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看了什么恐怖片般避之不及地合上手机,他点开网页接着找板报素材。
估计是因为心不在焉,他刷刷地滑过多张图片,反应过来自己分神后,愣神地点了下鼠标,电脑页面突然跳转。
【寂寞夜色,深闺美女孤身一人在家,等待你的到来。】
配图是肉花花的一片。
何奕宁手忙脚乱退出广告,紧紧阖了阖眼。
看的是黄色广告,为什么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刚才从视频里看到的内容!
他冰凉的手指搭在鼠标上,身体里流过了滚烫的血液,冰火两重天之下,他果断打开高中数学的网课视频,认真听了起来。
另一边,张采文看了何奕宁莫名其妙的回答,气得牙痒痒,“肯定是因为我吉他弹得太好听了嫉妒我!”
池雨:“怎么了?”
张采文拧眉,“我拍了个我弹吉他的视频发给他,结果他让我拍视频时别把舍友录进去。这是什么?不夸我高超的技术,反而找茬,肯定是嫉妒我!”
“你把我录进去了?”
张采文调出视频给他看,“诺,你既没胸又没屁股,拍一下你又不会掉几两肉。那个何奕宁就是没事找事。”
视频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内容,但看着视频中的自己,池雨莫名不适,“你下次再把我拍进去,抄作业去找别人吧。”
“雨哥!别啊!我错了!”
。
清晨,池雨进入了教室。
意外的,今天何奕宁比昨天来得早。
他坐在座位上翻看着昨天上课记的笔记,仰头看向走进教室的池雨,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右手握住一杯豆浆递了过来。
池雨站在原地,低头与他相视,“给我?”
何奕宁道:“不小心给多了钱,老板多给了我一杯豆浆。”
池雨点了点头,接下豆浆,在心中衡量片刻,还是没问豆浆多少钱。
他低头瞧了眼自己握住豆浆的手,才发现杯子并不像他看到的小。
方才何奕宁握住豆浆,在他宽大手掌的衬托之下,杯子都小了一截。
参照物不同,观察对象看上去也会不一样。
他抬了抬手指,视线扫过掌心里的豆浆杯,“谢谢。”
应付性地喝了一口,坐下后将豆浆搁到一旁,池雨翻开了书,没等他完全投入,何奕宁用笔轻轻戳了戳他的背,递来了一沓复印好的板报素材,“给你。”
池雨接过来,随手翻看,“辛苦你了。”
何奕宁回以笑容,友好道:“不辛苦,家里有打印机,还挺方便。以后要复印什么资料都可以找我。”
池雨:“……那真好。”
家里有打印机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日复一日的早读,带着困意叽叽喳喳的读书声,恍若仙乐的下课铃声,紧接着又是让人人头疼的数学课……
两节课完后,到了大课间,操场上传来昂扬的音乐声,催命般地说着:“快来操场上跑步呀~”
池雨扯了下嘴角,脱了校服扔去椅子上。
同桌刘颖腼腆地打趣了他一句,“这歌声都把你弄出ptsd了。”
池雨笑了笑,“是啊。”
“你们女生真好,只用跑两圈。”张采文站到池雨身旁,羡慕地看向刘颖。
刘颖摊了摊手,“可是你们男生体力确实比我们好啊。”
他们做了许久的前后桌,积累了深厚的感情,平时经常互相拌嘴打趣。
班里话最少的池雨和刘颖在张采文聒噪的带动下话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谁说的,男生体力也不一定很好。”张采文一把拥住池雨的肩,“雨哥体力可没多好。”
池雨拍开采文的手,“你要真想加入女生,做个手术就行了。”
刘颖捂着嘴笑,张采文当场炸毛,“池雨!”
人群拥挤,走入狭窄的楼道。
池雨与张采文在前方聊着天。
何奕宁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静静盯着池雨的脑袋。
吴天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拍了下何奕宁的肩头,“好巧!”
何奕宁回以笑容
吴天旺唉声叹气,“好讨厌跑操啊。”
何奕宁:“我也是。”
走至操场上,何奕宁的目光很快锁定了站在队伍里与张采文聊天的池雨。他们两人不知聊到了什么话题,忽然笑了起来。
池雨笑起来的侧脸鼓起了一团,像未发育成熟的小孩子。
“怎么样?适应了吗?”吴天旺突然开口。
何奕宁回神,“什么?”
“学校生活,适应了吗?”
