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
第45章
池雨费了些力才将何奕宁从身上掀开, 他洗漱后上了床,关了灯上床睡觉。
躺在柔软的床上,明明脑子疼得厉害, 倦意和疲困潮水般卷着他的四肢,但他睡不着。
脑子像失去了导航的船, 没有目的地飘在海上,几个画面来回接替, 一会儿是杜莲的骨灰盒, 一会儿是各方面都让人嫉妒得眼红的何奕宁,一会儿是自己简陋得连窗子都没有的卧室。
如果他开口让何奕宁转学的话, 何奕宁一定会乖乖听话吧?
哈……他真是累得脑子都不正常了。
早上闹钟响起, 池雨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好歹还睡了几个小时,没有通宵。
从何奕宁的卫生间洗漱出来, 他被坐在床上的人吓了一跳,“醒了?”
何奕宁点头, 心虚地看了眼池雨, “抱歉啊,第一次喝醉,没想到我醉了还挺粘人。”
谢天谢地他没有断片,想起昨天把池雨压在身下差些没控制住自己吻了上去, 他就后怕得很。
“头不疼吗?”池雨脱掉身上的睡衣,自然地换上衣服,回头时, 刚才一直看着他的何奕宁扭开了脑袋,他接着说,“听说宿醉头会很疼。”
“还好。”何奕宁走进卫生间,“你等我一会儿, 我骑车送你去上班。”
推开卧室门,楼下客厅的声音传来。
“你孩子成年礼你拉着他去搞什么商谈?你还配当一位父亲吗何津!孩子的生日你都利用上了!”
“我这不是为了给他铺路吗?他学什么哪有经商赚得多?”
“铺路?送的那些车啊房啊什么奢侈品,哪一样不是为了贿赂你?铺路铺路,之前说的好好的,让孩子走自己的路,你现在又要让他去你那破公司!”
“孙唐娟!你又好到哪里去!你不也逼着他学钢琴吗?”
……就算是吵架,两人的声音都不大,常和得像一场普通的争论。
似是察觉到楼上站着人,吵闹声戛然而止。
“池雨,奕宁,我煮了粥,下来喝吧。”孙唐娟将头发拨到耳后,瞬间恢复温婉的常态。
何津抱手坐到沙发上,一声不吭。
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没开封的生日蛋糕,装着“18”蜡烛的盒子拴在精美的蛋糕盒旁。
池雨轻轻一瞟,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
何奕宁踌躇地捏了下拳头,看了眼池雨。
两人肩并肩下了楼。
池雨礼貌地向两位长辈问了好,吃了孙唐娟煮的粥后,何奕宁骑着车送他去昨天的饭馆。
今日天空挂着太阳,早春的寒凉被蒸发得一干二净。
“谢谢。”池雨下了车,“你的生日礼物我开学再给你。”
何奕宁的目光追着他,“那个不重要的。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
池雨说:“没空。等开学再见面吧。”毕竟我不像你,养尊处优不缺钱。
他走进饭馆,穿围裙时,一起洗碗的女同事凑了过来,“池雨,我刚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个帅哥,他骑车送你来的,他——”
池雨打断她:“我们不熟。”
“……我随便问问。”
女同事调笑地眯了眯眼,忽然凑近到池雨面前,“你是不是高度近视?”
