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庭芝嘴里应着是,看着赖大壮那叠纸的双眼却是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赞道:“陛下,这个写得真好!臣就曾给一些农户讲农书,每回都得细细地解释。这个却是百姓一听就绝对能懂。”
姬安笑道:“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一点没修改。就是多废一些纸墨来刊印,但不用在听之时费周折地找人解释。”
两人再就别的栏目讨论一番,石庭芝叹服道:“陛下,臣觉得臣不配当这个主编。既是陛下办的新刊,该由陛下来任主编才是,臣只是将陛下的想法实现出来。”
姬安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可,挂上自己的名头,下面推广的时候大概也能更上心点,便说:“那这样吧,我来挂主编的名,石卿出任执行主编,毕夫人就是执行副主编。”
石庭芝琢磨了一下“执行”二字,笑道:“陛下这词用得妙。”
这时,毕琼突然问:“陛下,头一期的短篇故事,可不可以登这篇?”
姬安看过去,见她指着的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就眉头一扬,点头道:“好,这是个好故事。”
石庭芝凑过去想看,却被毕琼推开:“不要御前失仪,回去你再看。”
姬安禁不住笑笑,再和两人确认了下招人时间,便让人送他们出去,顺便到隔壁叫上高勉,一同去武德殿看看他们以后的办公处。
○●
搞舆论宣传的新刊物有了着落,还能藉着出口糖捞一桶金,姬安心情愉快地迎来了九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又一天假期。
姬安照例睡了个懒觉,起床吃早午餐时,见到郑永来了。
他心情好,想起郑永天天都在自己身边至少待半天,就说:“郑永,我休沐日得找你,你休息不了,就平日寻空休息吧,在没有朝议的日子里挑一日。内侍每月休沐四日,你和王晦自己看着休。”
郑永连忙躬身道:“奴代义父谢陛下记挂。”
又说:“朱内侍那边估计尚需一二日才能清点完,陛下可要先看一看目前的名册?”
姬安摆手:“不急,等都清点完了再一起看。现在那头情况如何。”
郑永:“有羽林大将军亲自坐阵,一切顺利。”
姬安看他一眼:“这几日,找你和王晦的人有多少。”
郑永垂着头,感觉背上隐隐发寒:“奴与义父一人都未见,只记下了名字,随时可呈与陛下。”
姬安:“那你们先记着,等你和朱顺交接账本那时,一并给他。”
郑永应了是。
姬安吃完饭,又问:“先前和王淑华约了今日,她可曾到了?”
郑永忙回:“她与奴一同来的。怕像上回那般影响陛下用膳,奴让她在外头候着。”
姬安:“那就传吧。”
王淑华很快进来,依旧捧着一只小匣子:“回陛下,奴婢做出了三种香皂。”
姬安招手:“快拿来我看!”
郑永将小匣子转到姬安面前,打开盖。
匣子里摆着三块颜色、形状都各异的香皂。一块浅茶色的方形,和上回的肥皂相仿。一块浅红色的花形,和另一块浅黄色的圆形。
王淑华禀道:“陛下说准备拿来卖,奴婢便用了不同的模子。”
姬安笑着赞道:“好好好,还是你们女子仔细。”
这样搭成一套,估计许多不差钱的人都会直接买一套。
他先拿起方形茶色的,都不用凑太近,就能闻到一股清淡的茶香味。又让人取水来,试着洗过一回手,擦干之后和上回的肥皂相比,手紧绷干燥的情况的确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姬安再拿起另外两块闻闻,浅红花形的味道是浓郁款,浅黄圆形的味道是清香款,看得出王淑华的想法是覆盖对香味喜好不同的两种消费群体。
王淑华见他没有试用这两块,便说:“奴婢都仔细试过,这三种香皂除了香味不同,使用起来相差不大,都有去污与润肤的效果。陛下可要参照澡豆的不同功效,再尝试添加其他药材,以求别的效果。”
姬安却说:“暂时不用,先有这三种就够了。这次做了多少?”
王淑华:“除去奴婢几人试用的,茶味有六块,浓香与清香各三块。”
又递上三张纸:“这是配方,陛下可着人由此估算成本。”
姬安没着急看,只道:“都拿来了吗?”
