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爷大气!小美人今日可是有福了,一下子伺候两位大人呢!”
那女子用帕子捂着脸羞怯地笑,眉眼动人,众人起哄得更厉害。
而薛侍郎自始至终没有再看那女子一眼,红着眼盯紧面前的赌桌,得知自己赌赢后拍桌而起,抓着一把筹码往高处一撒。
“小爷今日心情好,赏你们的了!”
瞬间,不远处的一些赌徒扑上来围住了他,伸手去接他撒下的筹码,还有人不顾形象趴在地上捡,人人都癫狂兴奋。
“薛少爷厉害!”
“哈哈哈,薛少爷今日玩得可是尽兴!”
“……”
小皇帝看着那边的动静,只觉得灼灼刺眼,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他捏紧了拳头,脸色难看,愤怒地说道:“此人、此人的真面目竟是如此,这与丞相所言简直两模两样!”
还妄想当尚书?真当他这皇帝是个摆设吗!
时砚没想到小皇帝反应会这么大,连忙拍拍他的背:“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陛下只需知道,他永远也成不了尚书,就连侍郎的位置也不会留给他。”
小皇帝眼睛一亮:“时砚,你拿到对付他的证据了?”
时砚但笑不语。
证据自然是有的,这位薛侍郎仗着自己家和严家的姻亲关系,在花柳之地从来不隐瞒身份,出手阔绰还广结好友,证据都不用时砚主动搜罗,便能撞到手里来一大堆。
但他这么肆无忌惮的原因也是因为背靠严家,他是薛家小辈中最有才学之人,得丞相重用,不止一次被丞相挂在嘴边提起,朝堂上下畏惧丞相手握重权,谁人敢和他作对?
但丞相到底是高位坐久了,忘了物极必反这个道理。
时砚带小皇帝亲自出宫看看,也是想让他亲眼所见这种人是什么样貌,而不是只在短短供词上看见,夜深露重,看够了热闹,他带着小皇帝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陛下,丞相虽说在朝中颇有威严,但并不是全然没有弱点。”
小皇帝一副请教的模样看着他:“此话如何说?”
时砚笑了笑,将道理掰碎了一点一点灌输给他:“薛侍郎靠着丞相这座大山作威作福,平日被他欺负的人一定不少,但大多碍于严家的面子按下不表,既是怕被报复,也是怕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小皇帝顺着他的话思考,若有所思。
不远处便是皇宫外墙,时砚停下脚步,揽住身边小皇帝的腰,脚尖一点便飞身上了屋顶,轻巧且快速地冲着宫内跑去。
而他的话还没有结束:“但我们若是想办法,让丞相不得不抛弃了这颗棋子呢。”
小皇帝眼睛一亮:“好主意!只要薛氏的丑闻闹得足够大,丞相碍于面子必定不会保他,甚至会主动责罚!”
毕竟他可是薛氏一族这一辈最出众的少年,缺少了他这一个棋子,丞相是不会有太大损失,但与严家紧密相连的薛家可十分在意这一根独苗。
到时丞相碍于自己的面子和威望处置了薛侍郎,回头又得想办法和薛家解释清楚,不能让这一件事毁了两家的交情。
小皇帝很聪明,脑子也转的极快,经过时砚的点拨他很快便想通了,但是……
“第一步就很难做,我们要如何在丞相发觉前将此事闹大呢?”小皇帝苦着脸皱眉。
他现在的能力还是太小了,连这般小事都做不到。
眼看着已经到了皇帝寝宫,时砚从墙壁上跳下,松开小皇帝让他站好,然后盯着他的眼睛,十分严肃地说:“陛下永远无需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但是朕身为盛朝皇帝,本就与寻常孩童不同,你不用安慰朕,朕知道自己还远远……”
“不是这样的,宵宵。”时砚语气和缓,叫了他的小名,“身为帝王不代表要独自背负一切艰难前行,你要做的,是学会利用手中可利用的一切。”
小皇帝愣愣地垂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手中,可利用的一切?”
