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十七皇子冷笑连连,眼睛扫过在场诸位兄弟子侄,还有上首的李老。
他咬了咬牙,面上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是吧!本殿下记下了!”
“还有你——萧小侯爷,小心些,别落到本殿下的手中!”
语罢,便甩袖猛地转身走出弘文殿。
只是瞧那急促的背影,更像是仓皇逃窜出去了一般。
李老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声开口:“孺子不可教也,既然如此,那日后老夫的课堂上,便撤下他的书案。”
随后便摆了摆手,果真让人将十七皇子的东西全撤走了。
萧明渊在一旁站着,余光轻轻扫过角落一道飞快消失的人影,凤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
“萧哥哥,你不必怕,珩儿......会保护你的。”身侧的宣珩抿了抿唇,而后轻轻扯了扯萧明渊的衣袖,低声在他耳边安慰道。
萧明渊一笑,想想方才小殿下站在他身前,为他出头的模样,心底便格外的甜软。
“好,臣多谢殿下。”萧明渊垂首轻轻应了一声。
又依着小殿下的意思,被宣珩拉着,同他坐在了一处。
至于那什么十七皇子......
萧明渊一面细细地替小皇孙研着墨。一面克制眸底溢出来的森然冷漠的杀意,淡淡思忖。
还是同他那好舅舅一般。
乞求自己能活得过下个月,再到他面前逞威风吧!
第41章
不过一个时辰。
弘文殿发生的一切, 便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好啊!这就是朕的好儿子!”皇帝气得大发雷霆。
龙威震怒之下,惊得御前伺候的宫人内侍跪了一地,一个个都像鹌鹑似的缩着脑袋瑟瑟发抖。
就连冯公公都不敢开口劝慰一句。
还是长宁长公主突然前来觐见, 才叫皇帝勉强压住了火。
“陛下今儿这是怎么了?如何便动了这么大的气?本宫在外头都听见您发火了。”长宁长公主叹了一口气, 缓步走上前,在皇帝面前轻声劝了两句。
皇帝冷冷一笑,指着殿前跪着的宫人:“皇姐你不妨自己听听, 老十七那孽障今日在弘文殿都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对小辈动手,还敢忤逆师长!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长宁长公主静静听着下头的宫人, 将不久前弘文殿发生的事情, 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才柔声开口:“陛下息怒, 不过是孩子间的口角之争罢了!哪里就值得您动这么大的怒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如何值当?”
长宁长公主劝说完, 随后又轻轻摆手, 将底下的宫人内侍们暂且遣了出去。
才又转头看向皇帝:“要我说, 此事,估摸着是我们家明渊太不稳重了, 才闹出这等龃龉。”
“算起来这些人里头, 也就他年岁最大,今日又是他头一回去弘文殿......”
长宁长公主对着皇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陛下是知道的, 渊儿这孩子, 从小便没亲娘在身边儿, 他那父亲......本宫也不想多说了。”
“这些年本宫一直都在江南调养, 离得远, 也没好好教导过这孩子。”
“他一个人在军中挣下这些功绩确实争气,但是到底是武将,粗俗得很,恐怕是他哪一处说话不太好听, 才惹得十七皇子发了火。”
听着长宁长公主这般说,皇帝哪里舍得怪罪,忙叹了一口气:“皇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渊儿这孩子,朕昨日见着便知道是个沉稳懂事的。”
“况且皇姐也说了,他是头一回去弘文殿伴读,与旁人无冤无仇的,能打哪儿得罪那逆子?!”
无非就是那逆子,看不惯珩儿受宠些,才想着拿自己新赐给孙儿的伴读做筏子,好给人家一个下马威!
不曾想,却被人反过来收拾了罢了!
皇帝沉着脸,心底忍不住的发寒。
自太子薨逝之后,他底下的这些个儿子们,一个两个就没个消停的。
都把眼睛瞪得跟乌眼鸡似的!
直直地盯着他身后坐着的那一把龙椅!
呵呵!
面上对着他这个父皇,是左一个“儿臣惶恐”,右一个“儿臣不敢”,实际上,心里面怕不都在盼着他早些死了才好!
自己不过是赐给孙儿一个伴读而已,眼瞧着便要龇牙咧嘴了,还在弘文殿里头动手!
真要等这些个白眼狼当上皇帝,怕是太子一脉,都没一个有活路的!
皇帝阖了阖眼,忍不住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又叫皇姐看笑话了,那逆子今日在弘文殿做下这荒唐事,又公然顶撞师长,李老发话,说教不了他了。”
“也罢!我看这逆子读这几年书,也没什么用,连最基本的孝悌和尊师都没学会!我看这学也不必再上了!”
