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航班已经安排好了,两小时后起飞。”
“我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挂断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飘落的樱花,转身离开。
细雪打湿了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这就是他的生活,也是他的态度——
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直到,他遇见那个浅绿色眼睛的少年。
夏翊收起手机,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河面上的拱桥。
塞纳河的水泛着冬日的灰蓝,拱桥上行人匆匆,雪花零星飘落。
就在这灰蒙蒙的画卷里,一抹白色突兀地闯进他的视野——
那是个坐在桥边画画的年轻人。
浅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在雪中划出细碎的弧光。
他微微低头,淡绿色的眸子专注地盯着画板,睫毛上落着几片雪花,眨眼时便簌簌抖落。
握着画笔的手指修长白皙,关节处冻得泛红,却依然灵活地在纸上勾勒。
他穿着杏色大衣,驼色千鸟格围巾松松地绕在颈间,露出一截瓷白的脖颈。
整个人像是被刻意安置在这灰暗世界里的唯一亮色,连飘落的雪都成了陪衬。
夏翊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忽然,那年轻人笑了起来——
像是冰封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倾泻而入。
他的眼睛弯成月牙,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整个人瞬间鲜活起来。
夏翊沉寂多年的心脏突然重重一跳,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
可那人没看见他,只是为完成的画作开心。
收拾画具时,围巾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一枚小小的红痣。
夏翊猛地转身向桥上走去。
不知何时涌来的人潮阻挡了他的脚步。
游客、情侣、街头艺人挤满了狭窄的桥面。
夏翊皱眉说着“借过”,却在挤到桥中央时,发现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只剩几片未化的雪,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雪花落满肩头,直到游意再次打来电话。
回酒店的路上,夏翊恍惚觉得,那惊鸿一瞥或许只是自己漫长空虚里的一场幻梦。
梦醒了人也该清醒过来了。
拐角处,他与人撞了个满怀。
画纸雪花般散落一地。
夏翊跌坐在地上,抬头时呼吸一滞——
浅绿色的眼睛,冻红的指尖,还有惊慌失措的表情。
“对不起!”少年手忙脚乱地捡着画纸,围巾散开大半,“我没看路……”
声音清润,带着点软糯的尾音。
很好听。
夏翊机械地帮他拾起画具,指尖相触时,对方的手指冰凉。
他想握住暖一暖,却只是克制的收回手。
“没事。”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不像话。
少年看了眼手表,突然把一幅画塞进他怀里:“这个送你!真的很抱歉!”
不等夏翊回应,他就抱着画具跑远了,长发在风雪中飞扬。
展开的画纸上,是方才河畔的景色——灰蓝的河水,飘落的樱花,还有……
树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画中的夏翊仰头望着天空,雪花落在他眉梢。
明明只是背影,却透出令人心悸的孤独。
手机里游意还在询问航班事宜。
夏翊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忽然笑了:“推迟几天吧,我忽然有急事要留下。”
挂断电话,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雪还在下,但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
一见钟情,向来被世人目为俗套之事。
文人墨客笔下,早已将此等情事写得滥了,街头巷尾的闲谈中,亦不乏此类话题。
然而,俗套归俗套,当那电光石火的一瞬真正降临时,却仍旧能叫人惊心动魄,血脉偾张。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震颤,仿佛天地间骤然亮起一道闪电,将混沌的心室照得通明。
眼波相接的刹那,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起来,血液在脉管里奔腾,如同沸水般咕嘟作响。
理性在这等时刻最是无用,它像一堵朽坏的土墙,被情感的洪流一冲即溃。