王淑华:“剩下的留在外头。”
姬安让人去拿进来,又在系统中打开制皂手册,再让人拿上笔墨,将王淑华叫到身边:“我们来看一下,大批量制作如何分工合适……”
他一边说,一边写下制作流程,和王淑华一同设计制皂流水线。
烧火制堿,添油皂化,处理香料与药材,按比例添加配制,再倒入模中固化,一整套流程清晰明了。
王淑华禁不住佩服地看着姬安:“陛下记性真好!竟还记得这般清楚。”
姬安开著作弊器,没脸应她这句话,打个哈哈过去,特意叮嘱:“香料与药材的处理,可以让旁人来做,但配比和添加,你们三人得亲自来。这是配方的内核部分,正好先一人负责一样。”
王淑华忙正色应道:“陛下放心,奴婢们绝不会让配方走漏。”
姬安:“制一批要多少日。”
王淑华:“四五日可出一批。但按著书上说的,现在的硬度还不太够,最好是再放一个月。”
姬安:“这个不怕,头一批我要送到图国卖,路上过去就要半个月了。”
王淑华:“据奴婢观察上回制作的肥皂,至少也要七至十日,方合适运输。”
姬安点点头:“好。另外,你们再想想如何包装,看起来能更吸引人买。”
王淑华应了是。
姬安再交待郑永:“你带她去找王晦,今日便招收人手,再尽快采买器具与原料给她们,尽早在芷兰殿开工。”
郑永应下,带着王淑华一同离开。
姬安把桌上摆的一排匣子全打开,每只匣子里都整整齐齐地装着三块香皂。
六块方形的茶香,三块花形的浓香,三块圆形的清香。
看着这些漂亮雅致的小东西,他彷佛都能听到银子掉落的叮当声响,禁不住唇角高扬。
姬安想了想,动手调整一下位置,把每种香型都放在同一只匣子里。
他留下一只装茶香的,将另外三只匣子都盖上,挥手吩咐:“备马,给大司马送回礼去。”
*
上官钧正在细细翻看姬安给的那本造“糖车”的书。
书里讲得很细,每个部件都有拆分的示意图,以及组装起来后如何榨蔗汁,都详细分明。看得出来,这是非常成熟的设计,并不是初期研究阶段的产物。
上官钧微微眯眼——虽然他对制糖并不了解,但糖车这种大型器械如果已经普及,总该听说过一耳朵。
因为朝廷对这样的发明有奖励制度,只要上交制作图纸,并能证明确实有用,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赏赐。而且不会垄断技术,依旧允许发明者继续制作来使用或贩卖。
除非这糖车是某处制糖作坊制造,只为提高自家产糖量多卖钱,一直守着秘密没有公开。可若是那样,姬安又是从何处得到这本书。
这时,黄义带着一个年轻人进来。
上官钧先将黄义招到跟前,把书给他看:“以前你帮圣上寻闲书之时,可曾见过这本。”
黄义仔细翻翻,肯定地摇头:“未曾见过。奴寻给圣上的都是话本与游记,若是见到这样的书,必会拿与二郎过目。”
他虽然见识短,但也知道这种造器具的书很可能不简单。
上官钧再问:“有一本提炼硫磺的书,你可曾见过。”
黄义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也未曾……硫磺不是矿石吗?”
上官钧便没再说,摆手让他退到一边,转头去看那年轻人。
年轻人上前两步,躬身问安:“见过大司马。”
说是年轻人,但其实他的年纪比上官钧还要大一些,今年二十四岁。只因长年在外跑商,皮肤状态没有那么好,不过眼神却是很亮。
第61章 回礼
这年轻人叫罗天瑞,手下算是有半支商队。
不过罗天瑞跑商经验丰富,经商能力也不差。他从小在一家商行当学徒,十六岁开始跟着跑商,十九岁惹了大管事逃跑,进京讨生活时恰逢上官钧的庄子招人,就进了庄子。
上官钧手中握着上官家留下的所有资产,但因自小被先帝后带在宫中培养,后又有万户食邑和丰厚薪俸,对做生意并不在意。上官家原先的铺子,因上官太后顾及不上而租赁出去,他也基本保持原样。
不过,上官钧出宫开府之后,还是收回了一间铺子由下人经营着,也是唯一的一间。铺子里卖的是南货,就是从南方贩来的各种特产,吃的用的都有。
这其实算是副产物。因为上官钧有部分食邑在南方,大司马府每年会派人去处理夏秋两税,就顺便收一些特产供上官钧享用。上官钧一个人用得少,收的时候掌握不好数量,多的就放到铺子里卖。
上官钧对此不在意,铺子的生意就基本维持在一个不亏不赚的状态。
但自从罗天瑞加入到采买队伍中,不过跑了两回,黄义就发现铺子当年小赚了一笔。他一打听,得知是罗天瑞劝动管事,对货品种类和数量进行调整,等放到铺子里,竟然渐渐就全卖完了。
黄义立刻将罗天瑞引荐给上官钧。只是上官钧依旧没多在意那点小买卖,只将那家铺子交给罗天瑞打理。除了和以前一样每年固定跑两回,还允许他在冬日农闲的时候,从庄上招募人手去进货。
只是这样,那间南货铺子这几年也让罗天瑞打理得有模有样,每年的纯收益能抵得上一个大庄子。
可即便如此,罗天瑞依旧没能再见得着上官钧一面。他也清楚,南货铺子在上官钧心中没份量,上官钧极可能连手下有自己这个人都不记得。
不过,罗天瑞在上官钧这里倒是待得很惬意。毕竟年纪轻轻就能完全主持一个铺子,除了继承家产,对外人而言可不是容易办得到的事。罗天瑞对目前这样的生活非常满足。
因此,当他昨晚突然听黄义说上官钧要召见他,偏偏还连黄义都摸不准上官钧的用意,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
罗天瑞躬着身问过安,强忍着偷瞥上官钧神色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问:“大司马召小人前来,不知是有什么指示?”
