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
殿前金吾卫已经将张御史干净利落地堵了嘴,拖下去,到殿外行刑。
五十廷杖,即便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也可能会被那包金如铁的廷杖打断筋骨。
更不要说张御史已经上了年纪,更是文官,怕是还没挨够就要去见阎王了!
座上的君王轻飘飘地发了话,便没再在意过张御史的结局。
但是底下一众朝臣却是噤若寒蝉,再也无人,敢在此时触皇帝的霉头!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如今龙椅上这位,的确许久不曾龙威震怒、大发雷霆了!
但是倘若皇帝真要清洗朝堂,整顿南地盐税。
谁人又拦得住!
御前只需要一声令下。
派钦差南下,将盐务上大大小小的官员,挨个儿查实了。
只要掺和进来,定了罪状,便直接下狱审问。
之后一批一批砍头,只要杀得够快!够多!
自然能斩断有些伸得太长的手,也自然能让人害怕畏惧!
皇帝年轻之时,便是如此惩治贪官污吏的!
如今当皇帝久了,为了江山社稷安稳,倒也少用如此激进的手段。
但是文武百官心中,又岂会不记得当初陛下杀人如麻的真龙之威?!
皇帝垂眸,又看了一眼底下的宣珩和林清风等人。
“太孙,和赵爱卿,林爱卿,尔等先起来吧!”
宣珩同林清风等人齐齐一拜:“多些陛下恩典!”
皇帝声色微缓:“此次巡盐一事,尔等都有大功,朕自会有赏赐。”
“赵爱卿赏黄金百两,仍旧归于户部,再加任职东宫侍读一职。”
东宫侍读一职不算高官,不过五品。
但是却为储君近身讲学之人。
皇帝如此任命,自然是要将赵启功榜到东宫一条船上。
虽然这位赵大人中庸无能,但也尽忠职守,至少本位上的事也干的还算不错,也不贪不占,一身清廉。
这种愚笨之人,虽不可大用,但放在那处,也算是一个萝卜占一个坑,到底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等日后有能者居上,庸者自然可以让位。
“林清风!”
皇帝又开口。
林清风:“微臣在!”
皇帝垂眸:“林爱卿,这朝中六部可有看的过眼的?”
在他看来,此人心性高傲,但却少有棱角。
而且并不迂腐愚蠢。
皇帝对这林清风还是很是满意的!
只是一点,对方太过年轻,入朝为官资历太浅,即便是算上此次巡盐的政绩。
最多也只能给他擢升到五六品的阶位,当一个小官儿。
能让他自己挑一挑六部任职,已经算是皇帝额外开恩了!
林清风顿了顿,开口:“启禀陛下,臣愿意去工部。”
林清风自知自己性格并不圆滑,更喜欢干些实事出来。
礼部便罢了,吏部乌烟瘴气,林清风也实在看不过眼。
户部管着天下财权,没点儿脑子还真不好干,林清风这回也算是拾人牙慧,才得了个好处。
兵部都是武将,刑部倒是能干实事,但每个职位都炙手可热、无甚空缺……
倒是工部,与他最为相宜。
况且林清风家在南地,南方水患频频,他自小也研究过地理和治水的典籍,在此处到有些用途。
皇帝沉吟片刻:“既如此,那便认命你为工部员外郎,先跟着学学本事。再赐你黄金千两,宅邸一座。”
林清风:“谢陛下圣恩!”
封赏过后。
皇帝面上欣慰之意尽数收敛。
俯瞰着殿上诸位臣工。
“盐税一事,诸位卿家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殿上鸦雀无声。
少倾。
皇帝闭了闭眼,沉声淡淡开口:“罢了,既然无言以对,那便退下吧!”
殿上百官后颈忍不住一凉。
陛下这话,几乎已经是在明示要整顿盐税之事了,叫底下人洗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砍。
一想到皇帝往年的狠厉血腥手段……
有人止不住心头惶惶。
只觉得这日子,是难以安宁了!
第84章
砰——
“蠢货!废物!”
“一个林清风就把你们耍得团团转!”
“本王要你们这些蠢货到底有什么用!啊?!”