世人常道一见钟情浅薄,殊不知这等瞬间的悸动,往往比经年累月的相处更为深刻。
它是灵魂深处的共鸣,是前世今生的呼应,是千万人中独独为之一震的宿命。
那片刻的惊艳,足以抵得过半生的平淡,让人甘愿为之赴汤蹈火,九死不悔。
这等情状,看似浮光掠影,实则刻骨铭心。
它来得迅猛,去得也突兀,却总在记忆里留下最鲜明的印记。
哪怕多年后回想起来,那一刻的心跳声犹在耳畔,那一眼的温度仍灼烧着皮肤。
一见钟情之所以不朽,正因它捕捉了人性中最原始、最本真的悸动,那是超越理性的生命本能,是挣脱世俗的灵魂震颤。
俗套的表象下,往往藏着最惊心动魄的真实。
一见钟情便是如此,它被说烂了,写滥了,嘲笑了,却依然在每个猝不及防的瞬间,让一颗又一颗心为之沸腾。
譬如你对一个人心动的时候,两者皆是如此。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将小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安倾弈推开雕花木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他背着沉甸甸的画具,浅色的长发被晚风撩起,有几缕调皮地黏在唇边。
院子里正热闹。
林亦辰挽着袖子蹲在青石板地上,修长的手指正揉搓着一只金毛犬的泡沫。
温水从铜盆里溅出来,打湿了他的牛仔裤脚。
狗狗舒服地眯着眼,尾巴啪嗒啪嗒拍着地面,溅起一串水珠。
“泡泡别乱动。”林亦辰轻声哄着,指尖挠了挠狗狗的下巴,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眼角,连睫毛都染成了琥珀色。
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林昭棠正晃着脚数落人:“安大少爷,这月第三个盘子了。”她捏着碎瓷片晃了晃,阳光穿透薄胎瓷,在她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乾隆年间的青花,你当超市赠品呢?”
安叙单膝跪在躺椅旁,闻言笑着把剥好的荔枝递到她唇边:“夫人息怒。”晶莹的果肉颤巍巍抵着林昭棠的唇,他指尖还沾着汁水,“尝尝?岭南刚送来的。”
林昭棠瞪他,却还是张口咬住。
甜汁溢出的瞬间,安叙用拇指抹去她唇角的水光,换来一记不轻不重的踹。
木门处的响动引得三人同时转头。
“我回来啦!”安倾弈站在门口笑,画板边缘还沾着未干的颜料。
晚风穿过他的长发,杏色大衣下摆翻飞,像只归巢的鸟。
“欢迎回来!”
三声应答叠在一起。
林亦辰甩着手上的水珠站起来,金毛犬抖着毛往安倾弈身上扑;林昭棠吐出荔枝核,赤着脚跳下躺椅;安叙则顺手接过安倾弈肩上的画具,指尖蹭到他冰凉的耳垂:“这么凉?”
安倾弈任由金毛蹭脏自己的裤脚,弯腰时长发垂落,发梢扫过狗狗湿润的鼻尖。
他笑着从包里掏出速写本:“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翻开的纸页上,是塞纳河畔的初雪,和雪中惊鸿一瞥的黑衣男人。
林昭棠凑过来,突然咦了一声:“这不是……”
安叙按住她肩膀,冲安倾弈挑眉:“画得不错。”
暮色渐深,小院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谁都没注意到,墙角的监控屏幕里,有个穿黑大衣的身影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了很久,最终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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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暮色四合,小院里的老槐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树梢上挂着的铜铃叮叮咚咚,像是为归家的人奏响温柔的乐章。
厨房的玻璃窗蒙着薄薄的水雾,暖黄的灯光透出来,映着安倾弈忙碌的身影。
他踮着脚从橱柜里取青瓷碗,浅色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仍有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侧。
“安安,小心别摔了。”林昭棠倚在门框上,手里捧着一碟刚拌好的凉菜。
她穿着简单的棉麻长裙,发间别着安叙今早摘的茉莉,香气清幽。
安倾弈回头冲她笑,眼睛弯成月牙:“知道啦,妈妈。”
院子里传来水声和笑声。
林亦辰正拿着花洒给金毛犬冲洗泡沫,水珠在夕阳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泡泡甩着尾巴,溅得他满身是水,白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隐约可见精瘦的腰线。
“舅舅!”安倾弈趴在窗台上喊,“爸爸又偷吃红烧肉了!”
