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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近代现代)——贺周周

时间:2025-06-25 07:41:27  作者:贺周周
  ……哪怕是跟普通人比起来,嘉嘉的觉好像都算是偏少的。
  因为孟扬有时候半夜想起什么,给他发消息,经常能收到很及时的回复。
  但这一刻的他,却一反常态地睡得很沉。
  沉得让人不忍心叫醒,同时又心生几分惘然的忧虑。
  孟扬几乎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绪,恍惚间想起过来的原因,才踟蹰道:“可是马上要开机了,整个剧组都等着……怎么办闻哥,要再试试看叫醒嘉嘉吗?”
  闻野显然已经比他更先想到这一点,面色很平常。
  也比他更早有了答案。
  “你在这儿守着。”他仍然维持着不会扰人清梦的音量,低声道,“我去跟导演说。”
  片刻后,旁人不敢靠近的大型监视器旁,向来冷冽的女导演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你是说,兰又嘉睡着了,你不想吵醒他,所以他拍不了下面这场戏?”
  她的语气尚算平静,然而正是这份与往日迥异的平静,更显得吓人。
  可面前这个小她一半岁数的年轻男生,竟没有半分畏惧。
  “他平时睡眠很差,难得睡这么沉的觉。”闻野说,“如果直接把他叫醒,状态可能也不会太好,我觉得他今天看起来很累,就拦住了孟扬叫他。”
  “而且我看过下一场戏的剧本,他的镜头不多,大多是单人的,应该可以晚点再单独补吧?休息好了拍摄效率也更高。”
  梅戎青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了种种理由。
  听他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是他自作主张让兰又嘉睡觉,还阻拦助理叫醒对方。
  良久,就在闻野以为这位性格严苛、最憎恶拖延怠工的大导演要劈头盖脸骂他一顿的时候,却见到她蓦地笑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说:“你是不是觉得,就算没能说服我,能跟我胡搅蛮缠多耗一会儿也是好的?起码能让兰又嘉多睡会儿?”
  “……”闻野没料到自己的二手准备这么快就被看穿,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索性坦然地点点头,“他真的睡得很香,谁都会不忍心叫醒他的,你要去看一眼吗?”
  说完,又颇为认真地补充道:“但是脚步要轻一点,别吵醒他。”
  这话令梅戎青在短暂怔忡之后,再一次笑了出来。
  她难得这样笑,仿佛整个人都是亲和畅快的,目光头一回无比认真地打量着这个临时加入美术组的大学生,忍俊不禁道:“我总算是知道兰又嘉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兰又嘉活得很纯粹,也渴望着一份与自己相似的纯粹。
  她亦然。
  所以,她分外欣赏喜爱兰又嘉,随着时间流逝,愈发舍不得见到他的凋亡。
  所以,即使快要走到生命尽头,兰又嘉依然选择勇敢地坦陈了那份对眼前人的喜欢。
  可笑过之后,这双见过更多雨雪风霜,积满岁月印痕的眼睛,却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感伤。
  “闻野。”她也是头一回这样认真正经地叫这个年轻人的名字,问他,“你能不能让兰又嘉更喜欢你一点?”
  闻野茫然困惑地看着她,明显在疑心自己的耳朵是否正常工作:“……什么?”
  而梅戎青并没有再重复一遍那句话了。
  她抬头瞥了眼远处沉落的夕阳,出神似地说:“今天很晒,不过黄昏也足够美,对吧?”
  这个世界总是混乱、糟糕,一片仓皇。
  可仍有纯粹的美丽值得期盼,或是留恋。
  她舍不得兰又嘉。
  兰又嘉会不会也舍不得闻野?