上官钧抬眼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跟姬安在一起久了,受姬安总给人赐座的影响。上官钧突然就觉得,只简单吩咐两句还好,要保持这样说话似乎有点怪异。
他没多想,既觉得怪,就随便抬手一指:“坐吧。”
罗天瑞有点受宠若惊,低着头四下看看,就见有小厮搬来张矮墩,连忙谢过,侧着身坐下,心里也总算安稳了一半。
上官钧余光瞥见黄义还在旁,又道:“你也坐。”
黄义笑着谢了座,在离上官钧更近的地方坐下。
上官钧将手中那本造糖车的书递给罗天瑞:“你常跑南方,可见过这个。”
罗天瑞连忙起身接了,再坐下略略翻看,同样摇头道:“不曾见过。只是,小人虽然进村子收山货,但没有去过制糖作坊,不知作坊里有没有这糖车。”
上官钧就转个话题问:“眼下我需要一支专门走商的商队,且要能出海的,你可能组建得起来。”
罗天瑞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忙问:“大司马想要多少人的商队?”
上官钧却是听得眉头微蹙,这时才察觉——姬安真是给他扔了个大麻烦!
他犹豫片刻,选择将麻烦下放,把准备明年做的糖出口生意简单说了下。
罗天瑞听得是又惊又喜,惊在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买卖,喜得只觉如同天上掉馅饼。这回若是办好了,以后这差事应该就会一直是自己的,能得大司马看中,这辈子还愁什么!
不过,罗天瑞虽然年轻,却并不鲁莽。
他压抑着欣喜,细细思量过后,更为小心地回道:“北边的榷场冬日不开,各港的出海船队也有固定时间。今冬小人先把两边路线探过一回,还要看大司马准备运多少糖,才好筹备商队。
“招人倒不是难事。这几年跟着小人跑商的人中,有一些可堪重用。剩下的脚夫与车马,只要有钱就能雇到,也不用非在京中雇。船得找南方的船帮,小人探路时会摸清楚。只是,护卫最好是自家的。”
上官钧见他思路清晰,考虑周到,心中还算满意:“你统计好人数,到时我会安排护卫。”
罗天瑞:“是!小人今日回去就收拾包袱,明日就动身南下!”
上官钧让人拿出两封信给他,继续吩咐:“你先到福吉收糖。找一个叫杨微的人,他开有一家出名的制糖作坊,你找福吉卖糖的店一问便知。把我的信交给他,他会带你收糖。
“该收多少、如何收,你都问他,谈定之后传信回来,我让人押银子送去。若是他的作坊里没有糖车,你将那本书给他找人誊抄一份。另外,再把我另一封信送到福建转运司。”
罗天瑞接过信,见一封上写着杨微,另一封是福建转运使,都封了口,压着大司马的章。
上官钧又对黄义道:“你给他一块大司马府的腰牌。”
黄义应了是。
罗天瑞谨慎地确认一次:“如何收糖,都听那位杨微的?”
上官钧:“对,让他看过信,他便会知晓。若是你去到之时,有人在找他的麻烦,你同样可拿我的信去找转运使出面帮他解决。”
罗天瑞再次应是。
这时,有人进来禀道:“大司马,陛下过来了,马上就到。”
上官钧点下头,起身整整衣,往殿外走去。
黄义自然立刻站起,跟在他身后。罗天瑞跟着起身,犹豫片刻,也跟在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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