“没错。”
时砚敲了下他的脑门,语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荆大人是不是说过让陛下有任何难处都可告知他?支持陛下的官员们是不是心甘情愿任陛下差遣?这都是陛下手中可利用的东西。”
“陛下明日下朝后可留下荆大人,具体能不能做到,要如何做,不问过怎么清楚呢,对不对?”时砚眼中盛着温柔的笑,鼓励他说。
李宵尘愣愣地注视着他,鼻子一酸,突然很想哭。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你虽是帝王,但你不必独自扛着一切,你的身后还有支持你的大臣官员,他们就是你手中的刀刃,你并不是孤立无援。
迎着皎皎月光,月光下的人仿佛天神降世,小皇帝连忙眨了两下眼睛,眨去眼眶中的酸涩之感,张开手臂向前一扑,准准地栽到了时砚的身上,将明月抱了个满怀。
第75章
第二天, 小皇帝下朝后将御史大夫单独留了下来,丞相阴恻恻地看了他们一眼,但并不以为意, 他站在高位太久,已然觉得这朝堂皆由他掌控,保皇党再多的小动作都无法动摇他的根本。
时砚从水镜中注视着严丞相的脸,过了很久,才挥手将水镜散去。
自负的人将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代价, 他很期待看到丞相得知这个消息时的表情。
李宵尘和御史大夫的谈话时砚没有参与,他已经将路都给小皇帝铺好了,剩下的需要他自己去做,也算是历练。
果不其然, 小皇帝从御书房回到寝宫,一路轻快地来到了时砚所在的偏殿, 刚推开门便迫不及待报喜:“老师有办法将事情闹大, 时砚你说的都是对的!”
时砚接住激动地扑过来的小皇帝, 看着他沾上水渍的衣服, 轻轻一挥手, 衣服上的水汽便被带离回归池子中,时砚自己身上的水也去除了。
省得小皇帝再蹭到自己身上。
等小皇帝那阵激动劲过了,后知后觉现在的姿势太亲密, 连忙松开紧抱着时砚的手, 后退一步。
他在时砚身旁席地而坐——因为时砚能控制水, 所以房间内可以保持时刻清洁, 连地面都一尘不染,小皇帝发现这件事之后便再也不肯好好坐椅子了,非要坐地上, 美其名曰这样离时砚更近。
宫中知道小皇帝重视人鱼,连有数的好东西都先紧着偏殿送,于是小皇帝每次一来,都会在时砚身旁看到一些新鲜东西,有时是难得一见的水果,有时是御厨新研制的糕点。
时砚偶尔也会给面子尝上几个,但最终大半还是进了小皇帝的肚子。
十三四岁正长身体的孩子,平日里总会饿,时砚看着他动作斯文却速度极快地消灭一盘糕点,拄着头若有所思。
他是不是应该给小皇帝加上身体锻炼了?毕竟一朝帝王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是不能负担起繁重的工作的。
时砚沉默片刻,思索着给小皇帝找一位老师,不要求他学成什么厉害人物,最起码骑射要学会吧。
*
骑射老师的事情先放一边不提,小皇帝又忙碌了起来,忙到和时砚放松地单独说话的时间都变少了。
御史大夫经此一事,对小皇帝的滤镜更是加深了数十层,觉得小皇帝非常聪慧只是开蒙太晚,于是便更加用心辅佐,顺便加重了课业。
有苦说不出的李宵尘:“……”
没办法,他不能将时砚暴露出去,于是只好认下这份夸赞,并带着荆大人的深厚期待日日苦学,每晚回到寝宫累得倒头就睡。
但好在辛苦是有回报的,小半个月过去,御史大夫联合保皇党,终于将薛侍郎的事情推了出来,在丞相察觉不对之前在京城传得轰轰烈烈。
热闹到街边稚童都能说上两句这位薛大人的“事迹”。
丞相府中。
一只装着热茶的茶杯猛地砸在跪着的人头上,那人却不敢吭一声,身上还带着脂粉和酒味。
“混账!”丞相一早就被小厮喊起来,本就没睡好觉,再听闻薛侍郎夜夜笙歌吃喝嫖赌的消息已传遍了京城,气得头脑发昏。
他恶狠狠地盯着下方跪着的薛择:“早就说了要你谨慎行事谨慎行事,在这等关头给我弄出麻烦,我看你脑袋上的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听见丞相这话,薛择一身冷汗都下来了,宿醉的余味也散了个干净,脑子从没这么清明过,飞快地想着应对之法。
“大人,大人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能失去这侍郎一职啊大人!”薛择想到自家父母的殷切期待,还有等着将他拉下去的族内兄弟们,惧怕涌上心头,不敢想自己若是失势,会是何等下场。
薛家本就式微,靠着紧扒严家才稳住了现在的世家地位,他作为薛家最受重视的子弟,若是沦落到连那些族弟都不如,薛家怕是会彻底放弃他。
所以他现在必须抓住丞相,让丞相保住他!
