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冷着脸,重重地阖上门。
却被席沉衍按住,钻了进来。
席沉衍把手搭在季卿的肩膀。
“你的情绪不对,怎么了?”
季卿没应。
席沉衍的手掌顺着往上,掌心贴着汗湿的脖颈,迫使他抬起头,而后四目相对。
“不开心?”
“没有。”
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红红的,湿湿的。像是雨打芭蕉,飘然散开的雨滴,悄然间消失在天地间。
席沉衍压低声调,“说实话。”
“饿。”
“……想吃什么?”
季卿侧头躲开席沉衍的手。
把目光落在这人的脖颈处。
情绪爆发带来的饥饿感将他的理智搅成一团。
他该给席沉衍一个教训,好叫这人知道即便是做上面的那位,也不能欺负季严俞。
季卿的脑袋发晕,以至于他扣着席沉衍的手腕,把人压在门板上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这人绷着面部肌肉,厉声叫了他的名字。
“季卿!”
“闭嘴!”
季卿单手扣住席沉衍的脖颈,用力往侧边掰去,迫使这人仰头。他像是听不到席沉衍压抑的闷哼,以及陡然放大的喘息声。
眼里只有鼓动一瞬的青筋,好似能窥见里面汩汩流动的血液。
香甜而柔软。
季卿张嘴咬了上去。
席沉衍的瞳孔骤然缩小,紧紧地钳制季卿的肩膀,感受着脖颈处温热柔软的触感。
牙齿细细摩挲着肌肤,酥麻的痒意从骨头缝里透了出来。
就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卿卿。”
季卿倏然清醒,连退几步,抖着手去撕巧克力的包装。
没成功。
席沉衍接过,撕开,看着人咬了上去。
休息室里,一时间只有季卿的咀嚼吞咽声。
暖阳穿过通透的玻璃,在季卿鸦羽般的睫毛上流连,而后藏在席沉衍深色的瞳仁里,沉默地发酵着,又被牢牢锁住,隐没在心底。
等诡异的饥饿感褪去,季卿跟着席沉衍离开了尚博。
他坐在对方的车上,等着对方本该到来的诘问。
最后却什么也没有。
季卿陡然一松,饥饿感离去后的困倦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陷入黑暗前,他迷迷糊糊地想。
席沉衍大概爱惨了季严俞,面对爱人的弟弟,不敢问,不舍得问。
“别告诉季严俞。”
声音越来越低,席沉衍瞥了眼,季卿已经沉沉睡去,细软的发丝汗津津地搭在面颊,显得有些可怜。
他小心地控制刹车,把车停稳后,下车吹风。
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起一根,想着车里成谜的薄荷糖不喜欢烟味,到底没点燃,就夹在指尖晾着。
纷杂的毛线团颤巍巍的露出一个线头,他却不敢揪,不敢细看。
甚至于舍不得细想季卿突如其来的失控,和那一个酥麻的吻。
席沉衍用掌心贴着脖颈。
本就浅淡的牙印早已消散,却烫得要命,像是要把他的理智烧成飞灰。
“烫!”季沐思喊了一声。
阴沉着脸去看笨手笨脚把热汤撒在他手背的佣人。
“你怎么做事的!”
“对不起,季少爷别告诉喻爷,我家里还有刚出生的弟弟要养。”
佣人脸色惨白,说着好话,“喻爷这么疼你,要是知道我把你弄伤,会开除我的。”
这句话取悦了季沐思,他的神情软了几分。
“知道就好,你是新来的,我心善放过你,以后好好做事。”
佣人连连应是。
季沐思余光扫过佣人的腰侧的口袋。里面插着一张卷成桶状的宣纸。
他问:“这是什么?”
“喻爷不要的东西,我看画里的人好看,就想着带回家给弟弟看。老家里的人说,小孩子多看看好看的人,长大了也能好看。”
佣人红着脸,有些羞赧。
季沐思不屑地嗤笑一声,心中暗道愚昧。这法子有用,这世界上就都是俊男靓女,哪里会生出诸多事端。
他抽出这人口袋里的画,摊开一看。
而后愣在原地。
画上的人穿着他熟悉的黑衣长袖,一条黑色缎带绑在脑后,尾巴处坠着柔顺分明的白色翎羽。风一吹,飘飘然荡起,勾得人心痒。
然而短暂的惊艳在看到画中人的容貌时,戛然而止。
怎么会是季卿?