何奕宁点头,“适应了。”
站进了队列里,何奕宁被班长安排在了池雨后边,吴天旺拍了拍他的背,“知道你和池雨关系好,让你俩站近一些。”
池雨恍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转头,与何奕宁短暂对视几秒,再瞧了眼吴天旺。
他哪只眼睛看出他们关系好了?
不等他做出反应,一旁的张采文瞪了眼吴天旺,“就你多事。”
在张采文与吴天旺打起来前,体育老师拿着话筒一吼,开启了众人高二上学期的第一次跑操。
跑步其实不算累,但跟着一堆人跑,还要保持队列的整齐,加上速度受领跑班级的影响,跑操成了很多人叫苦不迭十分抗拒的事。
何奕宁的体力并不算弱,他的速度跟上大队伍绰绰有余。
跑的时候,耳边是风声与音乐声的混杂,他总是不受控制地看向前面的池雨,扫过他的后脑勺,他的脖颈,他的肩,他的后背……
被观察的人毫无意识,池雨的肺像烧了一般,又辣又疼,身上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迈动双腿上。
他这个假期早起贪黑,白天在外面打工,晚上有时候去给初中生补课,有时候待在家里做一做题,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体力一弱再弱,爬三层楼他都能歇上几次。
体育老师一直在催促大家加速,随着领跑班级速度的提升,池雨渐渐力不从心。
他脚上虚浮,快要掉出队伍时,胳膊被一只手紧紧握住,拉着他往前跑。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谢的话因体力不支堵在了喉咙里,他心中计划着中午去食堂吃饭时得买个小吃感谢一下张采文的帮忙,余光扫到的侧脸却与他记忆中的张采文有所出入。
第8章
池雨的胳膊很细,就算隔着校服握住,也能感受到手臂上只有薄薄的一层肉。
何奕宁一只手掌就能将他的肱骨圈过来。
池雨面色潮红,急促呼吸下,他的表情显得有些痛苦。
不知是不是因为跑步耗费体力,人在极度劳倦的时候,神情中会带有攻击,何奕宁有一瞬间感受到了池雨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厌恶。
但只是一瞬间,何奕宁把池雨目光中的厌恶当成了错觉。
池雨的呼吸声响在耳边,音乐声消弭于风声之中,脚步踏在了浮云上,所有声音都被吞入了看不见的云层中。
何奕宁感觉手中握住的那只胳膊如千钧之重,却又精细得易碎,怕太过用力捏碎了那只手臂,一时之间松了些力气。
趁他松了劲,池雨立刻抽出手,艰难地说出“谢谢”两个字。
何奕宁诧异地侧头看向池雨,“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看不起谁啊!
池雨咬了咬下嘴唇,一股无名火烧了起来,灌了铅的双腿被意志力逼迫得动了起来。
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被火烧了的喉咙如刀割般,他费劲地迈动四肢。
两圈跑完,女生纷纷跑出操场把跑道让开,或站或蹲或坐,看向操场上奔跑的男生。
像化学老师说的一样,异性就是催化剂。
每当这时,男生总像打了鸡血一般,一个比一个跑得还快,非要在女生面前一展雄风。
眼看着周围跑过一个又一个男生,池雨的体力消耗殆尽,踩在塑胶跑道上的脚步越发沉重。
何奕宁慢慢降下速度,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般用龟速“跑”完最后一圈。
踩上终点那刻,池雨像坐了过山车般,大脑眩晕五感乱飞,一时没有顾及太多,猛地拉住身旁人的胳膊,脚步一颤,靠着何奕宁晕了过去。
何奕宁眼疾手快搂住他的腰,明知此时情况不对,脑子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个词语——盈盈一握。
池雨太瘦了,腰侧紧绷得没有一点赘肉,摸着有些硌手。
在终点等了很久的张采文看见这个场景非常不爽。
看见池雨掉队时他本来想陪着池雨一起去的,结果一时不察,被何奕宁这小子捷足先登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两人赶回来,他气冲冲地走到他们面前,还没对何奕宁说出什么狠话,池雨当着他的面晕了!
张采文忙扶住池雨,左右四顾后喊了声远处的吴天旺。
吴天旺被吓了一跳,摸了摸池雨还在跳动的脉搏,“应该是低血糖,先去医务室。”
张采文责怪地看向何奕宁,“雨哥身体不好,前两圈你还带着他瞎跑那么快。是不是居心叵测啊你!”
