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角度来说,维卡确实很厉害。
维卡在制作秘银符文时,遇到了瓶颈,阻碍来自于他无法满足苛刻的低温要求。
而雪臻恰好能提供帮助。
在提醒维卡不要冻伤自己,盯着对方做好防护后,他才凝结出极端严寒的冰雪。
……
时间在地下室里安静地流淌,处于如此狭小封闭的空间,雪臻完美错过了晚餐时间。
秘银符文闪动着璀璨的银色,终于凝结成飘忽不定的、时隐时现的古文字。
“大功告成。”雪臻的语气里有一点得意。
他却迟迟没有听见维卡的回应,与此同时,熟悉的气息和窸窣的声响从身后袭来。
雪臻怔愣了一瞬,克制住下意识想要反击的冲动,指尖凝结的冰雪弥散开来。
因为犹豫和克制,身后之人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他。
如此近的距离,他能够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心跳,还有清浅的呼吸声。
一只手臂环过腰身,将他牢牢固定住,另一只手则不安分地绕过脖颈,收紧,直到紧贴住他的颈动脉。
“我已经丝毫不惊讶了,”星使的嘴唇紧贴他的耳畔,“只是即便和维卡混在一起,也不至于如此废寝忘食吧。”
吐息间带起的气流吹拂耳畔,泛起细密的痒意。
雪臻下意识挣扎,却被对方搂得更紧。
肌肤相贴的距离,散发着清甜的酒精味道。
“你喝酒了?”雪臻没再挣扎,问道。
“一点点,”星使的语气柔软下来,“今晚有个宴会。”
星使像是刚从宴会离场,就来找他了。
即便不胜酒力,星使依旧可以在头脑被酒精糊住的情况下,顺利地摸到维卡的地下室,从背后偷袭他。
不喝酒的星使可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雪臻大人……”维卡的声音从斜后方飘过来,“星使刚才让我不要告诉你,说要恐吓你一下。”
雪臻:“……”
好幼稚的举动。
就连一只狐狸都觉得幼稚,那么是真的100%幼稚了。
明明是个看上去冷静理智的人,但只要多喝一点酒,就立刻露出破绽。
星使的气息包裹着他,混杂着清新的果香。
“你错过了晚餐,”星使继续说,“现在上去已经太迟了。”
耳畔吹拂的气息太过热切,声音也低沉沙哑,即便知道紧挨着自己的人是谁,雪臻的心也没来由的,像是栓了只麻雀似的跳动着。
“你靠得太近了,”他将头偏开,“好热。”
星使沉静地呼吸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是的,”星使静了静,忽然道,“太近了……是近到可以产生罪恶感的地步。”
“罪恶感?”他从没想过对方会用这个词语形容。
温热的手指抚摸过他的颧骨,脸颊,脖颈。星使忽然退开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
“你什么都不懂,”星使的声音暗沉下来,“而我……而我根本无法说出来,无法让你明白。”
酒精升腾起的冲动刚刚聚拢,然而还没来得及展翼,就被星使自己无情地熄灭了,只剩下一点黑色的、犹带温度的灰烬。
“你喝醉了。”雪臻说。
雪臻将他模糊的话语归因于“喝醉了”,他没有反驳,他也根本无从反驳。
既然如此,索性就全都说出来吧,内心深处的声音蛊惑着他。
“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然而我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不能说出来。”
雪臻看上去很疑惑,但似乎正努力试图理解他。
他几乎可以看到,雪臻的脑子因高速运转,过热产生了火花。
于是他笑出来。
这没来由的笑,令雪臻更加困惑了。
长长的睫毛簌簌翩跹,疑惑在蔚蓝的冰川里蔓延,似乎没有尽头。
他感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脉搏的跳动和血液的流动加快,一声一声,从皮肤之下迸发有力。
“别让其他人随便摸你,”他又换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你太容易被骗了。”
“‘其他人’也包括你吗?”
