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长公主淡笑一声:“哪里有我的福气,不过是家里小辈让人寻来。”
“说是莲香静心安神,才寻了些移栽过来的, 本宫哪里会侍弄这些花啊草啊的!”
前些日子她路上劳顿了几日,睡得不安稳。
萧明渊见她不大精神, 知道她不大喜欢熏香沉闷的味道, 才寻了些闻着清香的花木移栽过来。
长宁长公主身份尊贵, 辈分又高, 又得陛下的敬重托付, 这两年帮皇帝管着宫廷内闱的事。
底下唯一的外孙萧明渊出身萧国公府, 又在皇帝和太孙面前得脸儿。
下头这些王妃命妇们,如今娘家夫家的男人, 在朝堂之上并不一定同皇太孙是一头的。
但是家中还有幼子、儿孙要进宫伴读。
便是不看在旁的, 单单看在长宁长公主可以随手照拂照拂宫里头读书的儿孙上头,也要真心实意地奉承三分。
“殿下说的是定远侯吧?”底下的命妇听了, 更是止不住笑。
“哎呀, 都说长公主殿下福气好, 有这么一个听话孝顺, 又有能耐的外孙, 年纪轻轻便坐到正三品统领之位。这日后,怕不是要替殿下挣个国公回来呢!”
一侧的魏国公夫人笑了笑:“听说小侯爷似乎还没定亲呢?也就是我家那几个丫头都还小,不然定然是要求着同殿下结一门好亲事!”
定远侯可是这两年京城高门命妇们眼里,最招人喜欢的郎婿了!
毕竟萧明渊实在是争气!
年纪轻轻就建功立业得了侯爵之位, 又是国公府的嫡长孙,日后少说也能承袭萧国公的爵位。
背后的国公府里头,又没有婆婆妯娌,一嫁过去便是能直接当家做主的。
家中有女儿的,明里暗里都托人打听过。
只是听闻这位小侯爷平日政务繁忙,倒是不曾在女色上上心,身边儿也没个红颜知己,倒是格外清净。
至于亲事么......
似乎也没怎么听说跟谁通过名帖,大抵是还未定下来的。
长宁长公主自然听出来魏国公夫人的意思。
她此前也问过萧明渊的意思,只是自己这外孙如今无心记挂这些。
她到底想着,渊儿年纪还小,又有自己的主意,怕是不耐烦听长辈安排,提过几回,便也不再多话了。
不过当着旁人的面,长公主还是笑道:“他如今一心替陛下和太孙办事,没在这上头多留心思。”
“本宫也想过了,眼下我那孙儿到底年轻些,怕是没个定性儿,不知道怎么疼人。本宫怕自己喜欢的挑过去了又不合缘,便还是由他去了!”
一旁的晋王妃笑了笑:“正是呢!小侯爷年少成才,便是日后许个公主郡主也是使得的。”
倘若后头皇太孙继位了,那定远侯怕是要一飞冲天。
也就是藩王不好同朝中的重臣结亲,不然她膝下也有闺女,眼下也得惦记几分。
说笑间,殿外突然走进来了一位女官,凑到长宁长公主面前说了几句话。
长宁长公主凤眸微闪,不动声色扫视了一遍下头的命妇们。
不多时,才含笑摆了摆手,示意女官退下去。
而后看着底下的王妃命妇,含笑开口:“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身子有些乏,就不留你们在这儿用晚膳了。”
众位命妇们心下正有些奇怪,但是瞧着长宁长公主面上毫无异色,也没多想,纷纷起身告退。
长宁长公主望了一眼外头,又柔声叮嘱:“本宫瞧着外头天色也不早了,行宫里头路不好走。”
她招来近身伺候的人吩咐:“青鸾,你去命人备下几乘轿撵,将诸位王妃、夫人们,都安安稳稳地送过去。”
青鸾闻言,心下会意,忙垂首应下,便出去安排了。
等人都散了,长宁长公主才闭了闭眼,招来女官吩咐。
“去传本宫的令,严防死守行宫各处宫门,今夜暂时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还有行宫内的诸位皇族和武将勋贵的亲眷们,稍后替本宫过去,给她们每个人送一碗甜汤过去。”
“顺便叮嘱叮嘱底的宫人小心伺候着,都是些娇客,不许怠慢了。”
她方才听的底下的人来传话,说的是皇帝在围场上被人惊了驾,发了极大的火,还将齐王、赵王和二皇孙宣玟给带回来了。
她不大清楚里头的原由。
但是但凡涉及皇子皇孙,又是如今秋猎的当口。
无论是否可能,都要防范有人动兵生出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
行宫之中的这些亲眷,既是皇帝的恩赏,也是有些人的掣肘。
如今她还没搞清楚来龙去脉,无论是为了遮掩维护皇家体面,还是防范于未然,都只能先将命妇们圈在各自殿阁之中,不许胡乱走动。
