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来。”晏小鱼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拉着他阿姐的手腕,“哪有让女孩儿修屋顶的。”
虽是叫晏小月一声‘阿姐’,但晏小鱼穿来时已经十九岁了,他是拿晏小月当妹妹看的。这姑娘心眼儿实诚,虽然胆小,但每回晏小鱼与长房的人争执,她都哆哆嗦嗦地挡在前面,让晏小鱼格外心软,总忍不住想多照顾她几分。
原身没干过这活计,晏小月有些担心:“你不会。”
“你教我就是。”晏小鱼将晏小月扶下来后,自己背上装着茅草的背篓往上爬,“我先上去,你帮我扶着梯子。”
晏小月连忙扶住梯子。
晏小鱼站在梯子上试了一下,确认屋顶的木梁足够结实后,才小心地爬上屋顶。
他在现代也算是生活自理能力非常强的年轻人了,可这茅草屋顶还真没修过,好在这活计并不难,又有晏小月指挥,他在屋顶上忙活了小半个时辰,便将可能会漏雨的地方都补好了。
其实将茅草全部换掉更好,可惜稻草不大够,今年的稻子还没割,去年的稻草村里大多数人家都用完了。
别看这玩意儿不值钱,可农户人家喂牲畜、堆肥、引火都用得着,关系一般的还不乐意给,今日挑这两筐出来,晏老爷子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今日最重要的任务完成了,晏小鱼舒了口气,扶着竹梯准备下去。才下了两阶,陡然一阵风吹来,卷起屋顶上的灰尘,迷住了他的眼睛。
晏小鱼条件反射去揉眼睛,结果身子一歪,眼瞧着就要摔下来。
“啊!”晏小月低呼一声,一手扶着竹梯,一手去扶他,没想到紧要关头,这小哥儿又自己稳住了。
晏小鱼站稳身子,利落地从梯子上跳下来,得意地扭头看他阿姐:“没事,这点高度——”
说到一半,余光瞥见几步之外的严少煊,他愣了一下,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严少煊一身长袍,似乎是从外头回来的,他站在院子中央,皱着眉看晏小鱼,眼里满是不赞同。
晏小鱼感受到他的不快,心里莫名其妙,但也不愿和他计较,只客气道:“严二哥什么时候来的,可是有事?”
严少煊冷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赁房子的契据。”
说完,他将那张纸放在院子里晒着的桌子上,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副不耐烦和晏小鱼说话的模样。
救命恩人,这是救命恩人!晏小鱼试图压下心里的火气,可终究没能成功。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我们怎么惹着他了?!”
“不是我们。”晏小月怯怯道,“他方才只瞪了你。”看都没看她一眼呢。
晏小鱼:“……”
第13章
上午将屋顶补好,下午姐弟两个用现扎的竹扫帚,囫囵个儿将屋子打扫了一遍,便回晏家准备搬家。
到家时正好撞见晏小宝。
晏小宝坐在堂屋门口,端着个碗吃豆花,见了他们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意:“听说你们要去住严家的旧屋子啦?啧啧,真可怜,那茅草屋都多少年没住人了,说不得哪日就垮了!哎,谁叫你们成日发疯,和我爹娘作对呢,不然你们还能继续住我家的大宅子呢!”
晏小鱼瞥了眼他手里的豆花,嗤笑道:“你家房子是大,可我们住的不也是又破又小的茅草屋吗?”
“哼!”晏小宝被他堵了一下,想了想,故意道:“你看我的豆花干什么?这可是我阿姐特意托人给我捎来的,没你的份儿!”
他举着那碗豆花,满脸得意:“你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豆花吧?”
“……”一碗破豆花,也值当他这番炫耀?晏小鱼没好气,“我要想吃这玩意儿,要多少没有?”
话音落下,晏小鱼眸光一亮,心里又有了主意——他想做的吃食生意,或许可以从豆腐开始!
晏小鱼初中毕业后为了挣钱,曾摆摊卖过臭豆腐,为了降低成本,豆腐也是自己做的,做得还相当不错。
这周围四个村子,只有北岭村的钱家会制豆腐,另外三个村子的人想吃豆腐,都得去钱家买。
钱家也不是别的人家,正是晏小宝他阿姐晏永芳的婆家。
晏永芳因为是个女孩儿,原先在晏家也没什么地位,还得和晏小月挤一间茅草屋。可后头她嫁给了钱家的独子钱泓,晏老爷子和长房夫妻两对她的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
钱家靠着一副制豆腐的方子在镇上开了铺子,晏永芳和钱泓成亲后,经常补贴娘家,去年晏永和去县里考试,她便拿了五两银子回来。
想来是豆腐生意挣得不少,不然钱家也不会如此大方。
村户人家买不起肉,花个五文钱买块豆腐倒还是舍得的,再穷苦些的,逢年过节豆腐、鸡蛋桌子上也总得有一样。
这买卖能做!
