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宛微微一愣,嘴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脸上的喜色收敛了许多。
随后,她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胡乱回道:“三婶和林婶今日做的饭菜特别好吃。”
李巧云和林婶被她哄得心花怒放,笑得眼角的细纹挤作一团,也不去细想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那你今日可要多吃点。”林婶接话道。
“好。”
沈青宛微微侧头,笑得眉眼弯弯。
过后李巧云和林婶又闲聊起家常,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吴家丢了一只鸡,老太太气得在村里大骂了三天;比如赵家又添了个孙女,一家人宝贝得不得了;再比如孙家老大又喝大了,不仅对他媳妇拳打脚踢,这次连他娘也没放过,昨夜里一阵鬼哭狼嚎。
沈青宛对村里的情况依旧不甚熟悉,只认得一些相熟的人家,其他人只依稀有点印象。
而李巧云和林婶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往往沈青宛还没反应过来,她们便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因此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聊着聊着,话题忽然引到池家大房一家。
沈青宛动作一顿,眉头轻蹙。
虽然她跟大房一家只打过一次交道,但印象却是极为深刻。
那次的事情过后,大概是因为没讨到便宜反而受了伤,他们一家人倒是老实了一阵子,她也就跟他们没了交集。
怎么突然又提起他们?沈青宛不禁支起耳朵去听。
“你看他们一家贼眉鼠眼的样子,自家的田地也不打理,一天天围着这边打转。我看他们就是眼红池也的新房子,等着瞧吧,他们肯定憋了一肚子坏水。”
一提到池家大房,林婶便愤懑不已。
李巧云提到他们也是一肚子气,但是碍于身份,很多话不便说出口。
“哎,我大哥大嫂一家若是能踏踏实实地种地,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李巧云因为他们吃了许多苦头,自然不会同情他们,只感叹一句,“恶人自有天收。”
李巧云这话说得没错。
分家时,大房分得大半田地和钱财。若是他们能脚踏实地,日子怎么都不会差。
偏偏一家子都是好吃懒做的人,不思进取,整日惦记着别人家的东西,最后落得个一瘫一残。
林婶知晓李巧云的难处,笑着宽慰道:“好在你们已经分了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比他们差。”
李巧云对此深表赞同,幸好当时她极力劝说丈夫分家。虽然当下的日子过得清苦,但好歹有了盼头。
他们不用给别人当牛做马,孩子们的处境也好了许多。
两人心照不宣地轻轻揭过这个话题,饭桌上重新恢复其乐融融的气氛。
与此同时,池家大房的情况正与之相。
几人看着池长安阴郁的神情,一个个缩得像个鹌鹑,大气不敢出。
池长安自从腿断后,性情愈发乖戾,阴晴不定。
不知道哪句话就会惹恼他,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甚至好端端地走着路,都会被他无缘无故地踹上一脚。
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大房众人皆未能幸免于难,因此谁也不想触他霉头。
池长安看着饭桌上的几盘野菜,和碗里清澈见底的米粥,想起给池也家盖房的那帮人,鸡鸭鱼肉从没断过,不禁怒从心来。
凭什么一群外人都能大鱼大肉地吃着,而他这个大伯只能吃这些毫无油水的野菜?
池也那个小白眼狼,早晚要她好看。池长安阴郁地想着。
池长安把碗重重地拍在桌上,桌上的饭菜都被震得弹跳起来。
他拿起身边当作拐杖的木棍,猛地抽打在王翠兰的后背,怒斥道:“你做的什么饭?这是给人吃的吗?”
说着,他又扇了王翠兰一巴掌,骂道:“你这个贱人,害得老子断了一条腿,如今竟拿这种东西糊弄老子?”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另外几人抖了一下。
池老太漠不关心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里充满怨恨恶毒;而池天赐、池天佑讥诮地看了一眼池长安,却没人出声维护王翠兰,只是冷眼旁观,生怕波及自己。
王翠兰脸上的指痕清晰,嘴唇张张合合,低声道:“家里没银子了。”
一句没钱刺痛了池长安敏感多疑的内心,怒道:“怎么会没钱?家里那么多钱都去哪了?”
池也曾经气急说出的一句话,到底是在池长安的内心生了根。他眯了眯细缝般的小眼,冷声道:“莫不是你在外头养了野男人?”
王翠兰听罢,一改方才伏小做低的姿态,猛地站起身,睥睨着池长安,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池长安,你怎么有脸问我钱哪去了,你跟你那个老不死的爹看病吃药不花钱吗?养着你们两个废人不花钱吗?”
众人闭口不提之事,就这样被王翠兰直白地喊出来。
池长安铁面色铁青,拎起拐杖便往王翠兰身上砸去,试图借此维护他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
王翠兰早就受够了喜怒无常的池长安,身上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将瘸了一条腿的池长安掀翻在地。
“就这饭菜,你爱吃不吃,老娘不伺候了!”王翠兰骂得痛快,一扫连日来的憋闷,继续道,“你一个废人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说完她便把整个桌子掀翻,不想吃就都别吃了!