哪怕没有了晋升希望,能留在侍郎位置也是好的,他只要不被罢黜,便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丞相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彻底坠入了冰窖:“你可知这事是谁的主意。”
薛择深深低头:“我……我不知。”
他仗着薛家和严家在外风流,自然也结仇不少,此时让他想是得罪了谁,自然是找不到答案的。
丞相看着他的蠢样,第一次怀疑了自己眼光,怎么当初就挑了他这样一个蠢货。
“蠢货!”丞相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指着他,“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在我之上有能力捅出这件事的,普天之下有几个人?”
“难道、难道是……”薛择白着一张脸抬头,声音发飘,“是陛……”
“好了,此事你心里清楚,不必说出口。”丞相制止了他,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
是他小瞧了小皇帝的能耐,不过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丞相懒得再分给薛择一个眼神,吩咐管家:“备车,去荆府递帖子。”
“就说,我得了壶好酒,请御史大人品鉴品鉴。”
丞相声音凉薄,不像是上门拜访,反倒是像要去发难。
地上跪着的薛择将脑袋更深地低下去,不敢发出一丝动静,生怕惹恼了发怒的丞相。
*
这件事以小皇帝都没有料想到的速度顺利展开,一日,下了朝,他兴高采烈地去找时砚分享喜悦,但时砚听完却皱起了眉头。
小皇帝说了一半的话顿住,犹豫地问道:“……怎么了吗?丞相早朝上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薛侍郎,我以为他已然放弃了……”
“不好说。”时砚摸摸他的头作为安慰,然后才道,“丞相是活了多少年的老狐狸了,先帝在位时,他从一届无名之辈到站位脚跟,再到如今的权倾朝野,不是只凭先帝赏识和运气的。”
时砚思索了一下,叮嘱小皇帝:“陛下和御史大夫万万不能放下戒备,他必有后招。”
小皇帝听进去了,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丞相这次的后手居然和薛择没有半分关系,甚至若不是因为时机太巧,都很难怀疑到他的头上去。
竖日一早,小皇帝起身去上朝,还未来得及继续向薛择发难,便从御史大夫口中听到了一则震惊的消息。
——京城一夜之间传遍了一则关于人鱼的故事,其内容完全颠覆了以往人们对人鱼这种生物的认知,引得人心惶惶。
这则消息瞬间压过了对薛择的讨论,此人的事迹和人鱼比起来还是太不惹眼,百姓口中已然没了他的位置,全都在讨论这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新鲜事情。
“诶,听说了吗,那人鱼居然是凶兽!可不是什么保佑祈福的东西。”
“诶呀,怎么没听说,今早街坊里边都传遍了,据说当初献给陛下的那玩意儿,以吃人为乐呢!”
“真的真的,前些日子不是说皇宫里抬出了两具尸体?那血淋淋的,都是人鱼吃的!”
“这这这……虽说是太监,但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死了?”
“可不是么,那东西还会魅惑人心,不然怎么引得陛下如此喜爱,我早前便听说那人鱼不仅住陛下旁边,还日夜与陛下睡一块儿呢!”
“竟还有此事?!”
“……”
与时砚相关的流言像加了翅膀般在京城里飞速传开,等传到小皇帝耳朵里的时候已然是为时已晚。
“时砚,时砚!你听说了吗,宫外现在……”
小皇帝根本没等到下朝,听御史大夫讲完来龙去脉之后,脸色难看地宣布了提前退朝,然后一刻不停地来找时砚。
大门被猛地推开,小皇帝红着脸喘着气站在门口,时砚皱了下眉,等他走进来后挥手将门关上,挡住了外面微凉的风。
“不急,坐下慢慢说。”他操控茶壶倒出一杯温热茶水,递给小皇帝。
李宵尘现在根本没心思喝茶,他忧心忡忡地伸手去接,一个没对准直接脱手,茶杯掉下,碎了满地。
他被一声脆响惊得回过了神,下意识蹲下去捡。
“别动!”
时砚一声喝住了他,语气严厉。
“小心手,这些你不必做。”
他拉着小皇帝距离破瓷片不到一寸的手,缓慢将人拽开原地,依旧不放心,于是从水池中起身,深长胳膊将他圈在自己怀里。
“陛下,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自乱阵脚。”
时砚的声音带着平静和温柔的安慰,让李宵尘险些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回头看向时砚,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要从中寻找到一丝伤心的痕迹:“你不知道,那些话、那些人他们……”
“他们根本不了解你!为何要如此说?那些传闻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李宵尘说着说着情绪有些失控,他看过了御史大夫私下里塞给他的折子,里面汇聚了他让人整理的百姓传言,那些话都是……简直不堪入目!
64/98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