“当然,”他又笑了,但是笑声半途卡在喉咙里,“如果我是坏人怎么办?如果我一直以来都在伪装自己……欺骗所有人,欺骗你呢。”
“我相信你,”雪臻毫不犹豫地说,“如果真的被骗了,那就愿赌服输吧。”
“你这么肯定吗。”他闭上眼睛,眩晕感缓慢地涌上来。
“我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雪臻回答他,“它从没出错过,狐狸的直觉很准。”
这是安慰吗,还是真心话。
他的思绪像是在慢慢升起,漂浮着悬空,像氢气球一样,直到紧贴这间地下室的天花板。
“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话语像喷泉一样,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我是谁,我以前是什么人。”
如果某一天,他恢复记忆,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呢。
“那不重要,”雪臻的声音笃定,像是在阐述真理,“这个世界自你失忆醒来才诞生延续,在这之前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星使是游戏的主角啊。
这个世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物,都是因为星使才拥有存在的意义。
雪臻知道这是事实,这是二次元游戏的真相,然而他却生出一种全然相悖的念头——这个世界里的许多人,存在的意义或许不必只因为星使。
他希望,这不仅仅是围绕着星使而展开的任务,一个二次元角色扮演游戏,或是被事先规划好的剧本。
一瞬之间,形式全然颠转。
换成雪臻开始说他听不懂的话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雪臻,鸦羽般的长睫扑闪,头顶的灯光照亮棱角分明的五官。
他的力气要比雪臻大,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甚至可以在雪臻未来得及凝结冰雪之前,就扼住对方的咽喉。
这也是雪臻在和异界生物战斗的时候,总是刻意保持相当距离的原因。
他没有追问雪臻的打算,因为他感觉自己离真相已经不远。
那些一闪而过的幻觉,他会弄清楚,他也会找回自己的记忆,他不觉得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雪臻。”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走吧,”他退后一步,让出距离,却没有放开握着雪臻的手,“上楼。”
临走前,星使也没忘记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维卡。
牵着雪臻的手腕,他回望了一眼维卡,“还有两三天就到月末了,如果还不上钱……”
维卡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沮丧,“我不会忘记的,星使大人。”
“你最好不要忘记,”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威胁,反而温和极了,“超过时限是要付违约金的。”
维卡:呜呜。
从维卡的地下室出来后,一路乘电梯上行,星使像是完全清醒了似的,一直到最顶层的房间。
走廊拐角处,隔壁的安安的房门紧闭,地毯吸收掉脚步声。
进门打开卧室的灯,星使立即去洗澡,雪臻则是靠在床头,将被单向上拉了一截,盖过腰部以下的部分。
星使有一整面墙的柜子,都是统一的透明无瑕、造价高昂,和虹羽拍卖会使用的水晶展柜材质相仿。
系统冒出来:【这一整面水晶柜子,在游戏里是‘家园系统’的信物柜,存放着各个卡池角色与星使在活动剧情中的纪念品。】
所以里面存放的东西,会根据活动剧情的推移而越来越多。
雪臻检阅着柜子里一排排陈列的物品,发现多出一沓信。
它们被工整地放进展柜里,雪臻不用数也清楚,是整整108张,都是情人节的手写信。
落地的卡池角色一共有108个,巧克力和手写信的数量当然也是108。
然而意外的是,这些信的旁边,靠近中央的地方,堆积了一捧雪,一捧粉色的雪。
粉红色的雪花被放在透明的高脚杯里,中间还摆了一颗红润的樱桃,就好像甜品店里贩卖的冰沙,还是草莓味的那种。
雪臻都没有注意到,星使将情人节的雪带回逐日庭,甚至带到卧室,摆在信物柜里。
系统显然也才发现:【信物不应该包含你的雪啊……】
情人节的雪,是游戏剧情里没有提及的部分,因为雪臻在情人节剧情的出场含量为0。
但不像拍卖会剧情那么糟糕,比起上一次剧情的偏移度,只能算得上小小的改动。
就连系统都不大惊小怪了,所以雪臻也没放在心上。
*
【森林深处的废弃洋馆,在不详的黑夜中拉开帷幕。】
【磷火,妖精,亦或是鬼怪……】
【当意外降临,你又该选择和谁,共同面对黑暗之中的冰冷恶意?】