葡萄架下,安叙正偷偷从砂锅里夹出一块颤巍巍的东坡肉,闻言手一抖,肉块啪嗒掉回锅里。
林昭棠挑眉看他,他立刻举起双手:“我给老婆试咸淡。”
林亦辰笑着摇头,水珠从发梢甩落。
他蹲下身揉了揉泡泡的脑袋:“走,吃饭去。”
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青花瓷盘里盛着糖醋排骨,琥珀色的酱汁裹着嫩肉;白瓷碗中是奶白的鱼头豆腐汤,葱花翠绿;还有安倾弈最爱的虾仁蒸蛋,嫩黄的蛋羹上缀着粉白的虾仁,像幅水彩画。
“我们崽崽多吃点。”安叙给安倾弈夹了块排骨,又给林昭棠舀了勺豆腐,“今天画画累了吧?”
安倾弈鼓着腮帮子摇头,长发滑落肩头。
林亦辰自然地伸手替他拢到耳后,指尖碰到他冰凉的耳垂,皱眉道:“明天出门多穿一点。”
隔壁刘奶奶端着刚蒸的桂花糕过来,笑呵呵地放在桌上:“给小弈的,趁热吃。”
“谢谢奶奶!”安倾弈眼睛一亮,嘴角沾着饭粒就去接。
林昭棠用帕子给他擦脸,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珍贵的瓷器。
泡泡趴在桌下,脑袋枕着安倾弈的拖鞋,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地板。
夜风拂过院角的夜来香,香气混着饭菜的热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远处谁家的电视机在放晚间新闻,近处蟋蟀在草丛里低鸣。
安倾弈捧着碗,看着灯光下三个最爱的人,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像是盛了一碗温热的甜酒酿。
次日。
安倾弈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浅色的长发散落在靠垫间,像流淌的蜜。
他正打算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出来赛车。”朋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兴奋。
安倾弈叹了口气,指尖绕着发尾:“我已经很久没玩了。”
“试试呗。”朋友笑道,“美人开赛车可是百看不厌的风景。”
拗不过对方的坚持,安倾弈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随手抓起一件黑色皮衣套在身上,浅色长发随意地扎起,几缕碎发垂在耳侧,衬得那张精致的脸愈发夺目。
赛车场人声鼎沸。
当安倾弈出现时,整个场地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他漫不经心地戴上手套,淡绿色的眸子扫过赛道,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又来一个花瓶。”人群中有人嗤笑,“长得好看就能玩赛车?”
旁边立刻有人怼回去:“那张脸是神仙的作品,麻烦你这种被女娲抛弃的烂泥脸别往前凑,辣眼睛。”
安倾弈听见了,却只是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跨进赛车。
引擎轰鸣的瞬间,他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像蛰伏已久的猎豹终于等到了猎物。
起跑线上,美人开车,全场屏息。
安倾弈的驾驶风格和他本人一样——又美又疯。
他过弯时不减速,车身几乎贴着护栏划过,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火星四溅。
浅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像一道流动的光。
直道加速时,他的嘴角扬起肆意的弧度,淡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如同剔透的翡翠,蛊惑着所有人的视线。
“操……”观众席上有人喃喃道,“这他妈是赛车还是艺术表演?”
夏翊站在最佳观赛点,手里的微型相机一刻不停。
镜头里的安倾弈美得惊心动魄——
过弯时紧绷的下颌线;加速时飞扬的发丝;冲线刹那绽开的笑容。
每一帧都让夏翊心跳加速。
最后一圈,安倾弈玩了个极其危险的漂移,车身几乎横着滑过终点线。
全场沸腾。
看了安倾弈赛车后,朋友跃跃欲试的坐上了他的副驾。
安倾弈懒洋洋地靠在赛车座椅上,浅色的长发随意扎成一束,几缕碎发被风吹得拂过脸颊。
他漫不经心地调试着方向盘,淡绿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像两块浸在泉水里的翡翠。
“准备好了吗?”朋友趴在车窗边兴奋地问。
安倾弈勾起唇角,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应该是问你准备好了吗。”
引擎轰鸣的瞬间,周围嘈杂的人声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辆银灰色的跑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第一个弯道。
安倾弈没有减速。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身几乎与护栏平行,在即将撞上的瞬间猛地甩尾漂移。
浅色的长发在惯性作用下扬起,露出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和专注的侧脸。
“操!”场边有人惊呼,“这他妈是玩命啊!”
直道加速。
安倾弈将油门踩到底,仪表盘指针疯狂右摆。
风压将他整个人按在座椅上,领口被吹得大开,锁骨处那枚红痣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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