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没听懂时砚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听懂了前半句:“这个问题等你下去问阎王爷吧!”
说着就举着短刀直接刺过来,时砚侧身躲过,单手钳制住黑衣人的肩膀,趁他动弹不得的时候出腿猛踹,黑衣人一下子退到了窗边,险些从大开的窗口跌下去。
“找死!”
黑衣人被激怒了,他后仰弯腰稳住身形,一手扒住窗框,借力将自己往前一甩,手中短刀摇身一变,分裂成两把一模一样的短刃,直冲着时砚的致命处袭来。
“啧。”时砚后退半步,将刺客引得离屏风那边远了些,免得误伤到小皇帝,将立于身侧的架子一推,挡住了刺客的攻势。
他的目光落在刺客双手中的短刃上,暗自叹了一句:“这下是真有些麻烦了。”
他和小皇帝偷摸出宫,不想在这里弄出太大动静,而对面黑衣人显然身手不凡,有些难对付,时砚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他。
迟则生变。
小皇帝躲在屏风后面,看着黑衣人和时砚短短几息便已过了十几招,时砚身形轻快,看着还游刃有余,他才稍稍放下了心。
但每当刺客手上的短刃在挥动中闪现银光,李宵尘还是控制不住地心中一紧。
刺客明显是冲着小皇帝来的,他见久久杀不掉时砚,又没能立刻发现小皇帝的身影,手下动作越来越狠厉,刀刀冲着时砚的心脏和脖子而去。
有几次险而又险地从时砚脖子旁边擦过,小皇帝在角落里看得提心吊胆,但时砚依旧不慌不忙,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也没有变化过。
但其实时砚是在一边打一边寻找趁手的工具,不过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失望地发现并没有什么好用的利器。
那刺客被时砚耍着玩,自己招招拼尽全力,却碰不到他分毫,已然是怒火攻心:“皇帝身边何时有了这样一位高手,你到底是谁?!”
时砚自然不可能如实回答,他后仰躲开刺客的又一次攻击,勾唇一笑:“你还不配知道。”
几次三番都伤不到人,刺客这下彻底恼了,再攻过来时动作变得更快,刀下生风,已挥成了残影。
时砚眼中闪过一丝微芒,在刺客又一次刺出短刃时错身避开,右手化作鲛人手掌模样,尖锐的长甲直接划破了刺客的肩膀,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你、你是什么怪物!”
刺客面露惊愕,立刻闪躲,但可惜的是他的动作依旧有了一瞬的停滞,而就是这短短一瞬,让时砚抓住了机会,直接闪身至他面前,伸手刺穿了他的胸膛。
“嗬、你……”
手指用力,心脏崩碎。
温热的血浸湿了手指,顺着手腕往下流,啪嗒,啪嗒,落在了地面上。
那刺客瞪大眼睛,哐当一声仰面倒了下去,瞬间就没了呼吸。
危机解除,时砚看了眼窗外,没有发现还有其余人的踪迹,看来是幕后之人十分放心这个刺客的身手,居然让他一个人来执行任务。
可惜,他是不可能回去复命了。
时砚举起还沾着血的指尖,嫌恶地甩了甩上面的血迹,再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眸中不含任何情感地抬手一挥,桌面上的烛灯落下,突然凭空燃起了火焰。
那火焰急速蔓延,很快便将黑衣人吞噬其中,焚烧起他的血肉,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时砚背后,屏风发出了声响,他回过头,恰好与从暗处走出来的小皇帝对上视线。
小皇帝的眼神落在他沾血的手掌和燃烧的刺客尸体上,嘴唇动了动,脸色煞白。
时砚望着他沉默片刻,抬脚迈出一步,小皇帝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瞪大的双眼中带着惊惧。
但他又很快反应了过来,硬生生止住了想要继续后退的脚步。
第72章
时砚将小皇帝的动作和犹豫都看在眼里, 他停下脚步,不再上前。
两人沉默以对,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 直到那刺客的尸体都快要被燃尽了,时砚才出声问他:“吓到了么?”
