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方才探脉之时,太医便发觉有些不对来。
又结合今日皇长孙殿下的发病缘由。
哪里还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
有小侯爷在皇长孙殿下身侧日夜侍奉,想来殿下的身子自然渐渐便会有起色。
至于此等秘事......
宫中的太医都是睁眼瞎和锯嘴葫芦,他不过是来替皇长孙殿下诊诊脉,还能随意胡乱揣测么!
不过到底也怕萧明渊血气方刚,万一一个没忍住——
太医还是略带暗示地提醒了一句。
萧明渊勾了勾唇,语调温和应下了:“刘太医圣手仁心,在下都记下了,只是眼下殿下还发着热......”
说着,萧明渊同袖袋中取出几张银票来,搁在一旁的铺了纸笔的书案前。
又亲自替刘太医铺了纸笔上蘸了墨。
而后低声道:“还请太医马上开个方子出来,替殿下降降火调理一二。”
“药材上头,还请您老仔细挑着,选药效最好的,一应超出的银钱从这里头扣便是。”
“若是宫里头有些药材刚好有缺的......您托人吩咐一声,我再让人去外头寻来便是。”
刘太医顿了顿,同萧明渊拱了拱手道了声谢。
随后上前提笔写了个方子。
又遵照着萧明渊的吩咐,将忌口等物一一罗列下来,才被人放走出去挑选药材熬药。
好在只是简单的发热,方子简单,所需药材也好找。
药材送过来,在萧明渊眼皮子底下过了目,便叫熬好了端来。
萧明渊又仔细将药晾得温温的,才抱着小殿下,施了些巧劲儿一点一点亲自喂尽了汤药。
许是有人陪着,又喝了药。
宣珩的身上的热意渐渐消退下来。
小皇孙殿下没那么难受了。
抱着萧明渊的手臂,紧贴着也安心。
一动不动窝在原地,闭着眼,颤颤的睫毛还有些泛红的眼尾也舒展了,看着乖巧又可怜。
萧明渊心下松了一口气。
照旧守在小皇孙殿下床边儿,一直细致地用温热的布巾替小殿下擦汗哄着他安睡。
等宣珩彻底安静下来,安安稳稳地窝在被褥里呼吸绵长深沉。
萧明渊才开口唤了一句:“陈公公。”
陈德一直在外间候着。
闻言立刻走上前,隔着屏风应了一声。
“奴婢在。”
萧明渊语调平淡:“殿下身子不适,今儿怕是起不来了,劳烦您去弘文殿告假两日,待殿下大好了,我再同殿下去先生面前告罪。”
说着,萧明渊又压了压声音:“陛下那处......也请陈公公告罪一声。”
陈德心下一跳。
因着瞧不见萧明渊的神色。
也不敢多加揣测。
只低头声音应下:“奴婢明白。”
语毕。
里头的萧明渊又开口:“还有方才太医所言,殿下既然身子要保养调理,之前那些司寝的宫女们暂且是不得用了......”
陈德垂眸:“这是自然,奴婢定然将他们看得牢牢的,绝不会让他们近殿下身侧......”
萧明渊淡声开口:“不必如此,到底这些姑娘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因着殿下耽搁了也不好。”
“还请陈公公寻个好日子,给她们送些银两,帮她们另谋一份出路便是了。”
那些司寝宫女,虽然没近过小皇孙殿下的身。
但是萧明渊本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如今又已经和小殿下互通了心意。
他哪里容得下这些外人,在一边儿搁着。
即便是瞧不见,他也不想有人暗地里惦记着自己的小皇孙殿下。
索性不如送些银子打发了。
也能周全周全小殿下的名声,给那几个女孩儿谋些旁的好去处。
陈德闻言自然是答应的。
那些司寝宫女本就身份特殊,平日里极不好安排。
如今又要耽搁几年。
万一生了怨气,或是被旁人收买了。
反倒对殿下不利。
如此打发了,反倒能两全其美。
只是想到另一处,陈德又犹豫了一下,开口:“那侯爷您日后......可是要搬回来住?”
萧明渊轻叹了一声,淡淡开口:“方才太医也说了,殿下这两日病着,怕是离不得人伺候,我这几日守着殿下便是。”
“你不必多言,陛下那处,我自会禀明缘由,此事与你们本也不相干,你先下去吧!”
