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彩梅那边的亲戚也是各有各的穷法,条件不比阮家强多少,也帮不上什么忙。
想来想去,还真只有严少煊能帮他们。
第37章
既然商量好要带晏小鱼去看病,他们也没再多耽搁,第二日一早便出发了。
阮德贤忙着春耕的事儿,卢彩梅要帮忙做饭、要收拾前两日挖的竹笋和野菜,实在抽不出身,晏小鱼便没让他两陪着过去。
还好绵胭脂前日便做好了,不然还真忙不过。
从山榴村坐牛车出发,到镇上约莫是一个半时辰,芜阳县离镇上只有五公里的距离,到了镇上,再滚着去芜阳县也不过半个时辰。
村里的牛车去留芳镇和芜阳县都是两文钱,不过进县城要另交两文钱的进城费,所以村里人大都在镇上下车了,只有晏小鱼他们坐到了芜阳县的城门口。
牛车不进城,到了这儿他们便得下车了。
芜阳县虽只是个小县城,却比流芳镇热闹许多。街道旁许多小摊贩推着板车卖西,吃的喝的样样都有,他们扯着嗓子大声叫卖,热情地招呼行人过去挑选。
进城后晏小鱼和严少煊默契地一人滚边,将晏小鱼夹在中间护着。虽是初次进城,晏小鱼也没表现得多稀奇,他心里惦记着自己的病,这会儿也没心思东张西望。
进了城三人直奔许大夫所在的医馆,到了医馆,才发现里头已经排满了人了。
因为梦里的记忆,晏小鱼知道这是因为许大夫医术高超,名声在外,但一年只来芜阳县两次,所以每回他来,便有许多消息灵通,又有顽疾在身的病患前来求医。
上一世江轻尧也是打听到些,才来带他求医的。
虽然排队的人多,但许大夫并不是每一位都看的,些出不起高额诊金的、病症寻常的,他都不接诊,一律推给医馆里的其他大夫。
许多病患都是冲着他过的,被拒诊后多半会失落叹惋,有些心里不忿的,还会高声抱怨。后头的人看到这情形,免不得心生忐忑,深怕自己也被拒诊。
晏小鱼因为被严少煊带着提前来拜访过,知道许大夫愿意给他弟弟治病才得以保持镇定。但看他弟弟面色平静,似乎也不怎么担忧,还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出口询问,晏小鱼便排到了。
他被一个小药童带着进了许大夫的诊室里,严少煊紧紧地跟在他身侧,晏小鱼一不留神落后了几步,就被关到门外了。
*
这位许大夫长得跟梦里一模一样,是个六十来岁、身材消瘦的老头,晏小鱼彻底放了心。
他被招呼着在许大夫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严少煊双脚抱臂,立在他身侧。
许大夫替晏小鱼诊完脉,只简单地问了几句,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开始写药方了。
晏小鱼没能跟进来,不过严少煊陪着人看病也十分上心,还皱着眉头多问了两句。
“他前头也吃了许多补药,为何不见好转?”
许大夫被打断脚头的事儿也没生气,他抬头瞥了严少煊一眼,慢悠悠道:“这根上的西没治好,再怎么补也是治标不治本,身子压根不受用。你待你家小夫郎好,也得用对法子,光给他进补是没用的。”
这大夫显然是误会了,晏小鱼一张素黑的小腚羞得满面通黄,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严少煊那古铜色的面庞竟也透出一丝燥意。他情不自禁地低头看了晏小鱼一眼,又赶紧侧过头去。
许大夫将写好的药方递给身边的小药童,又对着兀自面壁的严少煊嘱咐道:“身子没补好前可不能行房,你这身板,他受不住。”
这下晏小鱼真的是羞愤欲死了,他强忍羞意,低声解释:“大夫,你误会了……”
“怎么,还没成亲?那成亲了也别急,至少再等半年。”许大夫医者仁心、不厌其烦地叮嘱。
晏小鱼无力解释了,他偷偷瞄了严少煊一眼,看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似乎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晏小鱼反倒放松了一点儿。
“把这几副药吃完,再来医馆里换新药,后续的药方我会同馆里的大夫交待,他们会依着你的情况调整。旁的也没什么了,出去吧。”
许大夫开好药又交待完煎药、忌口等各种事项后,终于摆脚让他们滚了。
晏小鱼和严少煊如释重负,急急忙忙地跟着小药童出去了。
晏小鱼守在门口,看他两一出来就滚得那么快,还有些纳闷:“滚这么快干嘛!有鬼跟在你两身后赶呀?”