小皇帝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白着脸摇摇头。
时砚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手指动了动, 引来附近的水流,给自己冲洗干净。
李宵尘或许没意识到,自己摇头时身体还在微微发着抖。
他一边细致地清洗自己的手,一边漫不经心地观察小皇帝。
直到手上一丝血迹也没有了, 地面上的尸体也被烧干,时砚再次挥了下手, 尸体附近的水弥漫, 阻止了火势的蔓延。
水覆灭了火焰, 剩下一地焦黑灰烬。
李宵尘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哑着嗓子开口:“……看起来, 不像是丞相那方的刺客。”
不论是使刀的样子,还是衣着打扮,都和他以往见过的刺客不一样。
见小皇帝刻意避开了话题, 时砚顿了下, 选择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不清楚, 但确实不像是普通的死侍, 而且……”
他蹙了下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刺客虽然出手狠辣看似刀刀致命, 却不像是亡命之徒,他面对时砚的时候,杀意并不浓郁。
更多的还是因为时砚激怒了他,才下定决定出杀手。
时砚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小皇帝,小皇帝听完便低着头陷入沉思,连时砚叫了他两声都没听到。
“回神了,陛下。”
时砚突然靠近,小皇帝吓了一跳,垂眸看见他还未收回的利甲,身体一缩。
时砚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默默将手背在了身后。不是他不想变回去,而是手上沾了血,鲛人血脉里的好战因子开始躁动,利甲一时收不回去了。
李宵尘看见他长长的眼睫垂下,遮挡着看不清情绪,连忙解释:“我不是害怕,时、哥哥,我没有怕你。”
小皇帝急得连哥哥都叫出口了,他靠近时砚,从下往上仰着头看他,抿了抿自己苍白的唇:“朕只是第一次见……下次便不会了。”
时砚嘴角微勾:“陛下还想下次再遇到刺客?”
“……”小皇帝哑口无言,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时砚故意误解他,“没有没有,朕下次会保护好你的!”
看着一脸害怕但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的小皇帝,时砚眼底闪过一抹微妙复杂的情绪,淡淡地“嗯”了一声:“我不需要陛下保护,如果再遇到刺客,陛下记得保护好自己。”
小皇帝张了张口:“……哦。”
好像确实不用他保护时砚,他不拖后腿就很好了。
这个话题算是过去了,李宵尘看了眼那边的一滩骨灰,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刺客被火焰燃烧的样子,问时砚:“为何要将他的尸体也毁掉?”
在这个时代的人心中,毁掉一具尸体的方法有很多,火烧,无异是其中最严重的一种,死去的人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时砚解释说:“若是留着尸体,懂行的人便能从他的伤口处看出凶器为何,我的身份不适合暴露于天下,所以只能毁掉尸体。”
李宵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心里依旧沉重。他不是第一次面对刺客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但每一次心中的沉重都不会减少半点。
时砚看着小皇帝脸上变来变去的神色,瞬间就懂了他在想什么。
心软是帝王大忌,但同时,也是一个人仁善的表现。
李宵尘现今还不能很好的平衡二者的关系,所以才会被这些人的死亡影响心绪,但是时砚并没有想立刻纠正他。
在他心里,李宵尘现在年纪还小,心软不是罪,背后也有他时时盯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小皇帝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慢慢成长就好。
*
经历了一次刺杀,小皇帝也没心思继续在宫外玩了,时砚便带他回到了宫中,照样是没有惊动任何人,从屋顶翻下去,直接将小皇帝放在了他寝宫后面的窗户处。
这里已经成了两人每次进出的固定地点。
双脚落地,李宵尘拉住了时砚的袖子,阻止了他想要离开的脚步。
对上小皇帝欲言又止的视线,时砚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问:“陛下还有什么事?”
李宵尘抿了抿唇,道:“今日之事……我心中有个猜测。”
“那刺客大约……是皇兄派来的。”
那刺客虽然一身黑衣,但衣袍转动间可见其上暗纹,说明主人家是很注重细节之人,甚至有些挑剔;刺客使的一双短刃,不像是盛朝本地的功夫,而他三皇兄……曾经去过边陲小城。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李宵尘心里也并不能确定,但他莫名地信任时砚,所以才说了出来。
时砚卡壳了一下,一时没在记忆中找到恰当的人。
无他,这个三皇子、现在被封为瑞王的亲王殿下,存在感太低了。
先帝有四个儿子,除去小皇帝这个年纪最小的七皇子,剩下的三位皇子中,太后的亲子是最年长的一个,但已经在夺嫡之争中身败名裂,后于狱中自尽;二皇子从小体弱久病缠身,更是早早被人害死;最后一个三皇子,则是被暗算瘸了一条腿,身有残疾者不可登帝位,这位是唯一活着的、小皇帝可以称一句皇兄的人。
而这位瑞王殿下,现今就住在京城的瑞王府中,借病不出门,性格古怪孤僻,像是要一辈子将自己关死在府中一样。
时砚眉眼间附上一层阴霾,无论是谁,有杀小皇帝之心,都该死。
“我去杀了他。”
“不要!”小皇帝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时砚的手腕,心里想着阻止他的理由,“我、也许是我猜错了,没有证据之前,先不能动皇兄!”