陈德垂眸,到底没说什么。
只是应声退下了。
有萧明渊在皇长孙殿下跟前儿守着,承华殿上下的宫人内侍也都知道。
小侯爷伺候殿下向来细致周全,不爱叫旁人插手,一向都是将人遣出去外头听候差遣的。
如今萧明渊回来守着皇长孙殿下,连陈公公都被遣出来了。
自然没有人再敢来此打扰。
.
不多时。
承华殿皇长孙殿下梦魇发热的消息,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头。
陈德在御前,将来龙去脉说明了。
又小心翼翼地提了太医诊出来的脉案。
皇帝皱了皱眉:“既是太医所言,那让明渊那小子同珩儿住在一处也无妨。”
“大不了后头等珩儿身子调理好些了,再搬出来便是了。”
在老爷子看来,萧明渊是自己孙儿的伴读。
如今珩儿骤然失亲,心绪不宁本就是多思敏感之际。
他还记得孙儿前几个月哭晕在太子灵前,几度伤心至极,险些坏了身子。
如今不过是要人多陪些时候罢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年轻的时候,在外头打仗,几十个人睡一个大炕的都有呢!
也没听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
男人之前有什么好避讳的,又不是小姑娘!
只是思忖起他今日才在大朝会上,下达了惩处吴王一家和临安公主的圣旨。
又借机发作了一番朝中那些心思浮动的人。
眼下夜里宣珩便受惊生病。
皇帝心里难免多疑。
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宣珩面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或是谁人从中作祟!
思忖至此,皇帝还是难以容忍。
又命冯盛去长宁长公主那处交代一声。
明日让人去后宫各处传话。
敲打宫中众人谨言慎行,莫要无事生非。
皇帝白日才在早朝上发作过,事后又出言告诫。
宫中众人自然不敢违拗。
只是陛下都这般将心思摆在明面儿了。
一切眼明心亮自然,自然也窥视出来些许门路来。
明白皇帝几分心意。
皇长孙殿下心性仁善。
日前大义灭亲,同临安公主在大街上辩法一事,已经在坊间传遍,都有人编书立传到处传诵了。
此等贤明之相,自有人追捧奉为圣贤。
如今吴王一家被废圈于皇陵。
临安公主同驸马也被打发出京城。
明白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皇长孙殿下简在帝心!
如此贤德仁厚,又深得圣心。
又是先太子殿下原配所出的嫡长子。
论起来,这储君之位也是名正言顺得很。
虽说郑国公如今是病体难安,国公府底下的常小将军,又扶不起来。
但到顶根深树大也是一个支撑。
而且如今跟在那位殿下做伴读的定远侯,又是萧国公府出身的。
皇长孙殿下虽未入朝,看着是势单力薄。
但真是因为如此,眼下才正是投靠的好时候!
至此,东宫一脉的门路,也渐渐有人暗自寻摸了过来。
只是如今依附的,确实身为皇长孙殿下的宣珩。
这一切,也正如萧明渊所料。
第75章
七月。
皇长孙宣珩年满十六, 帝大喜,下令东宫赐宴,礼同储君。
同年十月, 皇帝册封皇长孙宣珩为皇太孙。
授皇太孙印, 加尔太孙冕服,赐居东宫,设属官百人, 命其入朝观政,大赦天下, 以昭帝心。
.
萧明渊才从京师三营回了东宫。
方一进了承华殿, 陈德便迎上前来。
“侯爷, 殿下还在书房里头呢, 午膳也还没用, 饭菜都热了两道了......”
萧明渊皱了皱眉, 转身朝着书房走去,一面问道:“殿下可是在见什么人?”
陈德小心翼翼地回道:“不曾有哪位大人前来, 只是为着南下巡盐税收的事, 太孙殿下正同几位幕僚在书房里头商议。”
“奴婢不敢扰了殿下的正事,只略略劝了两回。”
陈德见萧明渊沉了脸, 心下也有些忐忑.
忙苦着脸低声告饶:“您也知道, 殿下一忙政务, 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除了侯爷您的话谁劝也不顶用, 您看这......怕是还得您进去劝劝呢!”
自从宣珩被册封为皇太孙,便遵照着皇帝的诏令入朝听政。
如今也足足有一年有余了!