何奕宁没应张采文的话,将池雨往背上一放,“我背他去校医院吧,你们帮帮忙。”
张采文知道孰轻孰重,立马收了自己刻薄的心,撑着池雨的后背,让何奕宁顺利背稳池雨。
来到校医院,何奕宁将池雨轻放到床上,在校医走过来时避让到一旁。
“看来得输液。”校医做检查时,池雨睁开了眼,他嘴唇发白,撑着床坐了起来,剧烈疼痛的大脑片刻恢复正常,“我是低血糖,吃点糖就行了,不用打针。”
校医扫了扫他煞白的脸,“早上吃东西了吗?”
池雨乖巧地点了点头,“吃了。”
病人都说不打针了,校医也不好得说什么,对旁边两个陪护人员嘱咐道:“让他多吃点糖。”
校医才走,张采文一把扑到池雨面前,“雨哥,你刚才可吓坏我了,突然就晕了,幸好你没事。”
池雨摇摇头,手拄在床边缓解全身的不适,察觉头顶笼下黑影,他抬起头来。
何奕宁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糖水递给他,“现在好多了吗?”
池雨轻轻点头,接下糖水,垂眸不去看何奕宁。
早知道就不争这一口气了,脸面没挣到,还差点当着全校人出了丑,把自己又送来了校医院。
他吹了吹纸杯里的热水,抿了一口。
“雨哥,你怎么在医生说要打针时突然醒了。你不会是怕打针吧?”张采文开玩笑道。
池雨避开张采文的目光,“不是,刚好醒了。”
张采文忘了上次嘴巴说出了得罪池雨的话,在池雨的雷区蹦跶,“我还以为雨哥和小孩子一样,也怕打针呢。”
池雨抬眼,冷漠地看向张采文。
池雨发火时不像一般男生问候祖宗,说话时语气也不激昂,脸上平平淡淡不见怒意。
但能人察觉到一股冷气。
何奕宁看出池雨的不悦,解围道:“也不是每个小孩都怕打针,大人怕打针也没什么的。我也怕打针,很怕。”
池雨:“……”
他刚尝了一口糖水,并没有多烫,掌心与纸杯相碰,感受到的水温也不算高,索性一口喝完,起身揉了纸杯扔去垃圾桶,往外面走去。
何奕宁走到他旁边,自然道:“我小时候去医院打针,打的屁股,疼得哭了一天。”
池雨瞟了他一眼,“我不怕打针。”
他只是讨厌打针。
他小时候发烧去医院,杜莲有事出去了,留他一人在输液室,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着针水没了就叫医生。
输液过程中太困了,他不小心睡了过去,醒来时回了半管子血,他当即被吓哭,护士处理时杜莲刚好赶回来,护士便批评她,说做妈的怎么能把那么小的孩子丢在输液室就出去。
杜莲当着护士的面惭愧地直点头,等一出医院,就将怒气撒到了池雨身上,大街上人来人往,扬手甩下一巴掌,“自己打个针都能出那么多事,我死了你要不要也跟着死啊!”
当时的感觉是什么?
自卑?愤怒?难受?
池雨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很讨厌打针。
何奕宁道:“你等我一会儿。”说完便跑去了另一个方向。
池雨回神,听话地站在原地,张采文抱着双手认罚地走到池雨旁边,“雨哥,我刚才又说错话了。”
池雨早消了气,“没事。”
张采文是个蠢货,对于他来说,张采文最大的作用是情绪价值,只要没做出太出格的事,他可以永远和张采文做好兄弟。
张采文还在内疚,“雨哥,我下次要再乱说话,我就穿裙子给你看。”
池雨:“……不用。”
张采文按住池雨的肩,神情诚恳,“那雨哥你别生气了,我要再乱说话,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池雨沉默,等何奕宁赶了回来,如蒙大赦地撒开张采文,“走了,回教室去。”
恍然间吹来一阵风,周围树木纷纷落叶,枯得金黄的叶子蝴蝶般随风在空中飘动,落了地,哗啦几声。
何奕宁的校服被风吹得敞开,头发随着风扬了起来,将他俊朗的五官完整地露出。
他浑身散发着昂扬向上的气息,像天空的太阳,像满地的金黄,像总是朝气蓬勃的向日葵。
池雨觉得心脏有些疼,撇开眼睛时,何奕宁率先走到了他面前,他朝他摊开掌心,手心里是一颗棒棒糖,“低血糖的话,要多吃糖。”
池雨一怔,茫然地接过糖,张采文走了过来,挤开何奕宁,“雨哥,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会得蛀牙。”
池雨没理张采文,握了握手中的糖,将它揣进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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