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不为所动,道:“我会注意安全的。”
今天本该一切照旧。
遇到何奕宁后,打乱了他不少计划。摔手机的事属于情绪用事,自尊心占了上风。
这样做值得吗?
他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池雨回屋学习了一段时间,吃完晚饭洗了碗,他接着回屋学习。
门被敲响,奶奶的声音:“小雨,你的同学找你。”
池雨开了门,一脸疑惑,“谁找我?”
奶奶手中拿着老年机,往池雨的方向递过来,“好像叫什么何,何……”
“何奕宁?”
奶奶:“对,是他。”
池雨接过,对奶奶点了点头,关了门回屋,“喂?何奕宁?”
“池雨。”
老年机听筒发出的声音洪亮,被机械加工过一遍的声音好听,但抵不住这能震破耳膜的轰炸。
挨近听筒的耳朵险些受伤,池雨拿远手机,“找我有什么事吗?”
本来想问何奕宁怎么会有他奶奶的手机号,记起了中午在医院发生的事,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眼睛。
“问问你到家了没。”
“到了。”
“……”
电话迟迟没挂,池雨看着手机页面显示的通话时间,“你还要说什么吗?”
何奕宁那边传来一道猫叫声:“喵——”
小猫的声音软软的,好像撒娇一样。
池雨:“糖果?”
何奕宁摸了把怀中的糖果,道:“是她。”
池雨:“……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何奕宁:“好。”
池雨要按下挂断时,何奕宁突然出声:“池雨,你手机摔坏了没被叔叔阿姨批评吧?”
池雨吸了口气,将老年机扔去桌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没有。”
电话发着声,连带着桌子也随着声音响起而振动。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有一个不怎么用的二手手机。”
“不用了,谢谢你。”池雨道,“我要去洗澡了,拜拜。”
他挂断电话,将何奕宁的号码拉入黑名单,走出卧室,把手机递给奶奶时,他说:“诈骗电话,我拉进黑名单了。”
抛弃了所有烦心事,他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复习。
晚些时候,他去卫生间冲了澡,出来时奶奶已经回了卧室,客厅里亮着盏昏黄的灯。
大门敲响,他绷直了背,开了门,看见屋外敲门的不是他想象中没带钥匙满脸怨气的池国林,防御的弦一下松驰,“表姑?”
下午才来这里做过客的女人脸上表情不怎么好,把一个手机递过来,“诺,你弟弟的二手手机。”
池雨接过,连将人请进门喝口水的客气话都不说,“谢谢表姑。”
女人气哼哼地转身离开,嘟囔的话随着风吹到池雨耳朵里,“学习好有什么用,不会做人去社会上迟早被鞭打。”
池雨无所谓地关了大门,走进客厅后,他将电话卡安进二手手机,开机后他输下一个号码,编辑短信后发送:【妈,我手机烂了。】
杜莲过了一会儿回复:
【谁是你妈?】
【你以为我是你的提款机吗?】
【我没钱。】
池雨打字:【我知道你女儿的学校在哪。】
池雨往后一靠,躺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合目小憩,睁开眼时,屏幕上多了新的消息:【明天下午些来,早上我有事。】
他勾着唇,充满嘲讽地笑了笑,抽出手机卡后,将没用了的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需要被人施舍。
重物落入垃圾桶,坠得塑料袋嘶啦一声。
突然,奶奶的房门打开,池雨一顿,起身,心虚地拦到垃圾桶前,“奶奶,你还没睡?”
奶奶拿着老年手机,眯着眼睛看着手机屏幕,光照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那个诈骗电话给我发短信,说周一降温,让你多穿点衣服。还说为什么总是在通话中,问你是不是出事了。”
池雨无辜地睁着眼,“奶奶,都说是诈骗电话了,不用理。快去睡觉。”
第17章
嘱咐了奶奶吃药,煤气也检查了还够,池雨提上书包走出家门,打算从杜莲那里拿了手机直接去学校。
多亏昨晚“诈骗电话”的提醒,池雨特意留意了下周的天气预报,连续几天降温,他又往书包里塞了几件厚衣服。
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坐上公交车,到站后下车,他直奔理发店。
由于此刻是午饭时间,店里人不算多,池雨一进门,坐在里边玩手机的杜莲就站了起来,撇着嘴,将手机放到桌面,“当你明年的成年礼物。”
池雨打开手机放入电话卡,重启,在等待手机开机的间隙,他说:“谢谢,那我先走了。”
杜莲盯着他,有些胖加之保养得当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明明开了理发店,她头发却很干枯,染过棕红但褪色的发扎在脑后,一副普通人的样子。
“饭吃了吗?”