池雨蹙眉,下意识避开,“嗯。”
女同事:“镜片太厚会让你的眼睛看起来很小,你额头上有疤但不影响你的外观——池雨,你要脱了眼镜,绝对也是个帅哥。”
池雨转身就走,“有病。”
女同事贴心地出谋划策:“你要缺钱去夜店当服务员啊,戴个隐形眼镜,绝对有人给你砸钱。”
“不去,恶心。”
女同事:“……”
人长得好看,这张嘴怎么那么不讨喜。
。
寒假时间转瞬即逝,池雨白天打工晚上学习,上个学期每晚去跑步练好了的身体毁于一旦,在开学当天他就生了病。
这些日子虽然没和何奕宁见面,但一向不怎么玩手机的池雨都耐下性子一一回复何奕宁的消息。
让何奕宁离开宁希一中仿佛已经成了他的执念。在学习时会想到成绩单上不再属于自己的第一,洗碗时会想到那日在包厢里被众星捧月的人,睡在生硬木板床上时会想起何奕宁柔软的床……
好像何奕宁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但他就是很讨厌何奕宁。
讨厌得想让何奕宁永远消失在自己眼前。
而当脑子滚烫得像被开水浇过一样,呼吸成了比思考还费劲的事时,讨厌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他一回宿舍就躺去床上,把作业递给了张采文,掀开被子将自己裹了进去,嗓子烧得冒烟,“帮我跟老高请个假,我身体不舒服。”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没了意识,大脑似乎清醒又似乎陷入了混沌,沉沉浮浮,所有感官都集中于涨得要裂开的大脑,他好像陷入了无底的黑暗,汗水潮湿黏腻,沼泽一般将他吞入。他做了无数个噩梦,直到有人喊醒了他。
“池雨。”
声音清如甘露,池雨迷迷糊糊睁开眼,何奕宁蹲在床边,从他口中拿出体温计,“高老师让我带你去打针。”
池雨撑着床坐起来,“我不想去。”
何奕宁看了眼体温计,“38.4,再烧下去可能会变傻。”
池雨踩着鞋子走到柜子前,弯腰翻找抽屉,拿出退烧药喝了一口,“我吃药了,我不打针。”
何奕宁无奈地笑了笑,走到池雨面前,拉起他的手放在额头上,等池雨挣扎着松开手后,他道:“你的头烫得可以煎鸡蛋了,去校医院看一看吧。”
池雨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不去。”
去了肯定还是要打针。
何奕宁说:“这么怕的吗?”
池雨:“怕什么?”
何奕宁盯着池雨被烫得发红的脸颊,“打针。”
池雨:“……”他还是妥协了,中了何奕宁幼稚的激将法。
医务室内,护士用碘伏在池雨手背上消着毒,何奕宁对池雨道:“你所有寒假作业都是自己做的吗?”
池雨:“语文是抄的。”
何奕宁轻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笑容有些苦涩,“是不是很累?”
“什么?”手背上陡然一阵刺痛,针扎了进去,池雨慢半拍地意识到何奕宁刚才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等护士粘好胶布,何奕宁主动地拎起药水,池雨看了他一眼,往输液室走去。
“发烧也不是什么大病,老高还叫你来带我打针,浪费你的时间了。谢谢。”池雨坐到椅子上,空出来的那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恹恹地靠在上面。
何奕宁说:“不浪费。”
静了一会儿。
何奕宁又说:“就算不是大病,身体难受了也不要硬撑。池雨,不要担心麻烦我的,我们不是朋友吗?”
夜里很安静,被上课铃声禁锢的校园没有过分的吵闹,静得只有风声和树叶婆娑,输液室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外边护士看剧的音乐。
池雨淡淡看了眼何奕宁优异的侧脸,烧糊了的脑子没能记下他当时说了什么话,他只记得听了他回答的何奕宁神色僵硬……
他说的好像是:“我们才不是朋友。”带了病的语气弱如蚊鸣,何奕宁估计当他开玩笑了。
在宿舍里被打断的沼泽一般的梦境又将他吞入了。
他在梦境里看见了杜莲,杜莲搂着陈优,对着他说:“你别叫我妈,你不是我的孩子”。然后一辆车飞奔而来,杜莲被炸成碎片。
他哗地睁开眼睛,输液架上的针水已经换了新的一瓶,他吓得低头看手背,还好,没有肿,没有回血。
坐直后,他揉揉靠得发酸的脸。
何奕宁说:“只剩最后一瓶针水了,要是困再接着睡。”
池雨后知后觉他刚才靠的是何奕宁的肩,摇了摇头,“我不困。”
病魔与疲倦的双重折磨之下,他又闭上了眼,不知道靠在那个一动不动算不上柔软的肩上过了多久,梦里不再沉闷。
“雨哥,醒醒。”池雨睁开眼,张采文蹲在他面前,忍俊不禁,“何奕宁的肩好靠不?安安静静靠着他睡觉的模样像个小媳妇。”
“下自习了?”池雨坐直,嗔怒地看了眼张采文,旁边的何奕宁动了动被靠得发麻的手臂,池雨垂眸,手上的针被拔掉了,输液贴上没有一点血迹,看来拔完针后何奕宁帮他贴心地按过。
张采文说:“我本来也想跟着何奕宁来的,但老高把我喊去办公室骂了一顿,扬言下自习作业交不上来就打电话通知我妈,臣服于他的淫威中,我只能在教室抄了两节自习的作业。雨哥,你的作业我帮你交了啊。”
池雨点头,站起来时,何奕宁伸手扶他,“好多了吗?”