桌上的碗筷、盘子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池老太夹着菜的筷子还悬在空中,见状,直接将手中的碗砸向王翠兰,垂挂在脸上的老皮更显得她面目可憎。
“你这个贱妇,我们池家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媳妇。”
王翠兰没躲过去,被砸个正着。
她越想越气,自己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这个家,任打任骂,身上的青紫淤痕从未消退,到头来还要被自己的丈夫诬陷与他人有染。
想到这些,王翠兰浑身的力气尽失,瘫坐在地上,又哭又骂,声音含混不清,让人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饭桌上其他人瞪大眼睛,噤若寒蝉。
“我要休了你这个贱人!”池长安费力地起身,撑着拐杖站稳,怒目圆睁,又朝着王翠兰狠狠打去。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王翠兰也不再惯着他,两人扭打在一起,谁也不手下留情,仿佛一对不死不休的仇人。
周围的几户人家听到叫骂声,纷纷笑着摇摇头,嬉笑一句又来了,便继续吃饭。
没人想掺和进他们家的一堆烂事。
池也顶着炎炎烈日,紧赶慢赶,终于在众人吃饭吃到一半时回到了家里。
她笑着同外面的工匠打了招呼,脚下生风地跑向堂屋。
“我回来了!”池也边跑边喊。
沈青宛早就听到屋外传来的说笑声,外面那群人齐齐同池也打招呼,声音响亮,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她本想出门迎接池也,余光瞧见李巧云,又把自己钉在了板凳上,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外张望。
池也逆着光站在门口,沈青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李巧云:“小也回来啦!早知道你回来这么早,我们就等你一起吃饭了。”
池也一进屋,目光便锁定了沈青宛,直勾勾地看着她,心底说不出的满足。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等我。”
说着她便抬腿往沈青宛那处走去。
池也将池棠连同板凳一起端了起来,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随后自己亲热地坐在沈青宛身旁。
李巧云嗔了池也一眼,将盛满米饭的碗递给她,道:“这边这么大的空位坐不下吗?非得挤在青宛身边。”
“大姐就是喜欢粘着沈姐姐,睡觉都要抱在一起。”被挤开的池棠小声嘟囔道。
虽然池也和沈青宛每晚都睡在一起,但其实池棠只看见过一次。而且那次池也因为受伤趴在床上,根本就没手抱沈青宛。
小孩子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池也将目光从沈青宛身上移开,起身接过米饭,笑道:“谢谢三婶。”
林婶忍不住笑了,对着李巧云说道:“她们两姐妹感情可真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青宛悄悄红了耳尖。
心事被戳破,沈青宛有一瞬的慌张,随即把头埋进了碗里。身旁坐着的人吃饭也不老实,视线总是明目张胆地落在她身上。
“小也,你总对着青宛傻笑什么?”
李巧云看了看池也,又看了看沈青宛,两人之间似乎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青宛忍不住扭头看了池也一眼,正好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她的耳尖更红了些,藏在桌子底下的脚轻轻踢了踢池也的脚尖。
见她还不收敛,沈青宛胡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顺便瞪了她一眼,嗔道:“好好吃饭。”
池也就着米饭吃掉碗里的茄子,这才转头看向李巧云,清了清嗓子,答道:“三婶做的饭菜好香。”
听着似曾相识的话语,李巧云沉吟片刻,想起沈青宛方才也说过这句话。
李巧云探究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随后她又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能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沈青宛便狠狠地踩了池也一脚。
池也:?
她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鼓着脸颊,不明所以地看向沈青宛。
池也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沈青宛心里的羞意已达到顶峰。
看也不行,不看也不行。
池也便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吃几口饭便偷瞄一眼沈青宛。
鬼鬼祟祟的样子惹得沈青宛哭笑不得。
第45章 “青宛。” “嗯?” 池也取出上午在城中买……
“青宛。”
“嗯?”
池也取出上午在城中买的物件,走到沈青宛身边。她心跳得有点快,说话磕磕巴巴,道:“我,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她把手中的两个木盒缓缓递出,因为紧张,手抖个不停,指节发白。
沈青宛愣了一瞬,目光落在池也手上,拿起上面那个长方形的木盒。
她心中暗自揣测,轻抿嘴唇,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涩,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沈青宛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后轻轻揭开木盒的盖子。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里面躺着一根簪子。她小心翼翼地那出那根簪子,仔细瞧了瞧。
那是一根鎏金花树纹金簪,市面上常见的样式。
沈青宛定定地凝视着手中的金簪,满眼动容,心里比这些天吃过的西瓜还要甜。
她抬起头,眼眸羞涩地看着池也,轻声道:“这金簪花了不少银子吧?”
池也避而不答,紧张地问道:“你喜欢吗?”
即便池也不说,沈青宛也清楚地知道手中的金簪价值几何。
她还在沈家时,发簪、发钗、步摇等发饰从没断过。金的、银的、玉的、木的,每一种材质她都有许多。
这不是她见过的最贵重的金簪,却足以让她心旌摇曳。
因为这是池也送给她的。
而池也是她的心上人,所以连带着这根普通的金簪也变得意义非凡,仿佛承载了二人的情谊。
“心上人”三个字烫在沈青宛心间,惹得她心尖发颤。
“喜欢。”停顿片刻,沈青宛又接着道,“你帮我戴上。”
说着她便把金簪递给池也。
沈青宛肯定的回答让池也快要跳出胸腔的心平静下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僵硬的笑容也变得自然许多,声音里染上几分雀跃。
“好。”
池也走近了些,将手中的另一个木盒放在桌子上。
两人面对面站着,她轻轻拍了拍沈青宛的脑袋,示意她低头。
沈青宛嫌长发贴在脖子上热,便将头发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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