“明年,等朕替他赐了婚,便滚到封地上去,眼不见心不烦!”
长宁长公主抚了抚手中的茶盏,没有开口。
皇子们二十岁加冠成年,不过大婚十七八就可以筹备着办了。
毕竟先成家,后立业。
十七皇子如今才十五,是略略早了些。
不过婚礼办下来,最迟也要等到明年,如此算来,时间上倒也无妨。
不过......
长宁长公主笑了笑,凤眸轻抬,看了一眼皇帝:“这事不急,选皇子妃是大事,不能太马虎了,可要本宫将花名册送到惠妃宫中瞧一瞧?”
“到底是替人选小儿媳,本宫这眼神,皇帝你也知道。到时候万一挑花了眼,做错了媒,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不提惠妃还好。
一提皇帝更是一肚子的气。
先前胡氏一族那惠妃的亲哥哥,就是被她和她那蠢儿子安插进军营里头去的!
他亲命老三晋王前去负责北征招兵一事,老三这个当兄长的,都不敢在后勤安插人手。
老八和他亲娘倒是能耐得很,手长得能伸到兵部和前线去了!
将那蠢.材王.八犊子安插进去,不但运输粮草这样轻省的活儿没干明白,丢人的事更是一件都没落下!
贪赃枉法、抢占军功,甚至还把大军粮草,偷偷卖给北边儿的敌军!
这和通敌叛国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好在,姓胡的那个蠢.材后头死在了战场上,如若不然,将他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皇帝越想越气,忍不住将手中茶盏狠狠搁在御案上。
他冷哼一声:“让她过目?她也配有那个体面?你看看她教出来的两个逆子,朕指婚,都怕大臣们不乐意将家中女儿嫁过去!”
受封赵王的八皇子,便是被惠妃教成那般轻狂的模样。
兄长薨逝还没过多久,便私交大臣,四处收买招揽党羽,结党营私、觊觎皇位。
底下那个小的,更是蠢笨无脑!
“亏得朕当初还封她惠妃尊位,我看这个惠字,她也配不上了!”
皇帝冷冷笑着,开口便吩咐下去。
惠妃教子无方,责令褫夺惠妃封号,降位为嫔,幽闭宫门静思己过,无诏不得踏出寝宫半步。
至于十七皇子和八皇子两个儿子。
皇帝也一并发落了。
下令降八皇子为安南郡王,封地也改为前几年刚收复的安南,十七皇子则为安顺郡王,封地在崖州,明年大婚之后再行郡王册封礼。
到时候册封礼一过,再将这两兄弟,一同都扔到封地上去!
这旨意一下,便代表惠妃......不对,是胡嫔膝下的两位皇子,从即日起便再无争储的可能。
今后最多只能在封地上,安安分分地当一辈子的闲散王爷。
发落完了人,皇帝心底的气儿才顺了些。
瞧见一旁安坐着的长宁长公主,到底是有些愧疚,又命人去开了内库,给皇长孙宣珩和定远侯萧明渊亲赐了不少东西,加以抚恤。
又特命冯公公亲自送过去。
长宁长公主凤眸含笑,连声替两个孩子谢了赏。
又同皇帝说了一会儿话,才推说宫务繁忙,向皇帝告罪,出了乾清宫。
冯公公一路将人送出殿门外。
听着长宁长公主轻声开口:“今日的事,本宫还要多谢冯公公叫人向本宫通传。”
冯公公躬着身子,笑眯着眼:“长公主殿下这可折煞奴婢了,奴婢是怕陛下雷霆震怒伤了身子,况且,小侯爷才进宫就遭受这等无妄之灾,老奴也是为他捏了一把汗呢!”
到底十七皇子身份在那儿,无论如何,定远侯这一遭同十七皇子殿下起了争执,那也得吃些亏。
万一叫旁人知晓了,说不准儿会扣上去一个轻狂犯上的帽子来。
陛下面前就更不必说了!
天威难测啊!
若是让陛下觉着,是定远侯刻意而为之,那多少会叫圣心起疑,怀疑小侯爷是否是个安分的。
好在长宁长公主来得还算及时,方才开口就替自己家里人揽罪,陛下也知晓其中内情,自然会爱屋及乌,顾及着长宁长公主的体面。
不过到底是一脉相承,定远侯狠,长公主也不遑多让。
几句话的功夫,便叫陛下给胡嫔和两位皇子定了罪。
如今二位皇子彻底失了争储的可能,明年又要被遣送到安南和崖州那等不毛之地,宫中的胡嫔娘娘没了儿子在身边儿,娘家又没个靠得住的臂膀......
