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方桌摆在议事厅中间,上面铺了堪舆图,房内人不少,有李将军,纪隗应孙洪游,还有耿武和冯如松。
李将军还未见过彦遥,耿耀简单介绍了下:“彦遥,我夫郎。”
“阿遥,这是李将军。”
彦遥忙行了一礼:“李将军。”
李将军也笑道:“耿将军夫郎好。”
耿耀笑道:“李将军还是直接叫他彦遥吧!耿将军夫郎字数太多,叫的累。”又冲梁如松道:“你和之前一样叫他彦少爷就好,简单。”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彦遥觉得怪异,却也随着笑不曾多说。
在镇北王和安王出兵之前,耿耀就曾和李将军讨论过,这二王是否能用两月时间直捣黄龙。
耿耀对大景各将领不甚了解,当时还拿不准,李将军却是笃定的摇头说不会。
李将军指着舒梁城道:“这里的左宜和王尽忠是相同际遇,皆是被朝廷看不上,不过和王尽忠不同的是,他是脾气硬,但是能力是有的,尤其是守城。”
“加上舒梁城是羊马墙,安王手下兵多,但是有勇有谋的将领却稀缺,左宜拖住安王不成问题。”
“镇北王...”李将军有些懊恼:“当时我们商讨时吴思鲁还未归附他,一路守城之将领我估了估,想着拖他两个月绰绰有余,不曾想朝廷竟然如此无用,竟然逼反了吴思鲁。”
纪隗应道:“现如今也差不多,现如今他被暴雨拖在江东,一时半会过不了江。”
耿耀负手而立,他沉思片刻问:“李将军,纪叔孙叔,你们觉得我现在奉旨出兵追击镇北王,时机如何?”
议事厅骤然安静下来,静的彦遥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片刻,满头白发的李将军道:“若是你有争夺天下的心,现在出兵时机不错。”
换言之,若是没有争夺天下的心,待着不动是最好。
二王身带龙血,起兵理由充分,耿耀若是跟着起兵,现在奉皇令出兵,是最好的时机。
纪隗应正色道:“李将军所说在理,要是你没得了这霍沧府,万不可出兵,你现在既然得了霍沧府,出兵无碍。”
都是自己人,耿耀也就直言道:“耿耀想争一争这天下,不知道几位长辈觉得如何?”
厅内再次静可落针,彦遥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
李将军苍老的眸子闪过锋芒,他捋着胡须深思许久,最后道:“可以一试。”
纪隗应和孙洪游也点点头:“可以一试。”
大景如庞然大物,身型还在,内里五脏却已空虚。
耿耀所占之地和所领之兵,比安王和镇北王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是耿耀有耿耀的优势。
宣武的三城三重镇配上霍沧府,这位置实在是好。
再一个,耿耀自身的领兵能力就已是他最大的优势。
李将军道:“你既然现在这么问,就应该是心有谋算,你是如何打算的。”
耿耀笑道:“瞒不过李将军。”接着收了笑:“于知府虽有过异心,但无论是知错还是不敢妄动,现在都要听话老实,有他往朝廷送奏章,替我表忠心,朝廷无论疑不疑心,都会放心些。”
“再加上我领兵追敌,朝廷不会有妄动。”
“霍沧府和宣武三城的公事我想交由阿遥。”
彦遥猛的睁大眼,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有些话其他人不好说,说出来伤感情,彦遥猜得到众人心理,主动开口道:“夫君莫要开玩笑,阿遥一哥儿怎能干涉这种正事。”
耿耀眼里带了笑意,对他说,也是对其他人道:“有何不可,哥儿也好,姑娘也好,并不比男子差。”
“当年宁安县被困,是你有勇有谋的帮我弄来了守城百姓,也是纪叔夫郎在城内劳心劳力的操持,才稳住了百姓,救了多少孩子和百姓。”
当时有许多生产之人,若不是在城内有大夫有安稳,怕是少不得一尸两命的悲惨。
又道:“放心,有纪叔和孙叔在一旁帮衬兜底,出不了乱子。”
纪隗应和孙洪游:......
