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靳灰蓝色的瞳孔周围凝出一层寒霜,翻滚着暴戾的暗色。
他拨通电话,命令道:“高振,找人把这些消息撤下去。”
铜海大学,星河湾宿舍。
黄弘资看着网上的言论,忍不住咂舌,这些人怎么越猜越离谱了。
除了行水可能真的喜欢贺衍之外,其他的没有一个对的好吧。
黄弘资撇了撇嘴,微讯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来自他的表哥黄星俊。
[你看到热搜了没?]
黄弘资正准备回消息,对面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老弟啊,我当初就跟你说贺衍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果然还真是这样。贺衍居然是贺氏集团的掌权人,那可是贺氏集团啊哈哈哈,以后咱们不用愁着找工作了哈哈哈!”
黄弘资眨眨眼睛,越听越不对劲:“表哥,你做什么白日梦呢。贺衍怎么就成什么掌权人了。他跟我们一样,不都是略阿洲那种小地方——”
黄弘资的话戛然而止,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几个月前,那个自称是贺衍母亲的女人,她的穿着打扮和气质,的确不是普通人。
所以,贺衍真的是贺氏集团的掌权人吗?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黄弘资刚挂断电话,便听到宿舍的大门被打开了。
黄弘资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终于出声道:“贺衍,你回来了啊。”
贺衍点了点头,眼底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阴翳。
他的心情的确不好,但不单单是因为这次的热搜。
下周就是奶奶的祭日了。
距离那个时候,居然已经一年了吗。
见黄弘资还是刚才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贺衍抬眸:“怎么了吗?”
宿舍的灯光将贺衍的身影投到地上,恰好隔开了两人。
“没……没事。”黄弘资局促地擦了擦手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之前一直把贺衍当作自己的老乡看,但地板上的那道影子像是突然具象化的阶级鸿沟一样。
他现在连和贺衍正常的交流都感觉惴惴不安,真是羡慕表哥那种心态。
“贺衍,网上说的那些——”
黄弘资咽了口唾沫,鞋尖不自觉地在地板上蹭了蹭:“都是真的吗?”
贺衍“嗯”了一声,扯出一个漫不经心地笑:“大概吧,不过有很多也是瞎编的。”
黄弘资看到贺衍和往常一样的态度,紧绷的肩膀不自觉放松下来:“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黄弘资啐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子搞的这事。”
他还没说完表情忽然变得狰狞,火急火燎地捂着肚子跑进了卫生间:“一会儿再说,我肚子疼。”
门外脚步声开始杂乱,隐约传来压低嗓音的议论声。
贺衍侧眸看向门外,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他知道是谁干出来的这件事。
除了贺琚,还能有谁呢。
桌面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是裴屷的消息:[贺衍,你看到网上的热搜了吗?我已经让人尽快撤下去了。我马上到机场,晚上才能赶回去。]
第122章
贺衍正准备回复, 忽然听到阳台传来“咔嗒”一声轻响,窗户被人从外面悄悄拉开了一条小缝。
贺衍眼神骤然锐利,他立刻起身把窗户锁紧, 拉上了窗帘。
宿舍大门那里传来敲门声, 而且呈现着越来越响的趋势。
黄弘资刚上完厕所出来,听到敲门声, 下意识就拧开了门。
门外黑压压的人群让他瞬间僵住。
同层的、楼上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学生都挤在走廊里,有人举着手机,有人踮着脚在往里面张望。
“卧槽!”黄弘资猛地摔上门,立刻反锁, 他转头看向阳台那里的贺衍, 声音都变了调:“贺衍, 这全是冲你来的吧?”