别说是再寻皇孙殿下和小侯爷的仇了,能保住自个儿,都算是不错的了!
冯公公想着方才从萧明渊那处得来的银票,心下一笑。
到底小侯爷这会子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
不过是为了维护皇孙殿下,不叫自己个儿受委屈“顶撞”了一下无权无势的十七皇子罢了!
又不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这位小侯爷背后,还站着眼前这座尊佛呢!
他不过是随意卖了个人情,算不得什么。
长宁长公主淡淡一笑:“我这孙儿......脾气是有些急了,不过却也不是个随意招惹是非的,罢了,事情都已经了了,本宫也懒得再说了,回头定要将人叫过来好好教训一顿才行。”
虽是这般说着,长宁长公主面上却并未怒色,反倒满是纵容。
冯公公垂首静静听着,笑而不语。
有什么比帮一个人,却卖出去两份人情更划算呢?
长宁长公主略略说了两句,便淡声开口:“公公留步,好好回去伺候着陛下吧!”
冯公公闻言,这才站在原地躬着腰,余光恭送着长宁长公主的轿撵出了宫门。
.
陛下训斥胡嫔和八皇子、十七皇子的旨意传得很快。
自然,安抚宣珩和萧明渊的口谕,也让冯公公亲自传到了弘文殿之中。
不过半日的功夫,御前的人来了两趟。
弘文殿的龙子龙孙们心思各异。
但是却也知晓,宣珩这位新伴读小侯爷,看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了。
自然,暂且也没人敢在他们面前触霉头。
宣珩和萧明渊领完旨意谢了恩。
冯公公又近前说了两句话。
“皇长孙殿下今儿早,让老奴带给陛下的话,老奴也禀报给陛下了。”
冯公公眯着眼,含笑开口:“陛下说,承华殿上下都是殿下您的,要如何安排小侯爷住在哪儿,如何差遣下人伺候,那都由着您自己个儿的性子来便是。”
宣珩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欢喜,正打算道谢,却又听冯公公开口。
“对了!还有轿撵的事!”
冯公公笑了笑,却转头看了一眼萧明渊:“陛下说,定远侯出手大方,想来,多给轿夫一些赏钱,轿夫自然也愿意多抬一个人,还请皇孙殿下自行安排便是。”
宣珩耳朵根一瞬间全红了!
眸光闪了闪根本不敢看一旁的萧明渊。
只能故作镇定地直直地看着冯公公,而后一板一眼地颔首道了谢。
第42章
送走了冯公公。
萧明渊看着自家小皇孙殿下局促地偏过头, 垂眸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萧......萧哥哥,该回去用膳了吧......”
宣珩心口鼓噪如雷,像是要蹦出来似的, 连说话都有些懦懦的没底气, 怎么也不敢将头抬起来。
殊不知,他这副羞涩又难为情的模样,叫人看着更想发狠地欺负他一下。
“殿下脚下小心些。”
萧明渊上前一步, 自然而然地揽住自家小殿下的身子,一手稳稳地扶住宣珩的手, 高大的身影紧紧贴在宣珩的后背。
宣珩只觉得背心一烫, 耳根的热烫温度一下子蔓延到全身似的, 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就想逃。
只是想到先前萧明渊曾因为他想躲发过火。
只能按捺住, 有些可怜兮兮地愣愣站在原地, 任人揽着肩头,垂首抿了抿唇,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明渊看着他这般模样, 越发觉得可怜可爱极了!
他轻笑一声,垂首看着怀中闷着不说话, 像是被人提住耳朵的呆兔子似的乖小孩儿。
萧明渊眯着凤眸, 柔声打趣儿地问道:“低着头做什么?难不成皇长孙殿下是丢了什么东西了?要臣帮殿下找找么?”
宣珩抿了抿唇, 把头偏到另一边儿, 闷闷地不说话。
不必去看小殿下脸色, 萧明渊也能想象得出来。
他的小殿下现在定然是羞臊得脸色发烫,一层淡淡的胭脂色染在脸侧,连着耳根脖子都红透了。眼睛也定然是含着水汽乌黑且柔润,像是某种珍贵璀璨的宝石, 被水沁润得亮晶晶的,含羞带怯,漂亮得惊人......
萧明渊凤眸微微发暗,想到他的小殿下,对着自己露出那般漂亮的小模样。
心底越发想将他的小殿下,就这样欺负得哭出声来。
“殿下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他俯下身,贴得更近了些,轻笑着逼问道,“问你呢?”
“没......萧哥哥......你,你别......”宣珩羞得都快要哭出声来了,忍不住抬手轻轻抵在萧明渊胸膛上,却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软得像是放在棉花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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