宣珩过了十七岁,皇帝又渐渐放手了些政务,送到宣珩手底下历练。
皇太孙殿下手底下的事务渐渐多了起来。
这下就连弘文殿的讲学, 小皇孙殿下都没空日日去听。
如今虽说还算是弘文殿的学生,但也不过是在那处挂了个名儿。
只有得了空,偷闲才能去听听先生们讲学。
萧明渊身上,也叫皇帝封了个京师三营副统领的职位。
听说还是临江侯陈元,在陛下面前撒泼打滚儿求来的。
说是只让定远侯挂个名头也好。
空了只让萧明渊帮着写写文书,点个卯便是。
练兵之类的杂事一概不需要他操心。
不然他这京师三营那么大一摊子事。
他是忙得焦头烂额,整日住在军营里,成宿成宿地捋也捋不明白!
再在京师三营住上两个月,怕是家里的夫人就要回娘家了!
陈元平日里忠直憨厚,老老实实的,还少见这般泼皮无赖之相。
皇帝看得稀奇,也是实在被闹得没法子了。
允了萧明渊暂且挂个副统领的闲职,只抽空每日去京师三营点卯。
顺道叫他管辖筹办神机营火器司造之事。
平日里忙完,自然还是该尽一尽皇太孙殿下伴读的职责,要常在东宫行走侍奉的。
如今在京师三营呆了快一年的时间,神机营司造司已经秘密立下了。
京师三营在庶务上各项规程条框也都竖立下来,只需照章办事即可。
萧明渊眼下终于是闲了些。
日后每日只点个卯,便可东宫陪着皇太孙殿下,日夜侍奉。
只没想到今日一回来,便听到自家小殿下没人管束,便连饭也不吃了!
这是要飞升成仙不成!
“把午膳都预备着摆上,我先进去劝两句。”萧明渊低声开口。
陈德应了一声,恭送萧明渊进了书房。
而后转头吩咐起内侍遵照侯爷的吩咐,将午膳一一摆好。
宣珩在书房里头,同幕僚商议了半日。
为着今岁收上来的盐税正发愁,并不曾注意时辰。
等外间有人禀报,说定远侯前来问安。
宣珩这才醒过神儿,从案牍中抬起头来。
立刻便起身,叫人将萧明渊请了进来。
转眼看着满屋子的幕僚,又摆摆手将人挥退了。
等人走后,皇太孙殿下才放下素日里的端庄威仪。
快步上前,走到萧明渊身边儿。
眉眼温和地轻声开口:“怎么今日竟回得这么早?京师三营的事可都忙完了?”
萧明渊原本心下还有几分气,如今看着小殿下亲昵地凑上前来,温声关切。
一下子什么脾气都没了!
“自然是要回来的,不然殿下都要入道观修仙了!”萧明渊含笑低声戏谑了一句。
见皇太孙殿下还有些发愣,似乎没听明白似的。
萧明渊轻叹一声:“午膳吃了么?”
宣珩反应过来,抿了抿唇笑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看着萧明渊:“方才同人算盐税的事情,我忙忘了......”
他想了想,抬起头,凑上前去,轻轻在萧明渊嘴角告饶一般的吻了吻。
忍着羞赧低声恳求:“萧哥哥别生气好不好,我其实......也没感觉很饿的。”
他知道萧明渊,平日里最是注意他的饮食起居。
上回少衣裳穿得薄了些,在外头咳嗽了两声让萧明渊听见了。
承华殿上下的宫人内侍都被发作了一通。
宣珩极少看着萧明渊发火。
连着他求情,也被不轻不重地训了两句。
自然训他的时候,定远侯自然不会沉声怒气的,但是也......也叫小皇孙殿下有些难以招架。
知道萧明渊是气自己不好好保养身子,才着急上火。
宣珩暗地里听训受了罚,心下害羞又熨帖,自己暗暗记着那次,在这上头不敢再犯了。
今日也是一时忘了时辰。
萧明渊上前揽住宣珩的腰,回吻了一下小皇孙殿下的唇。
“我不在了,殿下便这般亏着自己,这叫人怎么放得下心?”
他一面抚慰着宣珩的后背,垂首语调温柔地低声轻斥:“这回先替殿下记着,若是下回再犯......”
萧明渊说着,张嘴抵着小殿下的唇,惩罚般的轻咬了一下,余下的话,尽数消失在唇齿之间。
“嗯呜——”
直到罚得宣珩气喘吁吁实在受不住了。
萧明渊才含笑放过了,抱着小皇孙在怀里,吻着宣珩的眉眼揉了揉泛红的眼尾,垂眸细心安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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