齐王一下早朝, 便沉着脸一路回王府,又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大发雷霆!
满屋子的瓷器桌椅,全都被他囫囵砸了个遍, 都还没叫他解气。
底下伺候的下人们知道齐王殿下脾气暴戾, 战战兢兢不敢进前。
早就躲在角落里头,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这一发火,就发了足足一个时辰!
就连王妃过来, 听到书房里头的动静,想要上前劝阻, 都被下令拦在书房外不许进去。
直到王府门房底下的人前来传话。
说是赵王殿下到了, 齐王妃这才提心吊胆地将人请进了王府。
期望能进去帮着劝两句话。
“七哥这是怎么了?!哪里就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了?!”
赵王行九, 虽然与齐王并非一母同胞。
但是年岁相当。
小的时候两兄弟便玩儿在一起。
等入了朝, 太子有自己的嫡亲兄弟, 其余的皇子要么个有派系, 要么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帮忙。
也就只有老七齐王,和老九赵王殿下两个难兄难弟。
既没有身世显赫的母族, 亲娘也死的早。
前朝后宫都没个能助力的臂膀。
如此倒一拍即合。
干脆自小穿一条裤子的两兄弟, 又搅和在一起抱成团儿!
赵王宣烛来齐王府,跟进自己家王府没多大区别。
无需旁人引路, 自己便到了齐王的书房外。
他一面含笑说着话, 随手便推开书房的大门, 优哉游哉走了进去。
“老九?”齐王心下本还有火气。
但瞧见进来的人, 又勉强压住了火, 冷哼一声:“你说得倒大方!”
“南边儿本王派人经营了多少年了!这回竟然栽在一个刚入朝不久的姓林的小官儿身上!”
“本王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百多万两的银子就这么白花花地打了水漂了!你不心疼本王还心疼呢!”
说道这里齐王就是一肚子的气!
老爷子抠唆得很!
先太子还在的时候,老爷子还给他们兄弟几个派些差事。
无论是剿匪,还是去地方上头办差。
总归是有人孝敬, 能捞到油水,寻到几门生财的法子。
如今宣珩那个小崽子,被老爷子扶上位了。
皇帝就像是着了魔似的,朝中一切大小事务都不许他们插手。
六部上下哪个位置有实权,分派的必定是东宫一系的官员。
倘若不是,老爷子塞也要将人塞进东宫里头去!
不是给皇太孙当什么太傅,就是把人家儿子塞进东宫做属官。
总之,是什么好处,都让那个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小崽子占尽了!
只准让他一个人吃独食!
齐王磨了磨牙。
他就是不服!
凭什么宣珩那个小兔崽子能压到他的头上来!
就算是老二老三老四当太子也好!
至少他们占了一个嫡出的名分,又年长些。
压在他上头,他心里也好受些。
偏偏老爷子要立宣珩为皇太孙!
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世人。
除了太子一脉,老爷人觉得自己的其他儿子都是废物,承祧不起祖宗江山基业么!
赵王听到齐王嘴里的牢骚。
自顾自地走过去,拎起地上一把被掀翻的椅子,摆到齐王身侧。
又瞥了一眼周围瑟瑟发抖的奴才,随手摆了摆,叫人都下去。
这才缓缓坐到齐王身侧。
赵王叹了一口气,刻意做出开解人的意思。
开口道:“那能怎么办,陛下要给咱们的皇太孙殿下立威铺路,自然是要有人挨这一刀。”
“况且,两淮盐税上的事情,陛下几年前就在派人查了。”
“往年咱们也要拿出来这么多银两打点钦差,这次就当是免财消灾吧!”
齐王冷哼一声:“你说得比唱的好听,都知道老九你门路广得很,赚钱的法儿多得是。”
“盐税上头亏了,你总有其他地方补上。”
“本王这些年就靠着南边儿在盐商手里头捞一点儿油水,才养得起底下那么一大班人马。”
“如今财路断了,那就只有妻儿老小一同喝西北风了!”
要在朝中立足,要争储争权。
手中若是没有大把的银子,如何能笼络人心,培植人手。
让底下人尽心尽力地替自己办差?!
