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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烈日下(近代现代)——姑苏赋

时间:2025-06-27 08:05:59  作者:姑苏赋
  “你父母也是住在鹭岛?”
  “我爸不在了,我妈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回白俄罗斯了。她是白俄人。”
  召觅低低眼帘说:“抱歉。”又喝了一口水,良久后才接着问,“那你来鹭岛之前住哪?”
  “申海。”
  “来到鹭岛住还习惯吗?”
  “还好,我初中的时候,跟我爷爷在他老家住过一段时间。”边羽说,“他老家离这里很近,所以我能习惯这里的生活。”
  “上次你说你爷爷是在漳浦去世的,他老家在漳浦?”
  “嗯。”
  召觅听到他这个回答,眼眸略有一丝出神:“那是很近,坐船二十分钟就到了。”
  翻锅响的厨房里忽然传来四叔公的声音:“小召啊,你吃不吃辣?”
  召觅朝厨房的方向大声说:“微辣可以吃。”
  沉默片刻,这次换边羽问他:“你家住在蓝澳路吧?”
  召觅微讶:“你知道?”
  “你上次在我房间看到那张照片时的反应——”边羽提醒他道,“大概只有在大院里住过的人,看到大院才会有那种亲切的表情。”
  召觅有种被他轻易看穿的惊讶和轻微的危险感,可这份危险感却是他不排斥的,反而让他觉得有点挑战和刺激性。不由自主的,他盯着边羽咬下最后一口圣女果的唇,片刻才错开目光。
  “嗯。我家是在那里。”
  蓝澳路那一片房子是军属大院。边羽爷爷当年所住的军属房被清退前,儿时的他和父母也是住在那里的。
  他感受得出来,召觅该是个大院子弟,父亲或者母亲级别不低,抑或父母二人都级别不低。这是只有从大院里走出来的孩子,才能冥冥中互相从言行举止感受到的特性。因此,边羽有些好奇:“怎么在这里当民警?”
  “因为被调到这里。”召觅说。
  “我是说……”边羽酝酿了一下用句,“一般你们这样的家庭,不是应该进部队,或者乡镇历练完之后,调到市中心的机关里?”这样的路径,更符合这类家庭给子女安排的上升通道。
  “嗯,我知道有那样的。”召觅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原因,只得反问道,“不过,在这里踏实工作不好吗?”
  边羽默了默,说:“好。”
  “平凡一点挺好的。”召觅说。
  边羽感觉,召觅跟他以前认识的大院子弟多少有点不同。
  四叔公炒好两道菜,一手一盘端出来,一道是烩酸辣干丝,一道是糖醋排骨:“吃饭了吃饭了,里头有鱼汤,我亲自山上钓的乌鱼!小遇啊,你盛饭去。”
  边羽起身去厨房盛饭,召觅要跟着帮忙,四叔公按下他的肩膀说:“坐坐,你坐着。哪有客人帮忙的道理?”
  吃饭间隙,四叔公给自己倒满一杯白酒,没话找话似地问:“小召,找对象没?”
  召觅习惯被人询问这个问题,麻木地摇摇头。
  “没找好啊,不能将就,将就了没好果子吃。”四叔公美美喝掉一杯白酒,满足地“啊”了一声,“你父母肯定催了吧?”
  召觅点点头:是有点儿。”
  四叔公划着手说:“斗争到底,一点也别理会他们!单一辈子挺好的。”
  边羽微无可奈何地呼吸了一口气,四叔公一手握白酒杯,一手拍拍边羽的肩膀:“是吧,小羽……小遇!”
  边羽就势夺过他的酒杯,四叔公马上急了,伸手抢回那杯酒,将剩余的酒一口气喝干。
  晚饭结束时,四叔公已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他周围杯盘狼藉。酒量大抵就到这里,他总要喝到酒量见底的地步。
  边羽要收拾残局,召觅率先叠起碗筷:“我来吧,总不能只吃不干活。”
  边羽和他说不用,但他执意要帮忙,边羽唯有说:“那一起吧。”
  他们一起到厨房,边羽将残羹剩饭倒进厨余垃圾桶里,召觅脱下手表放在洗碗池台上,放了一盆混洗洁精的温热的水,把碗筷放到盆里洗。
  边羽拧了一条抹布去擦餐桌,紧跟着回来擦灶台。
  十分钟后,召觅洗好碗筷,边羽也做完清洁工作。他们像天生有这配合的默契,同时也默契的互不道谢,两个大男人说这些总是太肉麻。
  召觅拿起洗碗池台旁的手表:“我该走了——”话音忽地止住,盯着表盘。
  边羽眼神注意到,那是一枚黑色皮革表带的手表,表盘机械式,秒针左右飘忽,不往前动:“刚才洗碗的时候进水了?”