晏小鱼正想得入神呢,又被晏小月扯了扯衣角:“小鱼,咱们去搬东西吧。”
他点了点头,眼下最迫切的事儿是搬家和夏收,旁的都得往后挪。晏小鱼跟在晏小月身后往何秋花房里走,背后传来晏小宝阴阳怪气的声音。
“真会说大话,还‘要多少没有’,你买得起吗?”
“是买不起。”晏小鱼突然折身走到晏小宝跟前,冷笑一声,“那我便吃你的吧。”
晏小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吓得一边后退,一边嚎叫:“娘!爷爷!晏小鱼又欺负我!”
陶翠青闻讯赶来,对上晏小鱼冷冰冰的眼神,扭头斥道:“进屋吃你的,你哥哥教你念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什么人也值当你同他计较?!”
晏小宝鹌鹑一般缩着回屋了。
晏小鱼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们。
*
上午姐弟二人在新住处忙活时,晏兴茂和何秋花也没闲着。
何秋花将四人的东西全部归置在一起,想着晏小鱼他们回来就能直接搬过去了。晏兴茂还不能下地,便帮着收拾一些零碎东西。
全部家当都收拾好,也就一个木箱、两个包袱、一些用旧了的碗筷、木桶、木盆,最贵重的物件是一口铁锅,这是晏小鱼昨日去镇上赁屋子时顺路买的,何秋花宝贝似的收好,放进木箱里了。
离开前晏老爷子过来瞧了几趟,生怕他们带走什么值钱物件。
晏兴茂和何秋花不置一词,由着他看。晏小鱼可不惯着他,他来一回,晏小鱼便要多去菜地里、米缸里薅些菜和米粮回来。
晏老爷子气得够呛,可也拿他没法儿,一骂他就要去外头嚷嚷,找村里人来评理。
这些菜全是何秋花母女两和原身种的,按理来说他们拿多少都不过分,为这事儿吵嘴村里人还不知怎么笑话。可晏老头生怕二房落着好,但凡长房用得着的,便不舍得给二房。
晏小鱼拿得理直气壮,最后愣是把何秋花腌的咸菜都带上了。
他从何婶家借了板车,将晏兴茂和何秋花唯一的嫁妆——那只木箱一起安置在板车上,其余的物件都放进他们的箩筐里。
晏小月负责拉车,何秋花帮忙推,晏小鱼负责挑那两只箩筐。
晏小月的活儿更重,晏小鱼有心帮忙,可确实不如他阿姐力气大,也怕板车控制不好再伤着晏兴茂,只好挑箩筐了。
晏家在村子中央,从那儿走到山脚下约莫要半刻钟,村里的路不大平整,他们的新住处地势又高,晏兴茂的腿禁不起颠簸,一路都得绷着神经,到了地方,将晏兴茂放下后,晏小月头发都汗湿了。
一家人一刻未歇,趁着天色还早,又挑了水来擦洗屋子里的物什,就连断着腿的晏兴茂也坐着擦凳子、擦桌子。
晏小鱼和晏小月将灶房里的那口大水缸移出来洗了三遍,准备用来储水。这水缸上沿有一个挺大的缺口,只能装大半缸水,但重买一个至少得两、三百文,晏小鱼还是决定先将就着用。
只有两个木桶,姐弟二人轮着去村子南边那口井里挑水。同样的两桶水,晏小月挑着健步如飞,竟然比晏小鱼还轻松些。
洗完水缸,将水缸和两个桶都打满水,他们又去山上拾了好些柴火回来,将柴火归置好后,何秋花死活不让他两干活了。
姐弟两个今日从晨光微露忙到落霞满天,这会儿又累又饿,何秋花很是心疼,和晏兴茂一起抢了晏小鱼做饭的活计,夫妻两一个烧火,一个煮饭,配合十分默契。
晏小鱼和晏小月各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纳凉,夏日的晚风温柔地吹拂着,身体上的疲惫的似乎也淡去不少。
寻到了安身之处,往后都不用跟长房的人勾心斗角了,晏小鱼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格外轻松。
*
晏小月闲不住,坐了一会儿便要去挑水,将何秋花煮饭用掉的水补上。
“阿姐。”晏小鱼拉住她,“休息会儿再去。”
“我不累。”
“不累也休息会儿。”晏小鱼说完,一脸钦羡地拍了拍她胳膊上的肌肉,“真是块练武的好料子。”
晏小月脸涨得绯红,闷闷地坐了回去:“别的姑娘都没有我这样的,小宝说我比汉子还壮,比牛还黑,比猪还能吃。”
晏小鱼气得坐直了身子:“那有什么!人家想要你这身板还没有呢!你这样多好,晏小宝那个小鸡崽敢欺负你,你一拳就能抡死他!别听那小崽子胡咧咧,他就是嫉妒你!只有敌人才希望你瘦弱!”
