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母嫌弃耿耀蠢笨,又用手指了下:“就那里,靠墙的位置。”
“你是说,砸你屋里的墙?”耿耀不确定道。
“对。”她喜色夸道:“你只知道你爹杀猪是一把好手,他年轻的时候,也走乡给人盖过房子的,他瞧过的,外墙不动,房梁和?榫卯等物一概不动,不妨碍,这就如在我们房中砌了堵墙一般,空出的位置连着院子,就能开个角门。”
“等到门做好,角门到院中的这几步路,那瓦片就掀掉,梁木用防水防油之物包裹起来,虽不甚美观,但也能看到星光日月,也是不错。”
耿母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越说越满意,当下恨不得去问一问彦遥,若是他不搬,明日就找人开工。
耿耀一直盯着耿母,盯的耿母心里直打鼓,恼道:“你这孩子,行不行倒是说句话啊!娘也没过过富贵日子,也没接触过娇养的孩子,做的对不对心里没谱,心里慌的厉害。”
耿耀一把搂住耿母:“哎。”
耿母疑惑:“哎什么?”
耿耀:“我现在是有点佩服彦遥了,看人眼光真不错。”
彦老爷对耿耀不错,耿耀觉得彦老爷人挺好,但是彦遥对彦老爷没信任,耿耀现在觉得彦遥肯定是对的。
会谋算不说,看人眼光还好,他以前都没发现他娘能考虑这么全面。
这副不着调的样子把耿母气的不行,她也是混了头了来与他说,气道:“人家都是成婚后沉稳,你倒好,还不如以前。”
说完推开耿耀走了。
惠娘在院里纳鞋底,彦遥陪在一旁坐了会,夜深了,才各自回了房。
“你在做什么?”彦遥推开门进来,就见耿耀手中拿着一卷书,微微诧异。
实在是......杀猪郎看书,有些失了身份。
耿耀把书举了下:“等你,顺便看点书。”
彦遥:“等我做什么?”
耿耀:“把你哄睡,我再睡。”
似滴热油落心尖,彦遥扭头看他:“怎么哄?”
耿耀:...“额,不会,我随口一说,你随耳一听。”
彦遥冷哼了一声。
等到洗了脚,彦遥躺下,耿耀坐在床头问:“我在这坐着等你睡着。”
彦遥侧身躺着,一时竟不敢抬头望他,他就在他旁边,那些蛇已不敢在他脑中爬了。
只是耿耀身形高大,太有存在感,蛇不敢出来,彦遥也无法对他忽视。
耿耀问:“你打算搬出去吗?”
彦遥抬眸看他,似是想探寻些什么。
耿耀回看他,疑惑他如此目光。
“娘和你怎么说的?”彦遥问。
耿耀:???
“你怎么知道?偷听到了?”
“刚才不知道。”彦遥:“诈你的。”
他就是刚才看到耿母把耿耀叫了过去。
耿耀一时不知是彦遥太聪明,还是他太蠢了。
见彦遥不自觉的抿了唇,笑道:“怎么?你以为娘想让你搬出去?”
彦遥坐起身,靠在床头:“我住在此处,确实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耿耀无奈,抬手揉了揉他的发:“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重。”
他把和耿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道:“一家人,没人说你添麻烦,就是家里条件不好,怕委屈了你,你在娘面前装的懂事模样,她信以为真,就怕你面皮薄不好开口提。”
“哭什么。”耿耀拿起枕头旁的帕子,把彦遥脸上的泪拭去,动作中是不自觉的温柔。
“你自小有娘,你不懂。”彦遥泪水炙热,落在耿耀手背。
他想说我懂,可这话终究是未说出来。
他也曾一人生活过,也曾遇到过不着调却对他很好的师父。
朦胧视线中,彦遥一眼对上耿耀的双眸,那深邃里,是清晰的心疼,那一瞬,彦遥忘记了哭,心脏似忘记了如何跳动。
他任由耿耀帮他拭泪,语气粘稠似撒娇:“娘真的这么说?你不骗我?若是按照这样改,娘的房间就会变的狭窄,而且,娶我用了所有银钱,好像,建善寺的三十两还未还呢!这一改房,又要花费不少银钱。”
虽如此问,其实已全然相信了下来。
耿耀举手做发誓状:“真的,骗你我是狗。”
彦遥眼帘还挂着泪珠,嘴角却扬起了弧度,犹如偷吃到鱼的小猫。
耿耀也随着他笑。
彦遥:“那我想想如何办,我和大嫂同为儿媳夫郎,大嫂忙碌而我清闲,大嫂不讲究,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耿耀:“不搬?”
彦遥眼眸一转,问他:“我若是搬走了,你随我去吗?”