贺衍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沉声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黄弘资连忙摆了摆手:“诶诶, 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衍,你不是都考完了, 那赶紧离开学校吧。反正等下周成绩出来后,才会知道去哪里实习, 到时候再办什么手续的话也不耽误。你先收拾行李, 一会儿等你走的时候, 我把这些人引开。”
贺衍愣住了, 他对着黄弘资道了声谢。
他走回床位,给裴屷回了消息,随后便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奈杜州首府机场。
裴屷站在航站楼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简短回复:[多谢, 但我下午应该已经离校了。]
玻璃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身后是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过的旅客,广播里播报着他即将乘坐的航班的登机提示。
他是一个小时前才知道这件事的,当时课题组正在开会,会议休息的间隙,旁边的人在讨论贺衍。
裴屷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白,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眼睛,沉默地拨通了某个号码。
“我记得,我之前很清楚地吩咐过,不许贺衍的名字出现在任何社交平台上。”
他这句话说得极慢,尾音微微下沉,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即使隔着听筒也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气势。
管家的神经瞬间绷紧,他叹了口气:“少爷,这次是先生亲自下的命令,他不允许我们处理这件事。”
电话那头的管家是裴屷的专属管家。他清楚裴屷的脾性,也知道裴屷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管家顿了顿,语气变得谨慎:“少爷,先生说了,如果您不想回来,他并不强迫您回淮新。”
裴屷抬眼看向登机口闪烁的航班信息,眸色深沉,贺衍如果离开铜海了,他会去哪里?
“少爷?”管家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裴屷挂断了电话。
铜海大学,星河湾宿舍区。
空调发出的沉闷嗡鸣声将夏日的热浪和噪声隔绝在了外面。
他要回家。
贺衍目光落在差不多收拾妥当的行李箱上,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眼,他喉结轻轻滚动,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件衬衫叠进行李箱。
他也该回家了。
宿舍门外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小,直到消失。
黄弘资海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门那里,把耳朵贴到门上。
但紧接着,大门又被敲响了。
黄弘资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烦躁地“啧”了一声,大声嚷嚷着:“别敲了!不会给你们开门的,没事堵别人的门,烦不烦啊。”
“是黄弘资同学吗?”低沉醇厚的男声从门外忽然传来。
黄弘资皱了下眉,总感觉有点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
但紧接着,门外的男人又出声了。
“我是鄢忬,外面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开门吗?”
鄢,鄢老师?!!
黄弘资睁大眼睛,他走到贺衍身边,轻声问道:“兄弟,怎么办,开门不?”
贺衍将行李箱的拉链拉上,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他的动作顿了顿。
他扯了下嘴角,微微垂眸:“这样啊,也不奇怪。”
黄弘资眨了眨眼,他摸了摸头,眼底浮现几缕疑惑,嗯?不奇怪吗?
贺衍起身走到宿舍门前,打开了门。
外面的确只有鄢忬,走廊里的那些人已经被清走了。
黄弘资站在贺衍旁边,看到鄢忬的一瞬间立刻立正:“鄢老师好!”
“好久不见,黄同学。”
鄢忬眸色温柔,墨绿色的眼眸微微垂落,静静地落在了贺衍身上。
“可以进去吗?”
贺衍侧身,让他进来了。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吗?”
贺衍点了点头,随意回道:“差不多了。”
鄢忬继续道:“我的车在外面停着,保安已经把外面的人也清走了。一会儿我把你送出去,你要回罗河县吗?”
“先回津兴,奶奶的东西还在那里。”
鄢忬心底无声叹了口气,温声道:“我在外面等你,正好我也要回津兴,一会儿送你回去吧。”
正好?贺衍“嗯”了一声,没拒绝。现在这种情况,他坐公共交通也不太可能。
鄢忬走出宿舍,轻轻带上了门。
黄弘资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贺衍和鄢老师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黄弘资走到贺衍旁边,轻咳了一声:“你之前和鄢老师联系了吗?他怎么会突然来接你。”
贺衍摇头。
黄弘资瞳孔骤缩,之前没联系,那他们的交谈这么自然,就像是已经完全预料到对方会有什么反应一样。
这也太有默契了吧。
贺衍将电脑包放到行李箱上。
“黄弘资,谢谢你。”
贺衍的感谢很郑重,让黄弘资有些不知所措。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这有什么,都是朋友。”
朋友。
贺衍眉梢扬起,声音中含着几分笑意:“那,下学期见。”
鄢忬依旧开着他那辆普通的黑车。
车停在了宿舍大楼的一侧,这里是一处视线死角,宿舍楼的学生看不到这里。
贺衍敲了敲车窗,鄢忬打开了后备厢的门。
贺衍将行李放了进去,他走到车旁,指尖还未触到车后座的门把手。
鄢忬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坐前面吧。关于暑期实习的事,我还有事想要和你聊聊。”
贺衍的睫毛颤了颤,阳光刺目,他微眯了下眼,走到了前面坐进去。
“我上周已经再次确认过了,总统府办公室的实习名单有你的名字。”
柔和又有厚度的声音从一侧传来,贺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他知道鄢忬的话还没有说完。
鄢忬的声音不大,但在密闭的轿厢内却极其明显。
“阿衍,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去这个地方?”