【……】
这种风格的对话,雪臻已经熟记于心,不用问系统也知道,这是即将拉开帷幕的游戏剧情文案。
系统拉长电子音:【这次可要深入古老森林中的废弃洋馆哦——】
听起来是恐怖题材的剧情,但雪臻又不怕任何鬼怪。只是有些忧虑——如果遇真的闹鬼,冰雪能力就完全派不上用场了,毕竟他还没听说过哪只鬼能被冰冻住。
它们都是没有实体的生物吧。
剧情的开端是逐日庭在清点资产的时候,发现了一幢被遗忘的、废弃已久的洋馆。
在末日之前,这座洋馆就缭绕着阴森的传说,等到末日之后,这传说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传愈烈。
按理来说,它不应该直到现在才被发现,但这件事确实发生了。
稳妥起见,星使将清扫洋馆的任务发布到主网,最终定下此次前去的人选:安安,钟远,维卡,雪臻和星使。
所有人的理由都各不相同。
安安:我不想去,但是某位变态,逼我在清扫洋馆与同乌瑟尔打交道之间二选一。
钟远:听说这座废弃的洋馆里,藏着不少绝世的画作,我对此很感兴趣。
维卡:废弃森林里正好生长着我需要的炼金植物。
雪臻:好玩。
星使:例行任务。
雪臻懒懒地趴在星使怀里,车窗外人烟稀少,证明他们已经远离市区。
每当坐车的时候,他都喜欢变成狐狸窝在星使怀里。并且每当这种时刻都很困,行驶中的车辆令他昏昏欲睡。
但有人不让他好好睡觉。
星使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撸他的尾巴。
已经用牙齿象征性地叼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好几次了,星使却依旧没有放弃,并且乐此不疲。
甩尾巴,没用。
不甩尾巴,用牙齿警告,还是没用。
最终雪臻放弃了,合上双眼,任凭那只可恶的手握住尾巴。
修长的五指梳理过蓬松的绒毛,尾巴上的神经隐隐跳动,无论如何他无法再次入睡了。
第31章
车稳稳地停在距离洋馆一定距离的位置, 因为再向前没有能容纳车辆通行的道路。
已经是三月份,天气转暖,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钻入雪臻的鼻腔。
其他人踩着小路前进,难免会在行进过程中沾染泥土, 但雪臻却踩着冰雪铺筑的道路,光滑如镜面, 就连一点尘埃也不会碰到。
洋馆的真容显现在他们面前。
在黑暗的天幕之下, 深红的墙壁如同凝固的鲜血矗立, 哥特式的尖顶刺破天幕, 阁楼的栏杆上爬满深绿色的藤蔓。
“啊——”维卡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你们看到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维卡身上, 钟远回到:“你看见什么异常了吗?”
“磷火,”维卡笃定地说,“刚刚还在原地……转瞬间就消失了。”
其实雪臻不太理解, 维卡将自己的实验室布置得那么恐怖, 但却惧怕鬼怪之类的存在。
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肯定藏有不少游荡的怪物,他们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自洋馆的外围,从里到外, 他们全都仔细清扫了一遍。
怪物的种类繁杂, 数量要比想象中的少,战斗力却比预计中翻了一番。
“很奇怪,”星使显然也发觉了,“相同大小、相同品种的怪物,洋馆里的明显要比外界的战斗力强盛。”
虽然他们仍旧能完美解决掉这些家伙,但耗时要比预估中多了整整一倍, 不仅如此,安安还意外受了皮外伤。
钟远操控着锋利无比的卡牌,边沿沾着暗红的血迹,见到安安手臂的伤口,停下来掏出随身携带的急救用品,悬空的卡牌四散着掉落于地。
安安的声音有些不自在,“已经止住血了,不用太麻烦……”
她们谁也没注意到,掉落的黑色卡牌闪着纯白的光,随着呼吸明灭起伏。
雪臻和星使解决掉自己区域的怪物后,赶过来,没有注意脚下的卡牌,毫无察觉地踩到黑色的边角。
纯白光芒陡然大盛,一片刺目的白色刹那间划破雪臻的视野,然后占据填满。
在他完全来不及思考任何事情前,刺目的纯白像羽翼一样张开,无止境地膨胀蔓延,席卷了他的全部身心。
他努力地去分辨那白色,模糊地眨着眼睛,扇动睫毛,却只看到一团纯然无瑕的白云。
那朵白色的云彩飘在浅蓝的天空中,下午的阳光依旧刺眼得令人目眩。
雪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对着窗户,或者说窗外的白云,发呆了整整半个小时。
扭过头来,笔记本早就自动熄灭,黑色的屏幕上映着他迷茫的神情,手边则是半杯凉透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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