时砚停住了脚步,看向他,眼中挂着明晃晃的无奈:“陛下又心软了?”
李宵尘见他冷静下来,便松开了手,闻言摇了摇头:“不是心软,只是……”
三皇兄在他心里有特殊的分量,曾经在这偌大冰冷的皇宫中,三皇兄是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
小皇帝想起曾经种种,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对时砚说:“此事暂且不要追究了,我们、我们还有更重要的敌人,是丞相和太后,还有严家。”
他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时砚。
时砚看着他,良久,就在小皇帝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时砚点了头。
“好,此事便由陛下决断。”
*
入夜,空荡的庭院中响起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突然,一颗棋子从指尖滚落,滚入旁边草丛消失不见。
“他死了?”
说话之人拎着壶酒,落下一颗棋子便喝一口,衣衫凌乱,浑身充斥着酒气,一双狭长眼眸中却依旧清明。
“死了,没有找到尸体。”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外袍,披在了院中喝酒之人的身上。
“……怎么死的。”
那黑衣人顿了顿,“不清楚,我们的人后来便跟丢了。只知道皇帝身边有个轻功很厉害的男人,就是那人带着他偷偷出宫的。”
又一颗棋子落下,黑白两方势均力敌,看不出输赢,李宵玄低低地笑出了声,将手中攥着的一把棋子扬了,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小七身边,何时有这样的高手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小院中响起,玄一顿了顿,俯身下去将桌面上的棋子一点点拾回棋篓,声音很淡:“你醉了。”
李宵玄愣了愣,喃喃道:“我醉了?”
“嗯。”玄一惜字如金,但又忍不住多解释了一句,“喝多了你腿又会痛。”
“是么……”
李宵玄愣愣地站起身来,玄一将拐杖塞进他手里,却被推开。
“不用这个,我能走。”
他拖着一条几乎使不上力的腿艰难地迈出一步,下一刻就身体摇晃着要摔倒。
但是没摔,他被玄一接住了。
因为摔得突然,玄一接住他的姿势也有些别扭,将他整个人都牢牢禁锢在了怀里,身后靠着暖烘烘的一片。
李宵玄喝了酒,脑子转的慢,他怔怔地盯着地面,没注意到身后的玄一注视他的眼神幽深,放在他腰间的手不但没放松,反而收的更紧了。
“既不用拐杖,我便抱你回去。”
李宵玄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自顾自皱着眉,这时候倒像个醉鬼了,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怎么会呢,我走路都能摔跤?让旁人看见了不成了笑料……玄一、玄一在哪儿呢?”
玄一稳稳将他拦腰抱起:“我在。”
“哦,你可算来了。”李宵玄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闭上眼,十分熟练地在他怀里钻了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带本殿下回宫吧,自己跟自己下棋真是无趣,小七什么时候能长大,跟我一块儿下棋?”
他又糊涂了。
玄一脚步不停,任他在怀里不安分地一会儿说话一会儿乱动,稳稳当当地把人抱回了里屋。
然后伺候他脱衣、洗漱净面,最后再塞进被子里。
被折腾了一通,李宵玄累了,也没力气继续说话了,玄一坐在床榻旁看着他,他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呼吸变得缓慢绵长。
睡着的李宵玄很安静,安静到玄一总会忧心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死了。
一夜过去,玄一坐在他床边,频频伸手试探他的鼻息,看着天光微亮了,才起身离开屋内,去准备李宵玄早起的吃食。
这人挑剔的很,也不管他们现在是什么条件,不合心意的东西一口都不会吃,玄一没办法,只好自己学着上手做。
第一次做出来的东西难吃得很,但李宵玄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硬是给面子地吃了两口,转天便上吐下泻,但还是坚持让玄一做,他吃。
就这么互相折磨了一段时间,玄一的厨艺变好了,李宵玄也终于吃完不吐了。
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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