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没有一丝光亮,谭欢光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不停地奔跑。
他不断呼唤系统,可系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这里是哪里?”
谭欢还从没有见过黑得如此纯粹的地方,不只黑,还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死寂。
他跑到气喘吁吁,远处终于出现一个笼子。
笼子里面有一个瘦削的人抱膝蜷缩,笼子不大,高度甚至不能让那个人站起来。
谭欢停下来喘气,恢复体力后继续往前跑。
没走几步他就觉得脚底一片湿润黏腻,他踩到了什么东西。
谭欢低头,发现脚下蔓延着鲜红的血液,血液的源头就是那个笼子。
离得近了谭欢才看清那个抱膝坐着的人穿着白衬衫,衬衫溅满鲜血,衣摆更是被鲜血染红,正不断往下滴落新的血液,他没穿鞋,双脚伤痕累累。
谭欢讨厌踩着血液的感觉。
他舒展肩膀,巨大的羽翼自背后张开,他直接飞了起来。
羽翼滑动,光芒照亮漆黑的梦,他成了黑暗里唯一的光。
谭欢飞过去,俯身在笼子上方,轻声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脸埋在臂弯里的人缓缓抬头,只露出上半张脸,过长的刘海挡着眉眼,隐约能看到一双眼睛。
那不像人类的眼睛,漆黑、死寂,满是绝望和狠厉。
在他的左眼上方,有一片凹凸不平的伤疤,丑陋狰狞,是被大火舔舐过的痕迹。
看到那片伤疤,谭欢惊讶万分:“迟与非?是你吗?”
蜷缩的人抬起头,露出了整张脸。
他皮肤白得像死人,整个人过分瘦削,腕骨凸出,比起28岁的迟与非,五官更加青涩,这是十八九岁时的迟与非。
他看到谭欢,眉眼微微上扬,唇角掀起,死寂正在变得鲜活。
谭欢落在笼子旁边,抓着笼子用力拉扯,这笼子被焊死在地面上,没有门,完全打不开,不知道迟与非是怎么被关进去的。
“你怎么在这里?谁把你关进去的?”
迟与非爬到谭欢面前,向谭欢伸出手。
那只手不似如今修长有力,上面满是伤痕,连指甲都不平整,还沾满了暗红的血渍。
迟与非没有血色的唇也沾了血。
谭欢愣愣地看着这样的迟与非,毫无防备地被迟与非攥住了手腕。
明明迟与非看着那样消瘦,力气却大得惊人。
他用力将谭欢扯到面前,隔着铁笼,对谭欢缓缓露出一个笑。
嘴角扭曲,眼珠震颤,他笑得像个发疯的病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谭欢……我将你拉进地狱了。”
“欢迎来到我的地狱。”
第24章
地狱两字音落, 黑暗里响起野兽的嘶吼。
谭欢立刻四处张望,一只又一只巨大的野兽虚影浮现,它们双眼血红,獠牙沾血, 嘴边挂着碎肉血丝, 快速飞扑过来。
谭欢吓坏了, 用力扇动双翼飞起, 手腕却被迟与非紧紧攥住, 怎么也飞不高。
他越用力, 迟与非越使劲, 细瘦的五指像铁钳, 在谭欢的手腕皮肤留下深红的指印。
野兽近在咫尺,带来腥臭的风, 谭欢落下来, 紧紧靠着铁笼闭上眼睛,双翼挡着自己装鸵鸟。
风声呼啸而过, 身后传来小动物的哀鸣,紧接着是利齿入肉声,撕扯声,吞咽声, 哀鸣声渐渐消失了。
谭欢悄悄睁开眼睛,在他身后, 那些野兽按着瘦小的鹿崽啃咬、撕扯,鹿崽的血肉完全不够它们果腹,吞吃完鹿崽,几只野兽又围过来,绕着谭欢缓缓踱步, 时不时低吼,又互相提防着身边的野兽。
谭欢发现那些野兽猩红的眼里没有他的身影,它们盯着的是笼子里的迟与非。
显然它们很饿,迟与非就是放在眼前的食物,却因小小的笼子无法入口。
迟与非对野兽的觊觎无动于衷,他盯着谭欢,一秒不曾错目,黑眸像带着恨意,又凶恶又残忍,那眼神和周遭的野兽没什么区别。
“你想跑,对吗?”迟与非轻声问。
谭欢挣了挣手腕,疼得微微皱眉,“我只是吓了一跳。”
这铁笼太小了,迟与非跪俯在谭欢面前,仰起头,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只是一些虚影,你就被吓到了。”
谭欢抿了抿唇,没说话。
眼前的迟与非和现实里的迟与非很不一样,现实里的迟与非脸上焊着微笑面具,优雅绅士,有距离感,偶尔才会露出一丝阴郁和狠厉,是一只披着人皮伪装完美的野兽。
可梦里的迟与非,他脱下了人皮,撕下面具,他就是野兽,是疯子,他露出了本性,暴戾恣睢,完全不受控制。
迟与非还在笑,围绕着笼子逡巡的野兽纷纷停下,它们低头侧耳,不放过任何微小的动静。
黑暗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是几个男人在悄悄靠近。
谭欢挡着自己的翅膀移开一点,只露出小半张脸看向声音来源。
迟与非靠近,隔着铁笼,神经质地说:“我建议你不要再看了,也不要有好奇心。”
又害怕又好奇的谭欢被说中心思,他又拢了拢翅膀,只露出一只眼睛。
声音越来越近,听着那几个男人的对话,谭欢隐约想起什么。
“大哥,这家好像特别有钱,我们干完这一票一定发了!”