都被点名了,两人只能笑道:“将军说的对,有你纪叔和孙叔在,出不了乱子。”
却都在心里道了句,现在还能自称句叔,等到时机成熟时,也是需要改口了。
见这边稳妥,耿耀又看向李将军:“耿耀想厚着脸皮,请李将军出山。”
李将军故意奇怪道:“老夫不是早出山了?”又恭敬道:“你对我和萱儿有大恩,别的老夫没有,这条命尽管拿去。”
“那耿耀就不和李将军客气了。”耿耀道:“我打算带五千耿家军追击安王,想请您老带着高田勇镇守霍沧府。”
“五千?”几人惊道。
耿耀眸色渐深:“镇北王和安王有八成的几率会联合攻打霍沧府。”
众人面色皆是浓重起来,却也都点了点头。
二王放心离去,那是因为霍沧府不在耿耀手,也留了人看守,他们笃定耿耀不敢动霍沧府,也没有理由动霍沧府。
就算有个万一,耿耀不顾后果的占了霍沧府,那就是反贼,还是只有一隅之地的反贼。
等到攻入国都后再收拾耿耀完全来得及。
只是不料有两座金矿这么巧的事,耿耀做事隐蔽,他们的人没发现耿耀提前布人不说,耿耀占了霍沧府还成了有功无错的忠臣。
对于一个想要千秋万代登上王者之位的野心者,出兵理由重中之重,否则登基为帝也会被史书质疑皇位不正。
一顶扣在头上的屎盆子。
若不然镇北王和安王也不会蛰伏几十年之久。
耿耀这一招暴露了野心,也是无视了二王出兵前,了悟玄机来走一遭的威胁。
议事厅的话直到入夜才停,秋雨带小五送了几次糕点和茶水。
院中树上蝉鸣不绝于耳,李将军等人趁夜离去。
偌大的议事厅之余两人,彦遥忙拉住耿耀:“你怎让我管政务?我原以为是直接交给纪叔和孙叔的。”
他目色着急,似这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耿耀好笑道:“你不是要当皇帝,现在不先学着?那你日后怎么当一国之君。”
彦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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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你说什么?”彦遥觉得自己耳朵肯定出了毛病。
耿耀奇怪道:“你难道想当一个被架空的皇帝?”
彦遥美目瞪的那叫一个大, 他不敢置信的望着耿耀,过了好半晌,反手指着自己, 再次问道:“你是说, 我当皇帝?”
耿耀也似察觉了有什么不对。
“你不是说安排于贵是为了这事做准备的?”
“是啊!”
“那你不是要当皇帝?”
“不是啊,我就一哥儿, 怎么当皇帝。”
“那是?”
“你啊!你当皇帝。”
耿耀:??????
“你是说, 你在我走后就替我谋划当皇帝的事了?”
彦遥脑子晕眩, 问什么答什么:“是啊!”
耿耀:......
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彦遥感动的泪眼汪汪,如树袋熊一般的挂在耿耀身上, 依恋道:“杀猪郎, 你真好。”
重逢后他撒娇唤过一声又一声耿哥哥, 杀猪郎的称呼却未有几次。
现如今, 愿意把皇位都拱手想让的耿哥哥再次成了他的杀猪郎。
耿耀好笑的抱着他, 想明白了那些关窍, 想明白了为何彦遥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自己年老色衰了如何。
“怕我以后不要你?”堪舆图收到了一旁,耿耀把人抱到了桌子上。
彦遥嗯了声:“你现在有此心,阿遥此生已知足,以后你就算真的有了新颜色,我也不怪你。”
他搂着耿耀的脖子, 下巴搁在耿耀肩头, 轻声道:“你别让人欺负阿遥, 阿遥会乖乖的,就和在彦家一样,缩在院子里安静的活着。”
男人三妻四妾, 哥儿姑娘家从一而终,这是一出生就定好的不公。
皇帝三宫六院,这在古代似是天理伦常,是亘古不变的历史。
耿耀说上千言万语都无用,自古以来,哪怕被说痴情种的皇帝,后宫也不会只有一人。
耿耀偏头吻在他脖颈,温柔道:“对我这么有信心?真当这天下是我唾手可得的东西?”
彦遥:“肯定是你。”
走到如今,彦老爷已笃定这点,彦遥于公于私都深信不疑了。
紫气东来...老天给的指引。
“虽说提及这话还早,但是还是想提前问问,阿遥想当皇帝吗?”耿耀捧着彦遥的侧脸垂眸问,漆黑种无一丝玩笑。
彦遥愣住。
耿耀解释道:“我之梦想阿遥知道,平定国乱,杀灭黑齿,镇外敌臣服,皇帝需坐于庙堂我并无兴趣。”
“我想让阿遥做坐庙堂原因有二,一是我们彼此信任。”
“二是,我朝前的每一步,阿遥都付出良多,于贵,霍沧府,钱粮,皆是你在出力,你功大于我。”
“我只是提议,看你愿不愿意,若是不愿,那你记得,我此生不会负你的。”
彦遥终是反应过来:“那你就不怕我到时候负你?”