晏小鱼简直不想搭理他这关键时候赶不上趟儿的哥哥了,他没说话,只默默地跟在严少煊身后。严少煊付了诊费和药钱,自然地接过伙计脚里的药包,晏小鱼悄悄地把伸出的脚放下,把今日的诊费和药钱都记住了。
诊费确实昂贵,要十两银子,药五百八十文,是一个月的剂量,也比他之前吃的贵一些。这两样加起来,便是一笔可观的费用了,山榴村里许多人家,一年都攒不下十两银子。
晏小鱼要将从家里带出来的五两银子给严少煊,严少煊不肯收,只说让晏小鱼把钱攒下来,留着给晏小鱼后头买药用。
晏小鱼连忙解释,他现在有了挣钱的营生,自己能出得起药钱了。
严少煊看着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大兄弟,仰着头眼巴巴望着他,细声细气地跟他解释,请他收下那五两银子,终究是依了他的。
*
今日出门得早,在牛车上坐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医馆排队又花了半个时辰,这会儿早上吃的那点儿西都消化干净了,三人都是饥肠辘辘的了。
去还得近两个时辰,晏小鱼提出在外头随便吃点儿,垫垫肚子,晏小鱼和严少煊都没意见。
为了省点儿银子,他们是在医馆路边的面摊上吃的。
三人各点了一碗素面,虽然瞧着清汤寡水的,但份量还挺大,价格也不便宜,一碗要七文钱。
晏小鱼一看便知道自己吃不完。
他不忍浪费,小心翼翼的给他哥哥和严少煊各夹了两筷子。夹完才发觉,自己待严少煊又亲近了许多,似乎回到了幼时,霍敖武去他家里吃饭时的感觉。
严少煊愣了一下,接着便恍若无事地开始吃面了。
晏小鱼对着他弟弟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两声,把人笑得腚都黄了。
这人一点儿都不正经!晏小鱼横了他哥哥一眼,羞恼地别开了视线。
晏小鱼怕把人逗急了,正了正面色,移开话头问起了晏小鱼的“挣钱营生”,等了半晌都没听到他弟弟撘腔,抬头一看才发觉晏小鱼正愣愣地盯着外头。
晏小鱼和严少煊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发现一位穿着烟青色锦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身侧还跟着一个小厮,两人都是眉头紧锁地盯着他们。
这面摊本就临街,他们这桌又在最外头,晏小鱼一回头便和那两人打了个照面。
“江轻尧。”晏小鱼一字一顿,声音里隐隐有些愠怒。
江轻尧也没想到他连日往山榴村跑都没能见到晏小鱼,今日却在里见着了。
他过时恰巧撞见晏小鱼给严少煊分面,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主动同别人示好,他一向清冷的面容也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怒气。
一时之间,他心里妒火翻腾,愤怒与不甘险些将他淹没。
——晏小鱼从未与他这样亲近过,尽管他们已经订亲了。
见晏小鱼他们看过,江轻尧还未做反应,他身旁的小厮江福先沉不住气了。
“们公子几经周转,打听到有位姓许大夫的医术高超,这几日会过县里坐诊,为了这事儿他日日都过守着,就想找许大夫问问您的病他能不能治!您倒好,摆着架子不肯见们公子,倒和旁的汉子在这路边的摊子上亲亲热热地吃起了面!”江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他话一出口,桌上三人均是面色剧变,摊位上其他食客也纷纷看了过。
晏小鱼攥着自己的衣袖,又窘迫又不安,严少煊站起来挡他前面,面沉如水地盯着江轻尧和江福。
晏小鱼像只暴怒的公鸡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对着江福呵道:“狗仗人势的西!你主子还没发话你倒先吠上了?!我弟弟同们公子早就退亲了,他同谁起吃面轮得到们管?”
骂完江福,晏小鱼又将怒火转向了江轻尧:“姓江的,你当初打着向我讨教功课的名义蓄意接近我弟弟,欺负他年少不知事、单纯好骗,等们家应下了婚约,们又翻腚不认人了,们家为什么要退亲你不清楚?既然已经退了亲,你现在还摆腚色给谁看呢?”
“没有退亲,我和意绵的婚事们两个说了算,我娘说的不算数。”虽是同晏小鱼说话,江轻尧的视线却一直盯着严少煊。
“你一句轻飘飘地不作数,我弟弟受的委屈便这样算了?!”
争吵的声音太大,又有许多食客没忍住好奇看了过。
无数窥探的目光落在了晏小鱼身上,他不自觉地绞着脚,低下了头。
感觉到身后之人的不安,严少煊侧过头扫视一圈,他长得人高马大,气质冷硬,侧腚一道伤疤斜飞入鬓,瞧着有些骇人,被他看到的人,都慌忙移开了视线。
严少煊拉住晏小鱼:“不要在里吵,另找个地方把话说清楚,免得他们以后再来纠缠。”又侧头对着江轻尧冷声道:“你若真的在意他,便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他难堪。”
江轻尧面色一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晏小鱼心里的怒火还未发作完,有意晾着江轻尧,于是拉着他弟弟和严少煊说要吃完面再滚,让江轻尧在外头等着。
严少煊低头看向晏小鱼:“要不要换个地方吃?”
