番,殊不知自己在康纳眼中就如同一条愤怒中透露着蠢笨质朴的傻狗。
于是在莱夫已经做好替康纳打点关系的准备下,他惊讶地发现康纳找他居然不是为了免除体能训练,而是认真想要开小灶提升体能,时不时问他一些训练项目的实用技巧,比如某些制式枪械持握姿势之类的。
此时此刻,面对康纳完全不越雷池半步的正经询问,莱夫再扭头看看和雄虫耳鬓厮磨的上司,不禁悲从中来,悲愤地质问对方是不是只把自己当工具虫。
网络另一头终于下定决心吃回头草·又蹦又跳累了一天·打算和莱夫少爷玩点教学play的康纳:……?
难得有机会催促元帅先生处理工作,阿缇琉丝多少从中体会到几分新奇别致的感受,他看着谢默司将莱夫提溜到一边交代工作,自己思考了片刻后也打开终端处理起事情。
他先是联系伊桑,得知了免疫药剂的后续研发还需要更多样本数据,他和夏盖的精神海状况也要定期传送给研究团队,不过总体而言目前仍在稳步推进。
接着阿缇琉丝想起佐伊和腓特烈结婚的事情,他居然还是从谢默司口中知道的——没错,直到十分钟前谢默司带有暗示意味地告诉他,他才得知佐伊居然已经和腓特烈登记结婚。
在他给佐伊发去询问后,对面十分心虚地表示自己以为已经告诉过阿缇琉丝。
佐伊:你看这事闹得,我以为已经告诉过你了呢,哈哈。
接着下一秒他就开始理直气壮地索要新婚礼物。
阿缇琉丝:我以为已经给过了呢,哈哈。
虽然嘴上这么和佐伊打趣着,阿缇琉丝心中却是认真思考着自己可以送给佐伊什么,他很快便想起这次环卫星大捷后,玛尔斯大帝与兰因大公有意将塔希琴星球送给自己作为封地。
塔希琴是一颗综合宜居指数极高的高等星球,阿缇琉丝幼时经常前往这颗星球度假,这颗资源丰富而又美丽富饶的星球,是他童年美好回忆的一枚深刻锚点。
他立刻便做出了决定。
解决完佐伊这边的事情后,阿缇琉丝给某个与自己并不熟悉、但却因叶尼而产生联系的雌虫发去了讯息。
发完讯息后他并没有等待对面回复,而是放下终端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副官。
阿缇琉丝认为与其全心等待着斯堤吉安的回复,他还不如在这里和副官大眼瞪小眼。
在城市上空持续了十数个小时的表演飞行与璀璨烟花终于即将走至尾声,灿若明霞的光辉一点点隐入夜色,无数楼宇外墙的全息投影屏也跳动着归于更加温和的黯淡光芒,最后一声礼炮响彻天际后仿佛整个世界就此寂静下来,一时间只有夜风仍在默默吹拂。
在这温和而终将归于静默的良夜中,阿缇琉丝看到夏盖那双流光溢彩的碧绿眼眸。
光影在这双宝石般的眼睛中安静流淌,其中蕴含着的野蛮与生机逐渐变为某种沉静而悠远的情愫。
如同在风雨夜抱膝蜷缩于猛兽温暖饱满的腹部,隔着层层厚重猩红的血肉,去倾听骤雨里它肺腑中唯一真实的心跳。
这是一个无云而静默的夜晚,但很多人都已感受到骤雨。
远在帝国南部战场,刚与哥哥打完视频的斯堤吉安面无表情地看着阿缇琉丝发给他的讯息,而后转头看向星舰外浓烟流窜的天空。
首都星乌拉诺斯在他的带领下,完全按照叶菲烈尼的意志成为厄喀德那的盟友,一直跳来跳去企图搞事的波吕斐斯家族也因此变得安分守己,世俗选帝侯终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团结。
哥哥的好友给他发来的讯息是关于免疫药剂的,这来源于巴德尔工程的产品即将以六大集团军群为中心向外扩散配备,而在数量有限的情况下,阿缇琉丝为幽灵部队争取了全员配置名额。
斯堤吉安当然知道这是因为叶菲烈尼。
哥哥……他轻叹着将这个词语在嘴中咀嚼了一下,而后目光痴迷地看着光屏里那张被他偷偷拍下的照片。
照片里雪发赤瞳的雄虫对着镜头似笑非笑地挑眉,倒也不能说斯堤吉安是在偷拍。
他要尽早完成和哥哥的约定。
另一边的佐伊则正和路易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经过环卫星战役后,这两个同样被哈提家族害惨的雄虫俨然成了忘年交,性格端重寡言的路易斯很喜欢活泼跳脱的佐伊。
虽然他并不会将身为九大选帝侯之一的佐伊视为后辈,但终归为对方失去的精神力而感到惋惜与不忍。
“明天有暴雨啊。”佐伊看了眼天气预报,慢悠悠地说道,“这个季节的暴雨还挺罕见的。”
路易斯看着远方次第明灭的盛大灯火,微微一笑:“暴雨已经来了。”
第133章
自庆祝环卫星大捷的盛大庆典后, 首都星在战时紧绷的戒严状态下沉寂了三年,这三年中有无数年轻军官在各大战场崭露头角,由军事领域带来的变化辐射到帝国社会的各个层面, 几乎所有权力阶层都在经历着大换血, 年轻炽热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向曾经陈腐的制度。
执掌帝国权柄多年的玛尔斯大帝也减少了在公众场合露面的频率, 需要大帝现身的战前动员等活动逐渐被厄喀德那家族继承人接过,这位年轻俊美的少将成为军事频道近年来最亮丽的风景线。
“时间流逝的速度真是超乎所有人的意料,连你也到了不得不服输的时候。”
在翡翠星系待了三年的兰因大公,回到首都星后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玛尔斯大帝。
行走在盖亚宫花园里,兰因欣赏着百年来都不曾改变的葱郁景象, 慢条斯理地拂去肩头一片随风飘下的花瓣,转头对好友笑道:“我怎么说的来着?几十年前就劝你多多注意身体, 可惜某个自大冷酷的雄虫听不进去,结果还没进入中年期就一身毛病。”