季沐思猛地把画甩开,神经质地咬着指节。又像是想到什么,倏然回神,跌跌撞撞地推开惊骇看着他的佣人。
“撕掉,忘掉他的长相,不然我挖了你的眼睛!”
佣人跌坐在地,呆愣地看着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季家少爷。
如今却像是个疯子,捏着手机,对对面的人歇斯底里地大喊。
“五千万,快送五千万给季卿,不要让他来京市!”
佣人迷茫眨眼。
季卿是谁?为什么让这位小少爷,难受得下一秒就能断气。
又流下泪来,瘫坐在地,不停念叨。
“我不该破坏那幅画的,我该划花他的脸。”
夜色愈来愈浓,路灯规规矩矩地亮着,留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有不知名的小虫子迎光飞舞。
其中一只倏然间飞走,扒着透亮的玻璃,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里面的人陡然惊醒。
季卿紧紧抓着轻薄的羽绒被,指尖白白的,凉凉的。他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气。
“卿卿,怎么了?”
是季严俞的声音,以及敲门声。
季卿隔着门板,在滴滴的背景音中,应了一句,“没事。”
门外的人显然不认为没事,按下把手,走了进来。
房间里很暗,模糊间能看见呆坐在床上的青年。
季严俞打开床头的柔光灯,轻轻地圈住弟弟,问:“做噩梦了?”
季卿顺势卸了力气,缩在季严俞的怀里,把头埋在哥哥的肩窝,蹭了蹭。
又垂眸注视自从他醒来就响个不停的东西,“我手上的智能手环是你戴上去的?”
“嗯,能检测心率,你不舒服我能知道。”
“不想戴。”
“听话。”
季严俞的声音很轻,季卿又有点犯困,智能手环发出的类似警告的滴滴声,慢慢变缓,最后归于平静。
他晃了晃脑袋,将困意驱散。
“季严俞,你就仗着是我哥,欺负我。”
季严俞挑眉,按住季卿的肩膀,把黏糊糊的弟弟推开,和他平视。
琥珀色的眼睛很冷,像是被激怒的小豹子,阴鸷和戾气藏都懒得藏。
“很晚了,别撒娇,明天想去哪里玩,哥哥都带你过去。”
这声音过柔,听得杵在门口的张宿打了一个哆嗦。
觉得季严俞眼瞎,床上这位显然杀人的心都有了。
果然,季卿骤然拽着季严俞的领带,把人弄得身形不稳。
缓声道:“明天找席沉衍算账。”
第52章 别舔我,我在开车
第二天一早。
季卿沉默地听着, 手机里传来的,属于张倩优的声音。
“老板,书法和两辆跑车都卖出去了, 一共七千万。书法作品是张承教教授买的,那两辆跑车有点奇怪。为了好谈价钱,我第一次报价的时候多报了些,结果对方没讲价,直接买了, 像是给我们送钱。”
“买主是谁?”
“京市来的,叫李琛余。”
“嗯,知道了。”
张倩优犹豫一瞬,问:“要直接打五千万到喻纠的账户吗?”
“不, 取现金,装在行李箱里。”
“你要做什么?”
给人送钟。
季卿不再多言, 结束通话, 去看竖着耳朵偷听的张宿。
“舅舅对这人有印象吗?”
“没听说过。京市也没有姓李的豪门和新贵。不过你为什么要卖车?”
季卿瞥了眼端着虾饺从厨房出来的季严俞, 偏头避开张宿作弊一般的微表情心理学能力。
“前段时间他给我买了辆新跑车, 旧的不喜欢就卖了。”
张宿“啧”了声, 想着小外甥一车库的跑车,只觉败家。
“是旧了,昨晚我新订了一辆柯尼塞格, 磨砂黑。下个星期到货, 记得去提。”
更败家的来了。
张宿沮丧地吃着早饭, 深觉年少时太过冲动, 玩什么‘你给我钱,却不给我爱的’父子游戏。
不然这时候能够败家的,还有他一位。
季严俞看出张宿的想法, 斜睨一眼,“现在认错,随时可以回去。”
张宿避而不答,转移话题。
“小外甥,你真的要去找席沉衍麻烦?”