“哪里是发了,是大发特发啊!”
“嘿嘿,这个地下室也不知道藏了什么好东西,挖得这么深,还这么隐蔽!”
“再隐蔽不还是被咱们哥几个找到了?要我说这家人还是太粗心,挖得再深又怎么样呢,外面的防护那么低级,就几把普通锁,撬开简直轻轻松松。”
“是啊,这种初级锁可难不倒大哥,就是这个地下室建得太奇怪了,里面建了个几乎贴着墙壁的大铁笼,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你管他们有什么癖好呢,能偷到值钱的东西就行了呗。”
几个男人露出真容,个个头戴黑面罩,穿着深色的衣服,手里还拿着开锁工具,是几个贼!
谭欢终于想起来了,这里是系统给他讲过的迟与非儿时的事!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是在做梦吗?他居然梦到了迟与非!
交谈声戛然而止,那几个男人已经看到了安静潜伏在黑暗中饥饿的野兽。
他们瞪大眼睛,僵在原地,直到第一只野兽扑过去才反应过来,惨叫着往外逃窜。
可人类是跑不过处于极度饥饿状态的大型野兽的。
他们很快被挡住去路,被咬住四肢或是身体的某一处,被按倒在地,扯烂喉管,剖开肚子,拉出肠子,内脏和血液流淌一地,惨叫和兽吼此起彼伏。
有两个人推开同伴,踉跄着跑到了笼子边。
迟与非所在的小铁笼此时在他们眼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唯一能活命的地方。
他们扑到笼子前,扯着嗓子求迟与非让他们进去,从哀求到怒骂,再到歇斯底里的怒吼。
谭欢全都记起来了,系统说过的,迟与非打不开这笼子,他想救那些人,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在那段剧情里,迟与非的年龄不大,眼前的迟与非却已经十八九岁了。
是剧情错误,还是迟与非直到十八九岁还在不断经历这样可怕的事?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那几个人显然不够这些大型野兽饱腹,它们厚实的利爪踩过带着肉丝烂皮的白骨,悄然靠近,猩红的兽眼已经锁定了扑在铁笼前的两个人。
“救救我啊!让我进去!求求你了!”
他们将手伸进笼子里,死死抓住迟与非的手腕、肩膀,又去扯迟与非的脚踝、小腿。
野兽轻盈地跃了过来,一口咬住其中一人的肩膀。
他哀嚎着,开始用尽全力想把迟与非扯出铁笼,哪怕只是扯出来一条腿、一只胳膊,什么都行,他活不了,他也不想其他人活。
迟与非紧紧攥着谭欢的手腕,盯着谭欢,对谭欢微笑,他的身体被那两个人拉扯得左右摇晃,像即将破碎的纸鸢。
他对自己的身体会如何毫不在意,他只是看着谭欢。
咀嚼和吞咽声响在耳边,人体中大量的血液喷溅,染红了谭欢洁白的羽翼,溅落在迟与非的衬衫上,脸颊上,沿着铁笼下面的缝隙涌进去,将迟与非整个人泡在鲜血里,将他衣服上干涸发黑的血迹重新刷上新鲜的颜色。
谭欢的心脏轻轻颤动,他的羽翼也在颤抖。
系统在告诉谭欢这段关于迟与非的剧情时,特意提醒他不要同情迟与非,提醒他是来做任务的,提醒他迟与非很危险。
谭欢没觉得同情,他只是觉得心疼,漫无边际地心疼。
野兽很快吃完最后两个人,笼子边散落一地碎肉残肢。
那两个人的双手断在笼子里,死白的手指仍紧紧扯着迟与非的手臂和小腿。
“害怕了吗?我说过,不要有好奇心。”迟与非紧紧贴在笼子上,歪着头,过长的刘海微垂,整个人笑得像他额角的伤疤一样破碎。
谭欢轻轻呼吸,鼻腔里满是腥臭的恶心味道,他几乎干呕,便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
“是很可怕,还很恶心,但是……”
谭欢抖开翅膀,这次他努力将笼子的一面一起遮住,尽量遮住外面一地的碎肉。
他抓住死人留在迟与非身上的断手,用力掰开手指,扯下来扔出去,再去掰下一个。
那些断手扣烂了迟与非的皮肤,在他身上留下血洞,涓涓鲜血像小溪一样流出来,顺着迟与非的衣摆蔓延出去,那是谭欢来时踩到的血。
迟与非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这几个血洞根本不算什么。