“吃了。”池雨道,说完便走出了店。
杜莲陪伴池雨的时间不长,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池雨。
池雨虽然经常来找她要钱,但从不久留。
这么一句“吃了”,就将杜莲难得生出的一点母爱给击退了,后面那几句留池雨吃饭的话,梗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咽不下。
装满东西的书包沉在背后,池雨的背影看上去十分瘦削。
那个埋在衣服里的瘦弱身子,是如何抵御住前面十多年的风雨,又该如何抗住后面几十年的雨打?
“妈妈,刚刚那是谁啊?”
从屋里走出的女孩搂住杜莲的腰,几乎埋进了杜莲的怀里,仰着头问。
杜莲回神,赶走少得可怜的愧疚感。
可她也不是完全的不管不顾,这不是给他买手机了吗?
“客人。”杜莲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午饭你想吃什么呀?妈妈给你做。”
“老板,我要一份蛋炒饭。”
池雨付完账后坐到了位子上,拿着新手机捣鼓,下了必要的聊天软件,登上账号后,张采文的消息比任何软件的通知都要热情。
池雨简单扫了几眼,挑了几条回复。
【昨天手机摔烂了。】
【没出事。】
【作业到学校再给你抄。】
网瘾少年张采文秒回:【失踪人口池雨回来了!】
池雨笑笑,点进与何奕宁的聊天页面,编辑文字,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发送:【我奶奶的手机通讯不太方便,你找我有事的话可以给我发消息。】
冒着热气的蛋炒饭被放到面前,池雨搁下手机,细嚼慢咽吃起饭。
“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干,下午陪我去买两个游戏手柄。”
“不去。”
第二道声音有些耳熟,清冽好听。
不会那么巧吧?
池雨一顿,抬头,与走进店里的何奕宁目光相撞。
何奕宁身子微顿,自动屏蔽了许厉接下来说出的话,走到池雨旁边,瞥了眼他身旁的书包,“你这么早就要去学校了?”
池雨感受着何奕宁身旁那人打量的视线,放下手中的筷子,简单瞥了眼打量他的人,对何奕宁说:“你怎么在这?”
何奕宁身旁的男生相貌端庄,但带有一种凌厉的攻击性,尤其是他看人的视线,像在看什么物品一样,极其让人不舒服。
何奕宁说:“和朋友一起来买生活用品。”
他自然地将手中提的东西放到池雨对面的椅子上,与许厉去点了餐。
池雨瞧着对面被拉开的椅子,沉默,低头吃饭,感受到面前坐下两个人,何奕宁的声音在他抬头前响起,“这是池雨,我的同学。”
在池雨投来目光时,何奕宁又介绍:“这是许厉,也是一中的,高三。”
池雨慢条斯理地咀嚼后咽下口中的饭,“你好。”
许厉挑眉,“你好。”
“……”
安静。
池雨本就不是喜欢说话的性格,许厉又一会儿疯一会儿正常,何奕宁夹在中间,只好接着说:“我们班班主任高老师带过他们一段时间的课。”
许厉一手托着脸,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没什么兴趣地低头看着桌面。
池雨点头。
何奕宁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三个人,一个专心吃饭,一个并没有聊天欲望地看着桌子发呆,只剩他一人努力营造话题,其余两人毫不遮掩敷衍地回应他。
见状,何奕宁只好暂时放弃了活跃氛围,低头给亲切关心自己的母亲回复信息,解释完他为何没在家里吃午饭,才注意到池雨刚发的消息。
他看向池雨搁在旁边的手机,“你要把手机带去学校?”
池雨抬手扶了下眼镜,看向他,自然地歪了下脑袋,“你不会跟老师告状吧?”
“当然不会。”何奕宁侧身避开,店长将炒好的饭放到桌上,他接着说,“昨天回家后,过敏的症状没有再发生了吧?”