打发走了女官,长宁长公主才叹了一口气,命人备了轿撵,亲自朝着皇帝的乾元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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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中,皇帝已经坐在御座上足足有半个时辰不曾说话了。
底下的赵王同二皇孙宣玟神色惶惶地跪在原地,面色苍白得如纸一般。
齐王倒是省心一些,因着被熊掌拍了一下,如今听说太医是救醒了,就是右臂被那力道拍得粉碎,太医院的一众太医都说是无力回天了。
虽然手臂能保留下来,但是日后也动弹不得,同废人无异。
至于宣玟么。
倒也是他倒霉了些。
分明此事本与他无关,偏偏在路上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宣玟莫名闯到前头装那两头凶兽的笼子面前。
里头的野兽突然发了狂,险些将笼子给掀翻了!像是要活生生地将宣玟给撕碎一般。
宣玟没防备住摔了一跤,手底下的荷包掉出去落到一边儿,那两头凶兽才消停着放过他。
只是这细节却被底下的锦衣卫发觉了,禀报到了上头。
皇帝一听顿时就气消了,命人押了人过去,又搜了他的身。
果然,一模一样的布防图,也在宣玟身上搜到了。
宣玟当即面色煞白,惊慌之下寻那引自己过来的太监没寻到,想要喊冤也无从开口。
好在他身上除了图纸和荷包暂且没别的要命的东西,但是单单就这两样,也够与赵王、齐王打成同谋了。
长宁长公主进来之时,便是瞧见皇帝一脸沉怒的模样。
“皇姐来了!”听到外头通传,皇帝才缓缓抬起头,只是还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底下跪着的两个人给。
“皇姐先坐吧!”
长宁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扶着女官的手缓缓落了座:“听闻皇帝在围场上受了惊,可有什么大碍?还有太孙他们怎么没跟着一道回来?”
皇帝淡声开口:“太孙不大喜欢热闹,昨夜你家明渊替他告了假,说是带着去庄子上调养两日。”
“还好今日那两个孩子没在地方,不然怕是要被这几个孽障暗算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长宁长公主心下暗暗一惊,垂眸轻扫了一眼底下的赵王和宣玟,心下大抵有些底了。
怕是这几人是对太孙起了歹心,不曾想阴差阳错被皇帝撞见了。
朝堂上的事,长宁长公主虽然从不插手,也不多嘴,但是她眼明心亮,自然是知晓些东西的。
前些日子东宫里头传来些影影绰绰的消息,说是二皇孙殿下私底下做事不稳重,被太孙训斥了。
卢妃娘娘还亲自去承华殿求了情。
事后宣玟在路上也时常求到太孙前头想当面致歉,皇太孙每每也是避而不见。
长宁长公主是见过宣珩这孩子的,他向来端庄仁善,对底下弟妹都很是宽宥。
即便是二皇孙做错了什么,以他的性子,大抵也不会如此疾言厉色,更何况还有卢妃前去求过情。
想必是宣玟做了什么不应当的错事,才叫他那当皇太孙的亲兄长伤了心,不愿宽恕。
只是她却没想到,这孩子犯的错,竟然会这般大!
不过这到底是皇帝的家事,更是政事,长宁长公主倒也不好多劝。
只能抬头看着皇帝,缓声开口:“行宫这处的宗亲命妇们,本宫方才已经都打发回去了,叫底下人小心伺候。还有各处的宫门,本宫也让人严守下了。”
皇帝听了这话,知道长宁长公主做这些,是替自己周全。
无论是刺杀储君,还是暗盗军机,刺王杀驾,那都是皇家的丑事!
此等宫闱秘闻,自然不能叫外人知晓了。
况且齐王、赵王竟然敢如此大胆,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有没有勾结武将,妄图谋逆?!
不然就这种昏招,说出去都引人笑话!
“辛苦皇姐了。”皇帝沉声开口。
长宁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债,当初你带着那些兄弟们在外征战的时候,本宫同皇后一起守着府城,也是看着底下的侄儿侄女长大的。”
“虽说本宫说这话有些僭越了。但是还是要劝皇帝两句。”
皇帝叹了一口气:“皇姐......但说无妨。”
长宁长公主低声道:“无论皇帝要怎么处置,至少......莫要牵连太广。”
她知道皇帝的性子,这两年虽然缓和了些,那也是底下那些人还算闹得不是太难看。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若是没个人劝阻,怕是又要血流成河了!