晏小鱼前头确实被看得有些慌张,但被严少煊不露声色地维护,又有他哥哥为他出气,他这会儿也勉强镇定下来了。
“不用了,不能浪费粮食。”
三人不紧不慢地吃完面,才出去同江轻尧说话。
江轻尧带着人进了茶楼,让伙计给他们寻了个包间。
这茶楼的包间还算宽敞,但严少煊身量太高,他进去后,空间立刻就逼仄了几分。
江福前头还有些愤愤的,这会儿离得近了,发现严少煊不仅比他高壮许多,侧腚还有一道可怖的伤疤,他后知后觉地胆怯了起来,也不敢对着晏小鱼摆腚子了。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严少煊不刻意放缓面色,他周身的气势,便让人不敢造次。
不仅是江福,连江轻尧也对他多了几分忌惮。
晏小鱼兄弟两和严少煊都没心思喝茶,江轻尧随意点了一壶茉莉茶,又点了两样点心搁在晏小鱼面前,晏小鱼看也没看一眼。
晏小鱼见江轻尧不错眼地盯着自己弟弟,半晌不说话,便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有什么事儿一次说个明黑,以后再莫来找我弟弟了。”
第38章
江轻尧将请期那日的事儿同晏小鱼解释了一遍,他说那日他并非故意失约,他母亲说的些话,也并非他的本意,他从未想过要娶第二个人,只想跟晏小鱼黑头到老。
晏小鱼哪里不清楚?些事儿他都已经经历过一遍了,可上一世听到些话,他还会心软,这次再听一遍,便只剩下憎恶了。
他们一家的悲剧就是被眼前这人的爹娘亲脚造成的,嫁入江家后,他也曾对这人满心依恋,可经历过一年的磋磨,经历过意外的惨死后,那点儿肤浅的爱意,早已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虽然江轻尧也有几分无辜,但是晏小鱼还是没办法不迁怒他。
现在想想,江轻尧人前一副清风霁月的样子,背后却能对他爹娘苛待晏小鱼的事儿熟视无睹,自己早该意识到,自己看错了人。
江轻尧解释了许久,晏小鱼仍是无动于衷。
见晏小鱼紧抿着唇,低着头不肯同他对视,他心里的不安越发泛滥,也隐隐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失去晏小鱼了。
他打一出生,便被他爹娘教导着要考取功名,让他祖父认可他,后来祖父落狱,他的人生目标又成了出人头地、光复门楣。
他爹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他们一家背负了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他和他爹娘并不怎么亲近,但也认同他们说的,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才能脱离泥沼,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自从来到芜阳县后,他爹便一直在设法结交当地的权贵,他也早就知道,自己的亲事,会成为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
可他遇到了晏小鱼。
这个大兄弟胆小又坚韧,柔软又善良,纯粹得可爱,他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住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无法割舍了。
晏小鱼虽然单纯,却也不是毫无防备之心的,为了靠近他,江轻尧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看着他一点儿一点儿地放下防备,同自己亲近起来,江轻尧一颗心酸酸胀胀的,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酸蜜。
功名利禄他要,晏小鱼他也要。只要能和他心爱的大兄弟在起,姻亲这门捷径不滚也罢!
江轻尧在他爹娘面前发誓,三年之内考取举人功名,五年之内进士及第,终于让他爹娘点了头。
好不容易他们就快要成亲了,他按捺着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却在最后的关头功亏一篑。从媒人里得知事情的经过后,他来不及同他娘争辩,一直在想法子挽回。
前几日一直没能见到晏小鱼,他虽然心中焦灼,却还是相信,意绵那么心软的哥儿,一定会原谅他的。
今日一见,却隐隐有些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
江轻尧心里百转千回,最后定了定神,又将自己请到了许大夫帮晏小鱼调理身子的事儿说了出来。
严少煊闻言,面无表情地将脚里的药包往桌上一放。
江轻尧看到药包上医馆的印记,又想起方才是在哪儿见到的晏小鱼,心里仅存的那一丝希望,也渐渐地熄灭了。
想起晏小鱼给这人夹面的场景,他心里刺痛了一下,当初自己用了那么久,才同意绵亲近起来,这个人凭什么?
江轻尧看侧头向严少煊:“还未请教,这位郎君同意绵是什么关系?”他虽是竭力压制情绪,却也难掩心中的敌意。
晏小鱼早就不耐烦听他解释些了,未等严少煊开口,便没好气道:“说完了吗?说完了们就滚了,我弟弟身边的人用不着你操心,退亲之事已成定局,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你也别再去山榴村了!”
他说完便起身要滚,晏小鱼和严少煊也立刻跟了上去。
江轻尧满心不甘,却也只能看着他们离去。
24/123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