  召觅翻看手表的另一面,说:“不像,可能就是凑巧坏了。”
  边羽甩干手上的水,拿过他的手表说:“我给你修吧。”
  “你修?”召觅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出这么一句。
  边羽皱皱眉:“怕我不会?还是怕我彻底修坏了?”
  “不是——”召觅意识到刚才的反应错了,很不想边羽误会,却不知怎么圆回来,“我拿去给别人修,很方便。”
  边羽虽然面上没任何表情,眼神中却有一丝不是看得起他人手艺的神色。他自顾握着召觅的手表来到工作台前,并从旁边的小木柜抽屉里拿出一个款式大约是十年以前的萧邦腕表:“下个礼拜来拿,你这几天先戴这个吧。”
  召觅只瞟了一眼那手表的标志,便说:“我不能戴这种牌子,不合适。”太贵的牌子,不好出现在公职人员手上。他同时不免联想起来,那枚萧邦腕表款式老气,不像是边羽会戴的。是他哪位亲人的物品吗?他下意识简单推理了一下,认为兴许是他父亲的遗物吧。
  边羽把萧邦腕表放回去,要拿柜子里另一枚腕表时,手不由顿住一瞬。
  那是一块再寻常不过的手表,深蓝色的皮革表带,浅金色表冠,圆形表盘,盘面已泛旧,十分有岁月痕迹。虽然看起来旧,边羽却时常维护保养它,以至于它至今功能还齐全。
  “那这个吧,很普通的手表。”边羽把那枚手表取出来,几乎是没任何犹豫拿给召觅。
  召觅原本想说不用,他有手机一样能看时间,可偏这一次,鬼使神差接过这只腕表。
  他似乎是从这只腕表上普通老旧但被精心照料的痕迹中读出什么,问:“这只表你保养的很好,它对你来说很有意义?”
  “是啊。”边羽坐在工作台前。工作台前的椅子是竹制的,他的齐膝短裤在他坐下时,缩了一截到腿上。腿后肌肤便和竹椅表面贴住,不由一阵冰凉。但他似乎是习惯了凉,不想起身拿垫子,已经手握螺丝刀,在拆召觅的手表。
  召觅望着手里别致的腕表,心说,应该是别人送他的。是什么人送的?家人吗?还是以前的恋人?
  不觉间,召觅把那表带攥紧了。
  从面前贴着的那张残缺的水银镜子里,边羽见到身后召觅一副沉思犹豫的神色,以为对方又在担心手表品牌问题,便说:“我大学时比赛拿到的奖品,不是特别的牌子。”
  大一年,他去美国考取私用飞机驾照,顺道参加一个具有竞争性质的夏令营。在750英尺超低空飞行比赛中,他打败那些高傲的美国人拿到第一名,奖品就是这个手表。
  没什么品牌,没什么特色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手表,却是当时那所飞行学校的校长亲自从手腕上摘下来给他戴上的。当时的他大抵是想不到,那已是他此生最高的成就。
  所以,时过已久,久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至少给边羽的感觉来说是的。现在还要放不下,在边羽看来有点太好笑了。因此他不把这个手表再当成特殊的物品。
  “哦。”召觅的神色轻松不少,将它戴到手腕上,“我过几天来。”
  他正要走时,边羽已拆下他手表的表盘,观摩几分钟后,仿佛是要确认什么,也仿佛是兴趣所致:“你这只手表很少见,哪里买的?”