耿耀笑道:“怕,但是我们俩总要有一人怕的,我怕总好过你日夜难眠,害怕红颜枯骨,我另觅佳人的好。”
他吻上彦遥的唇角,呢喃道:“阿遥是我心爱之人,我想让阿遥后顾无忧,活的肆意。”
“世俗给了阿遥情感弱势,我就让我的阿遥登上高位,如此弥补,可好?”
“若是如阿遥所想,最后有了这天下,就让我来担忧自己年老色衰,就让我来担忧阿遥不要我。”
认识了耿耀,彦遥觉得自己多了许多泪,他以前最烦脆弱之人,现在双眸已盛满水色。
“杀猪郎,世上没有过哥儿皇帝。” 彦遥哭出声来抱怨,只那哭里全是幸福。
耿耀:“那我的阿遥就做第一人。”
“杀猪郎,你真好,阿遥何其有幸。”彦遥捧着耿耀的侧脸,虔诚的吻上他的唇:“阿遥好爱你。”
千言万语说不出心中深爱,唯有把自己奉上,他彻底摒弃羞涩,缓慢的掌握主动权。
耿耀知他感动,也就任由彦遥身子摇晃着累出满头汗。
烛光给绯色容颜披上一层朦胧纱,那如牡丹绽放的美景让耿耀移不开眼。
三日后,耿耀带五千人离开霍沧府,彦遥开始以彦少爷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因耿耀有判断,故而当镇北王和安王留守军队攻来时城内虽慌却不乱。
镇北王和安王的将领耿耀都知道,霍沧府有李将军这个杀器,定是无虞。
如他所料,二王将领连攻不下,气的火冒三丈。
守城之人面具蒙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将才。
————
舒梁城已经箭尽粮绝,左宜站在城门后老泪横流,他身侧的儿郎或英俊,或平庸,或年幼,或已身为人父,无一人身体完好。
脸上的伤口无空包扎,胳膊上的血留在手中之刃上......
他们齐齐看向左宜,等待着他说最后一句话。
杀出去,杀个痛快......
他们是左宜带出来的兵,他们不是孬种。
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鸦声嘶厉,阳光照的人睁不开眼,左宜缓慢的举起手中刀,嘶吼道:“杀......”
杀......
杀......
杀......
城门开起,仅剩的人冲出残破的城楼,去奔赴他们的死途。
城内炊烟渺渺,家家户户都拿出了自己仅剩的粮食,笑着喂孩子,哭着敬爹娘。
这世道活的如此幸苦,生可以,死也不难。
三尺白绫,耗子药,砒霜......总是备好了的。
“杀,杀,杀......” 如凶猛野兽的嚎叫自远处而来,铁骑阵阵马蹄如自带战鼓,他们速度如过无人之境,只有那经过之地血流了一地。
手中长刀招招致命,血未滴光又见血。
左宜年近半百,此刻双眸却如孩童一般茫然...
不会有援兵,不会有援兵,这是哪里来的人?
东风起,把垂着的黑旗吹动,上面是绣红的:耿
耿.....
耿.....
耿耀?怎会。
五千人杀出千军万马的气势,安王将领摸不准情况,敲响撤退擂鼓。
舒梁城内,两侧站满了喜极而泣的百姓,他们怀里是给自家准备的断头饭,此刻全都塞给了打仗回来的男人们。
“耿将军,耿将军,耿将军.....” 这架势让耿耀头皮发麻,是不是太热情了点?
耿耀骑马在人前,这种万众瞩目的阵仗怎么都习惯不了。
“耿家郎君,耿家郎君....呜呜,耿家郎君......”
一老头声哭的似十八男儿,怪异的渗入。
耿耀耳力好,在马上视线高,循着看去,就见一老熟人站在人群后,正跳着脚招手,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乃是宁安县里,说书的那个老者。
他乡遇故交,耿耀原就高兴,见他如此模样,顿时乐的不行。
城内军营中,左宜觉得自己老当益壮,连胳膊上的砍伤都不想去包扎,耿耀让他先去找军医再来,若不然拒绝交流。
有些人许是天生是克星,左宜是李将军都说牛脾气的人,现如今只能憋着一肚子的话去找军医。
说书先生被带了进来,看到耿耀大喊一声:“耿家郎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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