  “我知道他身体不太好,尤其是这几天,所以不会逼他强撑着工作的,放心守着他睡觉吧。”
  近来相当看重拍摄进度的导演以眼神挥退了想凑上来催促开机的副导,以一种罕见的,称得上异样的温和语气,极为耐心地对面前的年轻人说着话。
  “而且,坦白说,我不知道我是否在无意中给你们俩的关系制造过障碍——我曾经跟兰又嘉说过,剧组里的短期关系很常见,荷尔蒙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劝他不用太在乎一段感情的未来,也别太用心,尽兴就好。”
  “现在回想起来,这话说得有些不负责任,如果你们的感情因此被天然地框定在了短期的范围内,那我可能真的得对你说声抱歉。”
  她依然不知道这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留住兰又嘉。
  但她始终不想放弃,不想接受这种钟声将近的失去。
  哪怕希望渺茫,也要试一试。
  哪怕做错了,也比不做要好。
  眼睁睁看着生命的沙漏点滴流逝,昏迷、嗜睡的晚期症状逐渐出现,种种悔意实在如烈火灼心。
  梅戎青后悔自己最初的傲慢冷酷,但并不后悔这一刻的蓄意多言。
  至少,尚未后悔。
  ——因为她始终没有违背对兰又嘉的承诺,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患癌的事,没有替他索取任何人的同情怜悯。
  她只是展露出了足够多的异样,多到足以让一个爱着兰又嘉的人心生疑虑的异样。
  若爱人真能顺着异样摸索到真相,那也是出于爱的发现,并非被她告知。
  若爱人发现不了,或仍然留不住他……
  那就当做是命运吧,难以逃脱的命运。
  写过许多个精彩剧本的导演定定注视着眼前神色复杂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叹息的淡淡笑容。
  她最后说:“他值得好好睡一觉,也值得一段更郑重、更浓郁的感情,是不是?”
  她没有等待闻野的回答,便转身走向了等待着开机的人群。
  徒留身后的年轻人,漆黑明亮的眸光渐渐变得深重难辨。
  ……梅戎青为什么忽然跟他说这些话?
  紧接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就望向了安静角落里那道沉眠的身影。
  这一日的夕阳格外绚烂。
  映得那张昳丽面孔不见丝毫苍白颜色,有种被黄昏浸染的静美。
  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兰又嘉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不仅悄然入睡,还做了一个昏黄色的梦。
  梦里是万物荒芜的冬季,赤金夕阳笼罩着黄褐色的辽阔原野。
  满身斑点的野豹动作矫健地飞跃过波光粼粼的水泊,灰蒙蒙的大象成群结队地迁徙过草原,非洲的天空中飘起了洁白的雪。
  兰又嘉伸出手,却触不可及,原来雪花在更遥远的前方。
  他想要向前走近,真正看清那片极美的雪,却被一个褐发碧眼的外国人拦下。
  那人语速极快地说了些什么,听上去叽里咕噜的,他只能听懂最开始的那一声"Bonjour!",是你好的意思。
  这个人在说法语。
  他不会法语,只能听懂最常用的一些词语:Bonjour你好,Au revoir再见,Merci谢谢……Clément克莱蒙。
  可这些词语没办法帮他传递想说的话。
  无措之余,他只好用中文恳求对方:“我想往前走,走进雪里。”
  法国人热情洋溢地拍拍他的肩膀,又说了一长串。
  他还是听不懂,姑且当作对方能听明白,很自觉地解释理由:“因为这是我的最后一站了,我喜欢这里。”
  ……但是,什么叫做最后一站?又为什么是这里呢?
  梦里的他其实不是很明白前因后果,梦也总是缺乏逻辑,他隐约想起某个遥远得宛如幻梦的邀约,便急匆匆地补充道:“有人承诺过我,要陪我来这里看雪的!”
  法国人听完,探头看了眼他的身侧,坏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轻浮。
  那个笑容令他惶惶然地后退了一步,不自觉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
  ……是空的。
  他是一个人走到这里。
  没有人陪他来。
  等等,真的有那个承诺吗?
  不,没有承诺。
  也不要承诺。
  他是要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的。
  他已经跟很多人道过别,处理完了所有未尽之事。
  只差为自己选择一个心仪的终点站,度过最后的时光。
  他选中了这里。
  可他不会说法语。
  所以,明明此刻不是孤身一人,却连对方讲的一句话都听不懂。
  这比孤身一人还糟,因为不停叽里咕噜的法国人拦住了他的脚步。
  先前还为雪花雀跃的梦中人,霎那间难过起来。
  他很难过地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学法语呢?
  他记得自己是想学的,是学过的。
  只是后来又主动放弃了。
  为什么?
  ——他想起来了。
  是他担心克莱蒙误会,因为他追克莱蒙追得太积极热切,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别有所图,也怕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商业机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学习这门对方自小就会的外语,努力忘掉了那些刚刚背下的单词和语法。
  去学法语是因为喜欢那个人,不学法语是因为更喜欢那个人了。
  他想,看来自己真的很喜欢克莱蒙。
  不过,克莱蒙是谁?