耿耀:“额......”
彦遥:“阿遥是耿哥哥的夫郎,耿哥哥在哪里,阿遥就在哪里,阿遥舍不得离开耿哥哥。”
又开始了,耿耀嘴角抽了抽,故意道:“如果我搬,你搬吗?”
彦遥不妨他如此问,犹如被噎了下,半晌道:“阿遥爱着耿哥哥,要替耿哥哥照顾父母,阿遥也不想让耿哥哥搬。”
耿耀呵了一声:“少爷,你就承认吧!你爱的不是我,是我娘。”
话落,两人齐齐笑了起来。
彦遥两岁丧母,被彦小爷爷接过去养着,可终究是亲情缘浅,彦小爷爷在他七岁那年离去,往后的日子里,便只有彦遥自己。
凭借着几分聪明劲,也算是护了自己长大,给自己找了清亭院这处清净之地。
春去秋来,四季轮换,彦遥不知在院中晒了多少天的太阳,他也是从孩童长大,也曾想过热闹温暖。
彦遥明了,住的一处太多意外,到时许会双方生怨。
可耿家人已然做的很好,耿母望向彦遥的慈爱目光,让他心里发暖。
人总是想贪心一些,再贪心一些,先试试呢,若是有了生怨的征兆,他再搬走也不迟。
耿耀是从耿文房中抽的一本游记,写游记的人早已仙逝,当时大景还是繁华光景。
他见彦遥躺的安稳,便收了书也回去睡。
耿耀较少做梦,他睡的深沉,但突有被人盯视之感,似呼吸近在耳畔。
一时彷佛回到前世,耿耀猝的睁开眼。
那双眸太过锐利,蹲着的彦遥往后退了半步,道:“杀猪郎,你吓到我了。”
窗外天还是漆黑,耿耀无奈扶额:“大少爷,你也吓到我了。”
他坐起身:“又害怕了?”
彦遥:“不是,我想了个法子,帮我琢磨一下。”
“什么?”
彦遥眉眼欢快道:“我想着,既然娘说可以开个后门,那我就在后面那排房中,再买个院子,让秋雨和粗使仆人住过来,到时候洗衣做饭的,他们过来方便,拿回去洗了送来也方便,你觉得如何?”
“如此一来,到时我若是白日看账本需要安静,就可以过去,几步路的功夫。”
耿耀原以为他大晚上不睡觉是想什么重要之事,此时无奈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
“你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彦遥点头:“嗯。”催促道:“你觉得我说的可行?我还想着,明日让小厮去建善寺,把剩下银钱还了,开角门西房会变的狭窄,爹娘已经够受委屈了,所用开支也应我来付。”
耿耀忽而就想到了上一世,师父把他捡回家,他也是如此小心,害怕哪里做的不对。
“可以。”耿耀打趣道:“不亏是彦少爷,就是聪明,这办法我想三天都想不出来。”
彦遥知他玩笑,只是现下心情好,也不想与他计较。
“开角门的钱你出,建善寺的钱不用你还,到时候我还。”
彦遥奇怪:“家里生意买卖都是爹娘在看管,又不给你发银子,就算去了军营,什么时候发饷银还不一定呢!再说,本钱加利息,你饷银也不够,你哪里会有银子?”
耿耀双手枕与脑后,眉头一挑,嘚瑟道:“山人自有妙计。”
彦遥瞧了他一会,声音低了些:“以前,小爷爷说...”
耿耀:“说什么?”
彦遥:“小爷爷不是和我说的,是和旁人说的,说成婚就是两好搁一好,你对他好,他对你好,那就是好上加好。”
“如果你对他好,他对你不好,那就收收心。如果人家对你好,那就是难求的东西,你记得也得对人家好。”
彦遥低了眉眼,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娘真心疼我,我没娘,就想...也真的把她当娘疼着。”
他蹲着,高挑却清瘦的身子缩成一团,小小的,耿耀只要一伸手就能抱起来。
耿耀喉咙酸涩的厉害,半晌,露出一抹笑意:“好,建善寺的钱你来还。”
被耿耀猜中诉苦目的,彦遥欢喜之余,又因被看破心生恼意,帕子丢耿耀脸上,道:“我睡了,明日与娘说。”
帕子上花香扑鼻,耿耀一时顿了呼吸,他伸手接住往下滑的帕子,问:“还需要我守着你睡觉吗?”