池雨下意识摸了下脸,“没有了。”
“没事就行了。”
“谢谢关心。”
……
一旁,许厉抬了抬眉,对池雨本人以及他两的话题都不感兴趣,起身抽筷子,无意撞了下筷子筒,筷子筒摇摇晃晃地往池雨的方向倒去,哗啦啦——筷子一根接着一根落地。
池雨灵敏地扶住筷子筒,拯救了剩下那些还没有遇难的筷子,将掉入怀中的筷子放去桌面,犹豫片刻,在何奕宁蹲下去时,跟着低身去拾地上的筷子。
罪魁祸首许厉一向没有公德心,但今日旁边有个道德标兵,做错了事免不得被说上几句,加上没犯错的另外两人都帮忙善后,他赶在何奕宁出声前蹲下身,不情不愿地捡起筷子。
对面的池雨低着脑袋捡着,将筷子塞进手心里,起身时,眼镜被桌边撞到,从鼻翼上滑下来,拦在额头前的头发扬了上去,零零散散地飘在额前,露出了那张清秀的脸。
他用空着的手忙接住掉落的眼镜,戴上去后,与许厉毫不遮掩的端详视线相撞。
许厉的眼中不再是方才的冷漠,多了些带着狎昵的兴趣,主动拿下池雨手中拽着的筷子,将沾了灰的筷子递给闻声赶来的老板,“脏了,去洗洗吧。”
池雨微微压着眉头,坐下时,许厉的声音响起,“池雨,名字挺好听的。”
何奕宁拿筷子的手一颤,似是没想到许厉会主动搭话,奇怪地侧头看了眼许厉。
池雨:“谢谢,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许厉勾了勾唇,“何奕宁刚来这里,在你们班是不是挺受欢迎的?”
池雨瞧了眼被提到的人,不带情绪道:“是挺受欢迎的。”
“这小子从小到大就没谈过恋爱,像个和尚转世投生一样。”许厉笑着,“有没有女孩子追他?”
池雨有些烦地蹙了下眉,“不清楚。”
许厉接着道:“那你呢?”
“我什么?”
“谈恋爱了吗?”
池雨抬起头,看着许厉带笑的眼,又看向何奕宁,“没有。”
真是物以类聚,何奕宁的朋友和何奕宁一样,没一个让他觉得顺眼。
许厉:“果然,你长得那么乖,和我想的一样……”
“许厉。”何奕宁打断许厉剩下的话,“吃你的饭。”
从许厉殷勤地凑到池雨面前时,他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与许厉相处那么多年,许厉说过的话如海水般多,但他却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晚上放学时与许厉说过的话。
——“你不歧视同性恋吧?”
许厉说这句话时,眼中藏了情绪,现在回忆起来,他才注意到当时自己忽视了的,是许厉小心翼翼的探寻。
滚烫的血涌过他的全身,余韵却泛着冷,密密麻麻地爬满他的背。
何奕宁恍然大悟。
许厉是他的同类。
胸廓的心脏跳得沉又快,面对许厉询问的视线,何奕宁逃避地低下头,“快吃饭,吃完后我陪你去买游戏手柄。”
许厉耸耸肩,“知道了,大少爷。”
没了许厉的纠缠,池雨快速吃完了饭,礼貌性地跟他们告别,拎着包往外走去,与进来的客人擦肩而过时,那人喊住了他,“池雨?”
池雨停住脚步,“谢鹏。”
谢鹏是他高一上学期的同学,在选课后分了班,两人就没了多少联系。
池雨讨厌谢鹏。
和对何奕宁的讨厌并不是同一种。
谢鹏此人骄傲自大鲁莽野蛮,常常以开玩笑的口吻嘲笑池雨空有学习的脑子,身体又弱又金贵,弱柳扶风,书虫子一条。
池雨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纠缠,打了个招呼便要走,谢鹏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大学霸,好久没见啊。”
池雨察觉到谢鹏语气的攻击性,往后一退,被碰到的肩好似染上脏污,他下意识伸手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谢鹏横眉扬起,大声嚷道:“池雨,你什么意思?拍什么拍,我的手又不脏!”
说着,他又来拉池雨的肩。
池雨不满地紧着眉头,往后躲避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来,紧紧拽住谢鹏的手腕。
谢鹏的手被扔回来,他摸着被拽得发疼的手,本想质问对方是谁,瞧了眼那张迷倒他们班许多女生的脸,噎了噎,“我知道你,何什么一宁,大老爷的名字取那么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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