他们这些个封了王爵的,手上自有俸禄。
但是那点子禄米食邑,还不够塞牙缝的!
齐王咬了咬牙。
盐税上的银子来得快,花得也快。
上上下下要喂饱那么多张嘴,每年巡盐使钦差南下,他们是也要耗费折损一笔钱,好堵人的嘴。
但是绝不像是今日这般窝囊!
往年虽然也白送了不少银钱进去。
但是那都是拿别人的银子铺自己的路。
送了银子,大家都是一张嘴一条舌头。
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子也还算是过得去。
可如今,却全被皇太孙这小兔崽子玩儿的这一手给捅破了!
该在水底下的东西叫人浮到水面上。
以陛下的脾性,再怎么也不能当睁眼瞎吧!
赵王眸色暗了暗,转眼又隐匿下来。
他苦笑着开口:“七哥这话说的,弟弟这回不也同你一样吃了大亏么!”
“谁知道东宫那位太孙殿下竟然玩儿了这么一手,不但是你我,其他的几个还不是一样被耍了!”
宣珩入朝才多久。
虽说有老爷子一手护持着,在朝中累积了一些声望。
但是这位皇太孙在他们几个王叔的眼中,依旧只是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小不点儿。
所以他们这回才大意了!
赵王心下轻叹一声,可转念一想。
虽然这上头他们是吃了些亏。
但是那小崽子也没得多大好处。
明里暗里得罪了这么多人,难不成那皇太孙的位置就能坐稳了么?
瞧瞧这给他七哥气的!
都快想活吞了自己这好大侄儿了!
赵王心下思忖着,面上依旧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到底老爷子倚重皇太孙,咱们这位大侄儿又年轻,陛下不替他铺铺路,日后如何能服众?”
“听说年后陛下就要下旨,让诸王就藩。”
“七哥你是知道我的,小弟一向胸无大志,只想好好做生意,去封地上头,也能混上一口饭吃。”
赵王看着齐王黑沉的脸色。
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继续道:“可是其他人就......”
他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道:“唉!不然你听我一句劝,就别和东宫做对了,想想吴王的下场,老爷子偏心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说不准陛下就等着有些人跳出来,同皇太孙对着干,他好磨快了刀,来个杀鸡儆猴呢!”
“咱们何必去同老爷子硬碰硬呢?!”
想想今日朝上被拉出去杖毙的那名御史。
陛下哪里是对那御史台不满?
这分明就是在警告敲打他们兄弟几个,莫要搬弄是非!
今日只是死了一个御史,来日......还不知道老爷子要狠下心对谁下手了呢?!
齐王脸色听得越来越黑,压抑着阴沉之色,看着赵王:“呵呵!你倒是成大圣人了!”
“今日来这儿就是劝本王认命不成?!”
齐王阴着脸开口:“我告诉你!要是你怕了,大可早点儿爬到东宫去,给那小兔崽子表表忠心!”
“人家嘴甜,在老爷子面前说话有用得很,指不定还认你这个亲叔叔的拥护之功!给你换个好点儿的封地!”
“本王他奶奶的可不是孬种!要让我和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认输,下辈子吧!”
赵王闻言,连忙上前赔笑:“七哥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一直都跟着兄弟你的!”
“若你是太子,弟弟我自然是为你马首是瞻!”
“可眼下宣珩还在那位置上坐着,老爷子又偏心,你我兄弟二人也做不得老爷子的主啊!”
齐王闻言,眸底闪过一丝冷意:“皇太孙又算什么?当初的太子不也一直稳稳地在那个位置上坐着么?如今还是一命归西了!”
要他说,还不如使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只要皇太孙没了,储君之位,不就又空出来了么?!
赵王闻言,神色一顿。
看着齐王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开口:“可皇太孙身体康健,又身居东宫。”
“可不像是当年太子那般倒霉,出门赈灾的功夫,就一病不起......”
齐王抬头看了他一眼。
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那就等他不在东宫的时候再出手不就行了?!”
“再说了,东宫里头住着的,可不只有皇太孙......他挡的,也不仅仅只有你我的路。”
赵王思忖着:“你是说那个小一岁的......他能成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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