池雨:“我想上厕所。”
何奕宁:“需要帮忙吗?”
池雨:“……我脚没断。”
上完厕所出来后,他站在洗手池前,镜子里的人嘴唇苍白血色全无。他也是头一次见那么沧桑的自己。
回到医务室时,只剩张采文一人了,池雨有些诧异,“何奕宁呢?”
张采文:“之前和我们一起吃过饭的那男生来找他,好像是何奕宁的表哥,他们一起走了。”
“许厉?”
“哎对,是这个人。”
池雨拎起药,和张采文往宿舍走去。
下了自习的校园热闹起来,走在路上的人们欣喜地分享着自己寒假经历的趣事,欢声笑语刺耳得很。
张采文:“何奕宁和许厉是亲戚,两人关系挺好,我和那我远房表哥像陌生人一样,连朋友圈都不互相点赞。”
池雨静静地听着张采文的话,突然开口:“许厉喜欢男的。”
张采文:“啊?”
池雨重复:“许厉是个同性恋。”
张采文:“……啊?”
生病耗神,池雨说话有些慢,“算了,没什么事。”
想起那次聚会许厉总是不断引池雨说话,看池雨的眼神是拉丝儿,张采文茅塞顿开,“卧槽,雨哥,许厉不会骚扰过你吧。”
池雨脑子飞速运转,不否认也不承认,说了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听说这东西会遗传。”
张采文按照池雨的意思接了句:“卧槽,何奕宁也是?”
池雨:“可能吧。”
张采文左右四顾,压着嗓子,“雨哥,这事可不能乱说。而且,其实同性恋也没啥的,又不损害我们利益……就怕有人听见对何奕宁产生不好的影响。”
何奕宁真能收服人心,之前张采文讨厌何奕宁讨厌得那么明显,现在都为何奕宁说话了。
池雨脸上闪过烦躁,看向张采文时神色无常,“你说得对,这种事不能乱说。”
第46章
小学时, 池雨写的字被老师夸过,小孩心性,被夸了之后便要把那件事做到最好, 他便用攒的零花钱买了字帖,一有空就描摹练字, 多年来的良好习惯,成就了他一手好字。
——祝何奕宁:生日快乐, 天天开心, 一帆风顺,功不唐捐。
他写在明信片上的字遒劲有力, 常言道, 见字如见人,落笔干脆利落, 足以看出池雨并非优柔寡断的人。
语文课上,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名人的情史八卦, 何奕宁拿着明信片, 指腹滑过干了的字迹,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地临摹。
距离开学过去两个星期左右,何奕宁将明信片放在课本里,时不时就拿出来看几眼。
除了明信片, 池雨还送了个小猫钥匙扣,黄色的毛摸上去柔软舒服,他送东西时说:“除了游戏和课外书, 你应该还喜欢猫。我记得你那只猫叫糖果。”
何奕宁将钥匙扣珍藏地收在家中的柜子。
“何奕宁,你也觉得我家雨哥的字好看啊?在这里偷偷地学。”张采文听得恹恹欲睡,转头看见何奕宁开小差,便凑过头来光明正大地视奸。
何奕宁点头, “池雨的字是很好看,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张采文摇头晃脑地坐直回去,“切,就不爱跟你们这些喜欢讲成语的好学生聊天,显得我文化很低的样子。”
何奕宁:“也没有吧,毕竟——”
张采文期待地挑了下眉,“什么?”
何奕宁开玩笑道:“这是事实。”
张采文捶了下桌子,“放屁!”
“张采文!”讲台上的老师怒气冲冲地看过来,“要放屁出去放。”
教室里哄堂大笑。
张采文缩了缩肩膀,怨怼地看了眼何奕宁。
下课后,吴天旺拄在张采文桌子上,“你上课放屁啊?”
张采文戳开吴天旺的手,“我放你个头。”
吴天旺说:“对了,何奕宁,你住的学区房好像出命案了,我刚上课听我同桌说的。”
刘颖转过身,“听说是小偷入室抢劫,专门找高中生住的房子,挑白天上课的时间。但我们学校高一的一位男同学那天正好请假在家休息,小偷入室抢劫的时候发生了争执,不小心被小偷捅了一刀,警察现在都还没找到凶手。”
张采文出口就是一句国粹,“卧槽,那同学抢救回来了吗?”
刘颖:“失血过多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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