在虫族漫长的一生中,身体各项指标都处于顶峰的青年期长达一百年,在那之后才是持续四十年左右的中年期。
玛尔斯冷酷英俊的面容没有因为兰因的话语而有丝毫动容,仿佛对方正在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健康, 而是某个完全无关的雄虫。
反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卫兵长表情静默了一瞬,而后不动声色地收拾好刹那间无法控制的情绪。
玛尔斯颇为无聊地看着明净池塘上悠闲的水鸟,平静冷淡地伸出手腕,让卫兵长为自己注射某种修复身体机能的健康药物。
兰因的目光有一瞬落在这只手腕上。
苍白冰冷的肌肤上分布着青紫靛蓝的血管, 如同枯萎花束上微微凸起的花脉。
他又抬起视线去看玛尔斯的面容,发现这张面容依旧和几十年前一样英俊稳重、神采奕奕,如今权柄在握的大帝和当初几乎是傀儡的少年君王有着同样的姿容。
兰因突然想到,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玛尔斯露出除平静冷漠之外的神情。
在微型针管的持续注射过程中,玛尔斯没有低头去看,他甚至完全没有露出这个意向, 而是冷淡地和兰因闲聊道:
“放心,我还可以活一段不算短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我处理好一些事情。和英诺森彻底撕破脸的这三年,反而比之前轻松不少。几十年前在教廷的围攻打压之下,我们有放松的机会么?你不也是在神墓里——”
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而是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当玛尔斯再次开口时,他已经换了个话题,仿佛彻底承认了某个事实一样,他叹了口气说道:“南部珊瑚星系战役已经结束,阿摩应该也快回来了。等他回到首都星后,让他来一趟这里吧,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有些事情还是得当面说。”
一阵柔和而温暖的轻风拂过他们面前的这片花丛,兰因看到一整朵绚烂美丽的粉玫瑰被吹落至水面,如同一盏精美别致的水晶灯慢悠悠地飘荡在池塘中。
他领悟到玛尔斯话语中的某种意志,思考片刻后斟酌道:“阿摩还太过年轻,他需要锻炼。在此之前,这个帝国仍旧需要你。”
卫兵长已经收起一整套注射装置,小题大做地细致处理着玛尔斯手背上完全看不见的针眼,而在他小心翼翼地贴上第四层生物膜后,玛尔斯终于不耐烦地将手掌抽回。
他蹙眉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而当手指落在凸起的青筋上时,他几乎立刻便察觉与纠正了自己的小动作,语气冷淡地说:
“并非这个庞大的国家需要我,而是我需要它……年轻是阿缇琉丝的优势,那双年轻的眼睛可以看到我们因麻木而看不到的东西,我们过于习惯某些事物以至于已经无法改变它们。”
在片刻的沉默后,兰因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扫了一眼玛尔斯身后的卫兵长,露出一个温柔美丽而又略带深意的笑容:
“既然你有了退休的念头,那么德里克伯爵到时候也得一起退休吧?毕竟每一任赫德卫兵只会服从于同任君主,你离开盖亚宫后,他也会失去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玛尔斯没有分给旁边的卫兵长一丝视线,而是略带了点疲倦地说:
“他会继续留在盖亚宫几年,直到阿摩选择的雌虫从他身上学会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卫兵长。而在那之后,他也许愿意回到家族里,只要踏出盖亚宫,他与我便没有必须绑在一起的关系。”
“好冷酷啊。”兰因用余光看到卫兵长仍旧保持着平静的面色,如同一尊没有情感的雕像般寂静地站在玛尔斯身后,“好歹是几十年的枕边虫,不再考虑考虑?”
玛尔斯有些无语地注视着兰因:“赫德卫兵并不住在君主寝宫,哪来的枕边之说?”
顶着好友的死亡凝视,兰因终于吐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并不在意玛尔斯和卫兵长之间究竟会走向什么结局,他在意的是玛尔斯多年来始终自我封闭,没有再与任何一个雌虫育有后代。
“如果一定需要理由的话……”面容冷淡的大帝看向水面上正往池塘深处漂去的落花,“我并不适合做雄父。你当年选择为了阿摩而走进神墓,但我却并没有为我的孩子踏进去,这是一个遗憾的事实。也许再抚养一个虫崽可以弥补我的遗憾,但除此之外,这个行为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生命如果是为了弥补某个人的遗憾而被带到世上,那么对于已经逝去的死者和这个新生命本身而言,都是并不公正的。
兰因明白了玛尔斯并没有说出口的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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