谭欢将几只断手远远丢开,他已不是来时洁白神圣的模样,他的羽翼满是血点,指尖也沾了一片红。
那些星星点点的红映在迟与非的眼底,格外刺目。
谭欢伸出两根手指,压下迟与非的嘴角。
“害怕就说害怕,不想笑就不要笑。”
迟与非的笑容僵硬,慢慢消失。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谭欢,紧紧攥着谭欢的手松开了。
谭欢之前一直想跑,只是挣脱不开迟与非的手,此时迟与非一松手,谭欢下意识扇动翅膀向后飞去。
迟与非跪在地上,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他。
他不笑了,气息比那些吃饱餍足趴卧休息的野兽还可怕。
“你想跑。”迟与非用肯定句。
谭欢飞到半空中,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迟与非,他压迫感十足,压得谭欢的大脑都无法转动。
那些野兽的虚影突然如烟雾般消散,黑暗里仅仅能维持谭欢看到迟与非的黯淡光影开始闪烁。
明暗交错间,谭欢看到迟与非缓缓站了起来。
关着他的小笼子消失了。
迟与非站直身体,光脚踩着一地血液碎肉,向谭欢走来。
光影不再闪烁,一切归入黑暗。
谭欢在空中飞了一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迟与非?”
“迟与非——”
这是一个古怪的梦。
谭欢想他一定是被系统天天唠叨剧情唠叨烦了才会做这么荒诞的梦。
他想换个方向找找,后背突然被重重推压,整个人被按在了冰冷的铁栏上。
铁栏出现得突兀又奇怪,黯淡的光重新亮起。
迟与非站在谭欢身后,单手压着谭欢的脊背,他力大无穷,任谭欢双翼如何抖动都挣脱不开。
无数羽毛被谭欢抖落,他发现自己被压在了小笼子外层的大笼子上。
大笼子的另外三个面正以极快的速度收缩,直到笼子的大小堪堪维持在迟与非和谭欢能够站立的程度。
仅仅是站立,连转个身都困难。
谭欢的羽翼可怜巴巴地拢着。
迟与非低头,声音就在谭欢耳侧,他身体冰冷,连吐出来的呼吸都是冷的。
“你跑不了的,现在你和我一起被关起来了。”
谭欢想回头看看,迟与非却掐住了他的后颈。
他又开始笑了,嗓子沙哑低沉,一声声笑着。
“那些野兽吃饱了,可我好饿啊。”
“我真的好饿啊,我好久没吃东西了,你有东西吃吗?”
迟与非的指尖顺着谭欢的后颈下滑,划过谭欢两翼之间最敏感的交接处,动作轻缓又若即若离,轻而易举点燃谭欢体内的火。
好热,比发情期时还要热。
谭欢疯狂抖动双翼,脸颊贴着冰冷的铁栏,含糊求饶:“别碰那里,求你……”
迟与非的指尖停顿,“别碰哪里?”
谭欢努力向后摸,摸到了迟与非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小心翼翼地勾着迟与非的手指晃了晃,“翅膀根部,别碰那里……”
“可是我好饿啊。”迟与非的指尖又开始划动,落到了谭欢的腰线。
“你有食物吗?”冰冷的手指抵着谭欢的腰,像一把冷硬的枪。
谭欢入睡前的确是抱着一大堆零食睡的,可他现在在梦里,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吃的,你、你再忍忍?”谭欢委屈。
迟与非手指用力,从谭欢的腰线,自下而上一点点碾揉上去。
“我忍不了了,我要吃东西,我会饿死,我——”
谭欢将自己的手腕递到迟与非唇边。
他侧过身,脸颊压着铁栏,凤眼微抬,本该是风情万种的眼型,偏偏放在谭欢身上看着委屈又可怜。
他的睫毛又湿了,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
“天使的血和口水可以治愈伤口,当然也能填饱肚子,你、你喝我的血吧!”谭欢闭上眼,视死如归。
他想着反正是做梦,鬼知道他怎么做这种梦!要是迟与非真咬他了,疼了他就会醒。
迟与非安静下来,不再喊饿。
他垂头,过长的刘海落下,挡住小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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