  ……他说不上来。
  于是兰又嘉更难过了,又难过又生气,不想再听外国人继续说鸟语,沮丧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把脑袋埋在了两膝间,像团孤零零的茧。
  忽然间,冬季寒冷的空气变得温暖起来。
  有人张开双臂,从身后偷偷抱住了他。
  耳畔也传来一道温暖的声音。
  那人有些得意地说:“今天不热吧?”
  这是冬天,怎么会热呢。
  不松手就不松手。
  干嘛问这么傻的问题。
  他这样想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泪水滑过空气,滴落到那人的手上。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没有一点伤疤的手,指节修长,掌心无瑕。
  是想象中画家的手。
  画家的掌心分明尝到了他的眼泪,嘴上却说:“你没哭。”
  他顿时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附和:“我没哭。”
  画家笑了:“嗯,骗子。”
  他就说:“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画家说:“我那么喜欢你,你却瞒着我这么大的事。”
  他还是说:“对不起,对不起。”
  画家很不高兴:“对不起有什么用,除非你跟我回去,我才原谅你。”
  而他忽然难过到连眼泪都咸得要命:“可是我这次回不去了……等下一次吧,下一次我一定第一个就喜欢你,好不好?”
  画家问:“下一次?”
  他纠正:“下辈子。”
  画家还是不高兴:“要等那么久?太远了,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他只好继续说:“对不起,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画家的声音闷闷的:“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说对不起。”
  他差点要脱口而出:“我知道,对——”
  画家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像是在用拥抱勒他:“你还说!”
  他刚哭过,竟又笑了,破涕为笑:“我没有,我是想说,对了,你想不想看电影?我们去看电影吧,你买的糖雪球还没有吃完,可以假装它是爆米花。”
  画家说:“不看,我讨厌看电影。”
  他纳闷:“为什么讨厌?我喜欢看电影。”
  画家学他反问:“那你为什么喜欢?”
  他说:“因为只要交出两个小时,就可以度过一段漫长又真实的人生,就像只相爱短短一个月,也仿佛并肩走过一生一世,对不对?”
  画家说:“不对,还没到一个月,所以我讨厌看电影。”
  这下是他不高兴了:“那我讨厌你。”
  画家不信:“骗子。”
  他更不高兴:“我很讨厌你,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画家的拥抱渐渐松开:“……真的吗?”
  他不耐烦地说:“真的,你走吧,别再烦我了。”
  画家就真的松开了手。
  一切温暖都像幻影消逝了。
  天气还是很冷,他看见身边落下了一阵纷纷扬扬的雪,是离开的画家变成的雪。
  在大片大片落了满身的雪花里,他小声同画家道别。
  他说:“对不起,别为我伤心。”
  雪花没有回答,也没有指责这声讨厌的对不起,毫不留恋地擦过他的发梢,融化成水。
  他总算能放下心来,安静地抬头看雪。
  视线余光里,其实立着一道颀长清俊的身影,仿佛在陪他一道观赏这片世间罕有的雪景,但茫茫大雪穿透了那人几近透明的身体,那人始终不言不语,没有同他说话,分明只是个如影随形的错觉。
  他只能装作看不见那个错觉。
  但雪花看得见他。
  小小的雪花飘进他的眼眶,像一滴最冰凉的泪。
  它滑过梦中人的眼角,悄然自颊边滑落,渗入别人为他细心掖好的毯角。
  这滴泪折射出浓郁如血的夕阳。
  和一个很美的、很遥远的黄昏。
  这片夕阳下,不止一个人昏然入梦。
  商务轿车的后座上,倚在靠背上不慎睡去的女人是被司机叫醒的。
  “安秘书?安娜!”见她恍然睁开眼,司机耐心道,“到地方了。”
  疲倦不已的安娜收敛神色,立即下了车。
  通过林秘书告诉她的那个名字,她逐渐查到了傅总那位堂弟的现用名。
  如今他随母亲姓,叫做闻野,是京珠财经大学金融系大二的学生。
  对方不在国外,甚至恰好就在京珠市读书,很有可能成为傅令坤的目标,所以按照傅总的吩咐,安娜立刻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光海警方,由他们调动京珠警方协同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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