空气仿佛不再流通,贺衍垂着眼睛,他的神色冷冽,摆明了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样。
鄢忬的尾音低沉:“阿衍,你如果只是去实习,这再好不过,但很明显不是。”
贺衍终于抬眼,他直直地看向鄢忬:“但我想去。”
他知道鄢忬在担心自己,但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横竖都一样。
贺衍眉心拧了一下:“叔叔,别拦我。”
鄢忬侧眸,幽深的绿眸紧盯着贺衍,他缓缓蹙眉,又在触及贺衍紧绷闭的神色时骤然松开,眼底也带上了几分无奈的纵容。
“杨阿姨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去冒险的。”
贺衍的指尖下意识地抽搐了下,他抿紧了唇瓣:“我知道,但——”
鄢忬直言道:“我也会担心你。”
“阿衍。”他唤得极轻,却让贺衍无端绷紧了脊背。
鄢忬视线缓缓描摹他的轮廓:“我不在乎你想干什么,我也不会拦你。但至少遇到问题的时候,别一个人撑着,别把我推开,可以吗?”
贺衍的呼吸明显乱了节奏,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
“下周杨阿姨的祭日,我也会回去的。”
“好。”
奶奶去世那天,是鄢忬一直在陪着她,他没有资格替奶奶拒绝。
回津兴的路上,热搜便已经消失了。
贺衍这两个字和相关的缩写再次成了违禁词。但至少在短时间内,这个名字不会被互联网遗忘。
略阿州,罗河县。
贺振刚和往常一样去上班,他不怎么关注网络,也不看电视剧,自然没见过也不认识行水,也不知道这个热搜。
工厂有其他人见到贺振刚,便调侃般把这事说了出来。
贺振刚一脸迷茫。
但好在他的嘴一向很严,也从来没有跟工友透露过贺衍的具体信息。
虽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儿子,但那张照片模糊到根本就看不清脸。
贺振刚干脆直说这是重名。
本来这些人也只是打趣,看贺振刚这种无趣的态度,自然而然地也不再提了。
毕竟,这种事离他们太远了,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闲罢了。
贺衍回到津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在福宁小区睡了一晚。第二天,他便乘坐最早的航班离开了姆扎州。
贺衍回家的这几天,没有住到新房,而是一直和贺振刚住在一起。
距离杨梅霞的祭日还有两天。
那天晚上,贺衍接到了鄢忬的电话。
他那时正独自坐在灯下折纸,房间里很静,只有纸张轻轻翻折的细微声响。
桌上还散落着几张未折完的金纸,在台灯下泛着黯淡的光。
另一侧的纸箱里,堆叠着已经折好的金色元宝,整齐地码在一起。
贺衍表情平静,他折得很慢,每一个棱角都压得极平。
“我明天晚上会到罗河。”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低哑。
贺衍手中的动作没停:“嗯,我知道了。”
“那明晚,我能住你那里吗?”
贺衍沉默了一瞬,随后开口:“我和我爸住在一起。你可以去阳光小区住,等你来了,过来找我,我把钥匙给你。”
鄢忬音色温柔,眉梢的倦意被抚平:“我到的时间可能有些晚,或许到十二点了。”
“嗯,你来吧,我会等你。”
第123章
电话挂断了。
贺衍将最后一张金纸折完放到了箱子内。
纸箱被他搬到了房间一侧, 跟其他扫墓要用的东西放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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