"吃得多怎么了,能吃是福!黑一点怎么了?黑黑的也很漂亮!"
他说的全是真心话。
晏小月其实长得挺清秀的,就是身形比寻常女子高大许多,因为经常下地,肤色偏深,体格也比较健壮,按现代的话说,就是‘金刚芭比’,她娘何秋花也是如此。
晏小鱼十分羡慕,他幼时刚进福利院那会儿,因为个子小,没少受欺负,后来长大了,也就一米七出头,原身身量和他差不多,无论是穿来前还是穿来后,都没有晏小月高。
他一脸真挚,晏小月却听得愣了一下:“真的?”
晏小鱼连连点头,正要开口,便听见有人道:“鱼哥儿说得是,你这样极好。”
姐弟两循着声音一齐扭头,才看到院子门口的严少成。
晏小月的脸又红了几分,严少成瞧出她不自在,立刻移开了视线:“我方才回来,瞧见院门开着,便想过来瞧瞧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倒是打扰你们说话了。”
经过严少煊的对比,晏小鱼如今看严少成那真是哪哪儿都顺眼。
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区别能这么大呢?看看人家严少成,多有礼貌!多有见地!
晏小鱼眉眼弯弯地站起来:“严大哥莫要客气,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瞧你是村里少见的明眼人,咱们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家里都归置好了,没啥需要帮忙的,多谢严大哥。”他热情洋溢地招呼严少成,“严大哥吃了没?我娘正在做晚食,你若没吃,便一起吃些吧?”
听到动静的何秋花也出来,磕磕绊绊地邀请严少成留下来用饭。
严少成客气道:“多谢,不过我在外头吃过了。”
三人寒暄了几句,晏小鱼瞥见屋檐下的竹梯,连忙道谢:“多谢严大哥给我们送梯子过来,真是劳你费心了。”
“梯子?”严少成愣了愣,接着了然一笑,“不是我送来的,我昨日念了一嘴,可早上出门匆忙给忘了,想来是少煊给你们搬来的。”
晏小鱼面色一怔。
真没想到严少煊竟然这么好心,还以为这人不乐意将屋子赁给他们呢。
可为什么主动帮了忙,见了他却没个好脸色呢?晏小鱼十分纳闷。
第14章
新住处还缺不少东西,晏小鱼准备明日和他阿姐去镇上置办家什,顺便买些肉菜回来。这几日多亏严少成和何婶帮忙,晏小鱼想亲自下厨,做些好菜答谢他们。
严少成听说他要设宴答谢自己,推辞了一番,见他铁了心思,便说自己明日去县里进货,可以带他们去镇上。
晏小鱼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翌日一早,晏小鱼和晏小月吃完早食打开院子门,坐在堂屋门口,一边干活儿,一边等严少成。听到牛车的动静,不等严少成招呼,他两便背上背篓迎出去了。
到了外头才瞧见严少煊也在,背着个布袋走在他大哥身侧。
“吃过早食没?都上车吧。”严少成笑着招呼道。
“吃了,我娘烙的南瓜饼,配上粟米粥、腌黄瓜,味道可好!”晏小鱼一边说话,一边扶着晏小月上车。
严少煊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等晏家姐弟两个都坐好了才上去。晏小鱼记着昨日的事儿,打算等他坐下就同他道声谢,顺便聊一聊,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想到严少煊上了牛车目不斜视地走到车尾,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了。
“……”晏小鱼气得撅过头,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他再不搭理严少煊,一心和严少成说话。
严少成是做货郎的,常年在外头走商,知道不少逸闻趣事,人也随和健谈。晏小鱼其实是个爱说话的性子,可晏兴茂夫妻和晏小月都不是话多的人,长房那几人倒是爱说话,可没一句是他爱听的,他这些日子着实憋着了。
严少成的胸襟见识都与村里人不同,晏小鱼和他聊得十分投缘,自觉交到了穿来之后的第一个朋友。晏小月一声不吭,但也听得津津有味。
姐弟两个注意力都在严少成的走商经历上,牛车上坡时没注意,一齐往后溜了过去。
晏小月被严少成一把拽住,晏小鱼没人拉,直接溜到了牛车后头。
他回过神时,背后是严少煊温热的胸膛,屁.股下是严少煊结实的大腿,因为离得太近,甚至能闻到严少煊身上淡淡的松墨香,晏小鱼整个人都僵住了。
饶是他脸皮不薄,这会儿也有点儿难为情了。
“对、对不住,坐着你了!”他僵硬地扭头,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严少煊目光幽深,一副看穿他的表情:“可以从我怀里出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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