彦遥:“应当不用了,现下心情好。”
“那你试试,若是害怕了叫我。”耿耀:“不用不好意思。”
房间安静下来,耿耀躺下后把帕子放在鼻下,他这个大老粗分不清是什么花,只觉得沁人心脾,很好闻。
那侧的彦遥睡去,耿耀却有些睡不着了。
聪明善谋算,一肚子弯弯绕绕。
今日才发现,也有些傻气,耿家不如他,他就算肆意几分也无妨,更不用如以往一样伪装。
现下却似捧了一把糖,小心翼翼不敢放松。
翌日,彦遥与耿母说了所思所想,哪怕相信了耿耀所言,说时还是留意了耿母和惠娘神情。
见她们只有欢喜没有其他,便彻底放心了下来,当下又搬了个矮凳坐在耿母身旁,看她烧火。
耿耀在院中洗脸,不由的一笑。
现在的彦遥跟个离不开娘的孩子一样。
挺好。
耿母得了信,次日就着手安排了起来,原是想着家里有人,只请两个人就够了,耿父耿耀算两个壮劳力。
不想这事被街坊知道,直接扬了出去,当天下午,彦老爷就带了七八个人过来,皆是干活的老手。
耿母喜的不行,原估摸着半个月的活计,只一日半就成了。
一扇角门被耿母开来开去,她拉着彦遥的手道:“你看看可还满意,这处没人,你日后出入也方便,街上不行,你长得好,哪怕旁人无恶意,也会扰了你心情。”
那承重的房梁被包裹的严实,不怕风吹日晒,有个做精细活的工匠,还帮着染了色,瞧着不突兀不说,还独有意境。
“谢谢娘。”
“哎呀,不谢不谢,可算了了娘的心事了,日后就好了,稳妥了。” 耿母道:“我知道你孝心,家里现下也确实没什么银钱,你放心,建善寺的钱你还了就还了,娘都记得了,以后有了娘补给你。”
“还有这事劳烦了你爹,不管是你家小厮还是另外雇的瓦匠,你爹都不让我拿一文钱,饭也没让咱家准备,娘也都记得呢!”
耿耀收拾院中的碎砖泥土,见那俩人你对我好,我对你好的,话说来说去没终止,无奈道:“你们俩让我牙疼。”
这话得了耿母一顿骂,外加彦遥偷摸扔过来的一个白眼。
对于耿耀来说,成婚后没什么变化,守备军那边的信还未传来,他便帮着爹娘卖肉。
由于名人效应,耿家现在的生意格外的好,耿父已经没空杀猪了,找了几个城外的杀猪郎,帮着收猪杀猪剔骨。
他则是又雇了几个小子,每日给各府上送肉。
只是没做过这么大的买卖,那账稀里糊涂的不能看,忙活了半月有余,不知道是赚是亏。
最后还是彦遥拦下了这个活,每日吃饭时耿父耿母说今日支出和收入,彦遥回房后一一记下。
对于彦遥来说,成婚后的日子犹如天翻地覆。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他很欢喜。
除了,他肚子里空空如也,他爹却以为已经有外孙的愁事。
县衙内宅中,纪诏年一回来就扑到县令夫郎腿上哭了起来,县令夫郎惊吓道:“我儿这是怎么了?”
纪县令刚巧走进来,也连声问出了何事。
纪诏年哭的抽噎,道:“他们说我嫉妒心强,都不乐意和我玩了,今日赏花,聚在一处说话,见我走进就都停了话。”
县令夫郎当下就气道:“是哪家的?和你爹说一说。”
纪县令眉头微皱,没急着下定论,问:“他们为何说你嫉妒心强?”
纪诏年告状道:“他们每次都夸彦遥,我告诉他们彦遥狐狸精,每次都是装的柔弱,他们偏偏不信,我再说,他们便不理我了。”
“再者,今日戏楼和茶馆酒楼的说书先生,都在说彦遥和那个杀猪郎的故事,我听的烦烦的,就让人让那说书先生换一个,他们就拉着我走,好似我让他们丢了人。”
县令夫郎:......
纪县令:......
“哎,你为何非要跟彦遥过不去。”县令夫郎又是心疼又是恼:“还是放不下吴公子?不是爹不疼你,你爹都亲自放下面子去了吴家,人家不愿意娶你,那能怎么办?”
“你若是男子,他是哥儿,我和你爹就是再丢些脸,求动吴家成了这桩婚事也没什么,反正到时是他嫁进咱们家来。”
“可年儿,你毕竟是哥儿,人家都说低头娶妻,抬头嫁女,这没成婚我们就把头低下了,你婚后日子可得怎么过。”
纪诏年低头道:“我就是看装模作样的彦遥不顺眼。”
纪县令道:“不顺眼就忍着,人家又不来你面前晃荡,装聋作哑都做不到就不要出府了,这事原就是你没理,别到时候败坏了家中的名声,还把耿家得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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