  “也是大学时参加射击比赛的奖品。”召觅补充说,“射击比赛。”
  边羽亦是轻轻“哦”一声,召觅不再说什么,将腕上的手表细心藏进袖子里,跟着和他告别了。
 
 
第22章
  边羽很久没修手表了,对机械手表各个部件的细节忘记不少,于是找出家里机械表的图解稿放在桌台上对照。
  召觅的手表虽然外表普通,里面的结构却不简单。边羽把桌台擦得非常干净,一丝灰也没有,把手表里面的零件一一挑出来分类排好,大大小小的零件多达326个。机械板有刮花痕迹以及保养油过期都属于小问题,机芯最主要的问题是摆轮断裂,且完全没有复原的可能。这个摆轮不换是不行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
  边羽用透明小塑封袋装起断裂的摆轮,到四明老街找老常钟表店的常叔,让常叔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摆轮替换。
  常叔右眼戴着一个单眼放大眼镜,放大眼镜系着一条弹性的皮筋套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他提起小塑封,把摆轮放到放大镜前看了又看:“这个型号的可不好找,不过赶巧,我这里还有一个。”他扭过身去,拉开一个小木柜翻找片刻,挠挠头“嘶”一声,碎碎念“明明在这儿”,便转到一整面钟表墙后去找了。
  常叔在钟表墙后开了一个又一个柜子,直到十分钟后,他依然没有找到摆轮的动静,反而是柜子越开越多。边羽等得无聊,便拿起一本修表的小手册站在门外翻看。小手册只有几页,这几页翻完之后,边羽放眼望街对面的景。
  四明老街的街景其实没什么新意,漆新的骑楼廊道内行人来来往往有说有笑,几年来均没大变化,还存活的老店不多了,街上都开起新店,多数是服装类、餐饮类。正宗地道的本地餐馆减不少量,多是被网红店占领。像常叔这样的老店,隐藏在城市繁华地段的角落,灰扑扑的不起眼。
  街对面一个穿深褐色外套、挎相机包的男人正捧握着徕卡M240拍照,他的镜头移动一圈后,在边羽这个方向停住。
  对面那人的相机画框中,边羽穿着一件浅蓝色内搭和米白色针织外套,头发蓬松地耷着,倚在店门的柱子前,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天蓝得不晴明,微有些闷黄,边羽像一只青春的鸟儿翩飞落在复古的街上。
  倏然,相机画面中,青春的鸟一双深眸抬起,悠然转来。
  边羽盯着那个对准自己的Elmar 21mm f3.4镜头,那人放下相机,露出张带点青色胡茬的脸。
  他远远向边羽挥了挥手,脸上展开笑。
  边羽棕金色的眉毛微一拧,记忆画片中,找不出谁能对上这张留着青色胡茬的脸。
  那人微笑摇头,手指指着自己,又指向边羽这边,跟着避过车辆,穿过马路,小跑着来到边羽面前:“嗨。你认不出我了?”
  边羽仍是一副没有印象的模样,对方于是说了句法文:“海边的咖啡厅,蔷薇花很漂亮。”
  边羽不懂句子的意思,但听到法文便记起来了:“哦,是你。”他仔细瞧了闻莘那双带点棕褐色的眼睛,目光又落到他下巴那短短的胡渣上,“你留了胡子,我没认出来。”
  闻莘摸摸脸上的短青胡茬,略惭愧的模样:“我不是故意留的。这一个月,我忙着办画展,没时间修理胡子。”
  “这样啊。”边羽其实没很在意的意思,“你中文进步很多。”
  “真的吗?”闻莘眼中闪过一丝亮泽,“那我的老师请得值。”
  “你还特意请了老师?”
  “是啊,想着再见到你,能跟你交流更多。”闻莘望着边羽的双眼,坦诚是他一向的风格。
  边羽不解问:“你怎么知道会再见到我?”
  “不知道。可能,是一种预感。你看,我们现在不就又遇见了?”闻莘问,“但是,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等老板拿一个手表零件给我。”边羽的目光朝向那面钟表墙后。
  他话正说完,常叔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出来,掌心掂着一个纸包好的摆轮:“也就剩这么一个了,你算是有缘。”过后,他注意到闻莘手中的相机,谨慎道,“你那相机别开闪光灯拍我这些东西。”拉过一块黑色绒布盖住桌上的金属部件。
  “Ok,我不会拍它们,我知道它们很脆弱。”闻莘把相机收进相机包里。
  边羽对了一下拿到的摆轮型号,确认无误后一道放进塑封袋里:“多少钱?”
  “10块,要现金。”常叔坐回工作台前的木椅上,拿起一个鼓鼓的气吹吹桌面上摆放的表芯上的灰。
  “网上都卖到四五十了。”边羽手在口袋里摸了摸:“今天没带现金。”
  “网上的人爱怎么卖怎么卖,我就这个价。钱你明天拿来。”
  边羽说:“我明天不路过这里。”
  常叔“咂”了下嘴。他搞不懂线上收款那一套,几年前被人拿假转账的截图骗过,自此一直不再开设线上收款,手机收款也不懂得操作。除非子女在家里,才会让对方转账到子女手机中。
  闻莘拉开相机包侧边袋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张十欧元:“我给你吧。人民币的,我用完了,只有欧元。”
  “这我可找不开。”常叔不看那张钱一眼,抽屉里拿出一条金属怀表链,“要么你拿去当找钱。”常叔多少有一套自己坚持的做生意理念,人是极其保守老派,同时坚决不占别人便宜,也不让别人占便宜。
  “好。”闻莘放下那张十欧元,收起那条怀表链。
  走到街上,边羽跟闻莘说道:“你打开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闻莘没听他的:“我不会用微信花钱,要不,等一下,你请我喝咖啡。”
  边羽本想说,那用其他转账方式,或者明天拿现金给他。想想都十分麻烦,还不如一杯咖啡来得干脆,便答应道:“好吧,你想去哪里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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