“到底此事不光彩,也得遮掩几分,陛下要顾及皇家颜面才是。”
皇帝叹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到底开口:“罢了!皇姐说得......也不无道理。”
他原本是想着杀鸡儆猴,好好地清洗一番。
但是想到先太子......
皇帝心下黯然,他一直都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杀孽太重,才克得妻儿早逝,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故而自打长孙入朝,皇帝一直都克制隐忍着脾气,不曾像是早年那般暴虐阴晴不定。
只是没想到......
皇帝闭了闭眼,沉着脸看着底下的赵王和宣玟,冷声开口:“将人先幽禁起来,带到回京之后,再送宗人府查办。”
宗人府?!
赵王原先如同死灰一般的眼神一颤,抬头看向皇帝正要求情。
一旁的宣玟已经高喊道:“不!求皇祖父明察开恩,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身上的!一定是有人陷害!皇祖父——”
直到龙禁尉进来将人拖下去宣玟都还在喊冤。
听得关在他隔壁的赵王冷笑一声。
他大抵猜到了,自己是遭人算计了,不过被抓个正着,也没机会喊冤叫屈了。
“有什么好喊的!成王败寇,那位是要拿人给东宫立威,就算是冤枉的又如何?”
赵王哼笑一声,听着对方已经停下来,十分恶意地开口:“你照样得陪本王一块儿死!”
第113章
汤泉行宫内一片肃寂之色。
但是萧国公府那小温泉庄子上头, 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逸闲散。
萧明渊说不让自家小皇孙殿下劳动半分,便果真是处处周全,一应细致之处具是安排得舒坦妥帖。
午后先是带着宣珩去临台垂钓了半晌, 消遣了半个下午, 又陪着小殿下去竹林里头赏景寻青。
这处的山临着温泉,地底下又有地热,原本便景色宜人得很, 山上的山珍野味生得也齐全。
因着这处偏僻,除了庄子底下的庄头, 或是农人佃户时不时进山采集些, 余下的便都随年月积累下来, 藏在无人问津的隐秘之处。
宣珩往常并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比起陪着萧明渊在庄子上临台垂钓或是赏景吟诗, 反倒更喜欢提着一个竹篓, 拿着一柄小镰刀, 像是小尾巴似的,跟着萧明渊在山上寻宝。
好在萧明渊早就料到小殿下来了这处, 怕是闲不住。
提前叫人清理了山路, 打理了野路枝杈横生的枯枝败叶,又在陡坡上头, 一块一块垒了平整的石头。
便是林子里头的杂草, 都让人精心修剪了一遍。
如此, 才没有叫不知疾苦的小皇孙殿下乘兴而来, 败兴而归。
在竹林里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宣珩累的满头大汗, 费尽了力气也只不过刨出来了两个小笋头,并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
等站在一旁的萧明渊打从背后走近一瞧。
小皇孙殿下身边儿那小小的竹篓里头倒是被装得半满。
不过不是一些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小果子,便是瞧着颜色花花绿绿不知名的小蘑菇。
一小篓东西里头,一半儿看一眼便知道入不得口。
唯一的两颗小笋头, 不过巴掌大小,剥了外头的笋皮,怕是半碟子菜都凑不齐。
萧明渊忍不住笑了笑,低头瞧见宣珩脸上还沾了些土灰,手上戴着他预先备下的麂皮小手套,也沾满了泥土,鞋面儿上更是不能看。
分明平日里是那么爱洁的一个人,在承华殿一日沐浴更衣都要好几回。
如今钻进这林子里头,竟全都忘了似的,整个人都成小土人儿了还没个消停。
“萧哥哥!”见萧明渊靠过来,宣珩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停下动作。
他方才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笋尖尖,怕一个不留神就错眼找不着了,蹲在原地,举着小锄头,锄了好半晌。
差点儿便将周围的人给忘了!
眼下瞧见萧明渊凑上前来,小皇孙殿下才反应过来。
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犹豫了一下,提着自己身边儿的小竹篓递过去给人看。
“你看......这些能抵一盘菜么?”
小殿下这是在拿今日他的这些“成果”来堵他的嘴呢!
萧明渊忍着笑装作认真地垂首又瞧了瞧,随后将宣珩手上的小竹篓拿过来,装模做样的评价了两句。
“菜色挺丰富的,蘑菇拿来炖小鸡子应当不错,这小笋么......应当也能凑上一小盘儿菜。”
宣珩闻言有些高兴地抿了下微微抬起的唇角,又小声说道:“那我再寻点儿旁的过来,这些菜怕是有些不够分。”
他记得萧明渊平日里极爱吃一道香蕈八宝鸭,上头林子里他方才还看见有许多小蘑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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