“去。”
季卿要让席沉衍明白,季严俞是有人撑腰的,不能凭借体位肆意妄为。
更何况,季严俞这人报喜不报忧,吃了亏,也不说,只知道闷在肚子里发烂发臭。
他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季严俞的小腿,“谢谢我。”
“嗯,谢谢卿卿。”
季严俞按住弟弟伸来的腿,“我问了沉衍,他在洛开宁那里。吃完饭,我带你过去。”
张宿挑眉,“大早上的,席沉衍去洛开宁那做什么?”
这句话,洛开宁起初是想问席沉衍的。
但见这人熟练地打开他的电脑,调出两位男士为主题的限制级影片,并且用研究报表的诡异表情用心钻研时,到嘴的话换了一句。
“你发什么疯?用仙侠文的话来讲,你这是被夺舍了。”
等来的是席沉衍轻飘飘的视线,还侃侃而谈的洛开宁识趣闭嘴。
又听往日里沉着冷静的好友,用一种不失稳重却有些恍惚的语调说着话。
“昨天,季卿问我是下面还是上面,我回答之后,他就红了眼眶。”
“靠,你说的是季卿?他在ONE CLUB揍孔知智的视频我还存着呢,这么凶,会哭?”
“嗯,我在想,是不是他担心我技术不好,会疼。”
“有病。所以你一大早跑来我这学习技术?”
洛开宁沉默一瞬,往席沉衍的皮带以下看去,平静无波。
他犹豫片刻,建议,“我认识一位男科医生,你去看看,你这不正常呀。”
谁看片只学习?
“滚。”
洛开宁滚了,他受不了视频里高低起伏的声音。
然而刚出来就后悔了。
他该在情绪不受控的情况下,说出他以前对季卿的感觉,却因为和席沉衍的朋友关系而放弃。
不然,理智占领高地时,说不出这样的话。
只是匆忙下,手机都没带出来,不好骂一骂里面那位认真学习的席大总裁。
思忖片刻,他准备等席沉衍出来再说。
结果这人留下一句,“季卿找我。”
就跑了,速度之快见之难忘。
洛开宁的第一反应是季卿有什么关乎性命的大事,然而见到某人坐上车,拨打电话时,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脸,就直到自己想得不对。
果然,席沉衍拨通电话后,缓缓道:“你找我有事?”
季卿也在此刻,扫过没有备注的号码,应声。
“你谁?”
手机另一边的人停顿片刻,似乎是思考季卿没有存他的号码这件事。
“我是席沉衍,严俞说你们要过来。”
“不过去了,季严俞公司临时有事。”
季卿调小导航的声音,而后撕开新换的巧克力,慢慢咀嚼。
过浓的奶味刺激味蕾,以至于他用舌尖舔了舔口腔内壁。
味道不喜欢。
季卿问开车的冯希,“车上有其他零食吗?”
“……你看我像吃零食的人吗?这些还是你的助理苏柯遇塞我车上的。”
“不像,你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公费买车都三催四请。”
季卿继续嚼着不和胃口的巧克力,耳边却传来席沉衍的声音。
“谁在你身边,去哪里?”
“冯希,去给他买车,爪爪乐园路不好开,他的那辆车危险。”
席沉衍“嗯”了声。
“你感冒了?声音突然闷闷的。”
“没有,去哪家4S店?”
季卿偏头,用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扒拉冯希的导航,对着手机念了出来。
“曙启路351号,大众4S店。”
有车加塞,大众车紧急刹车。
季卿没夹稳手机,当即滑了下去。
与此同时,冯希慌乱的声音响起,“别舔我,我在开车!”
“又不脏,你躲什么?”
季卿提起乱舔的小白狗,按在怀里,弓着背去找滑到座椅缝隙的手机。
等拿到手里,却发现不知道何时成了扩音状态,里面人语速颇快地喊着他的名字,不等他回答,就挂了电话。
好急。
大概有事要忙。
季卿不再留意突然加入的小插曲,把手机塞进兜里。
曙启路351号离基金会不远,十分钟后,车子在4S店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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