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江湖大侠,能以万物为气,便是大吼一声,水面便可炸开,且可用丹田之气凝聚出一把气剑,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
顾殷久突然一脚踩到石凳上,树枝当空一挥,往池子方向一指,大喊:“剑--来!”
苏亦欢见他拿了根树枝耍把式,笑得直锤石桌,“噗,你这样子好傻啊!我哥哥怎这次怎么会遇上你这么个人,真让人受不了哈哈,你这模样跟个跳…….”
“砰--”
水面却在此刻崩炸开来!
少女惊呼声中,一条肥鱼不偏不倚贯入顾殷久手中的枯枝,鱼尾巴还“啪啪”地甩了她脸颊两下。
苏亦欢顶着满脸鱼鳞,嘴巴微张,一时恍惚的盯着那条鱼,呆呆地补了下半句:“……大神?”
她的目光从鱼移到顾殷久身上,又道:“你不是说要大吼一声的吗?”
顾殷久掸了掸衣袖:“我不用,因为我比较厉害。”
小姑娘直勾勾盯着他,像只可爱的小兔子,那双与苏扶卿如出一辙的黑眸忽闪忽闪的,只是里边少了几分冷冽,多了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不知怎么的,顾殷久突然觉得这场面有点熟悉。
当初他第一次来苏家庄,给苏扶卿比划招式的时候,对方好像也是这么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有些好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苏亦欢这才移开眼,看着顾殷久手里的树枝,小脸微红道:“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很厉害……”
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两手间空出一个大大的缝隙:“唔,应该就比哥哥逊色这么一小截吧。”
顾殷久只笑:“哦。”
苏亦欢不知为何有些泄气:“我看了很多修炼的书,学了很多剑法,招式都会,就是不会用,哥哥也不肯教我,总叫我乖乖待在家里。上次他好不容易教我练一个叫什么飞鹤功的,要求半月不能吃肉,唉,我是真的很喜欢吃啊,所以也没能坚持练下去。”
一旁的萧暮雨立刻投来谴责的目光。
顾殷久咳了一声,有些心虚道:“没事,来,让我瞧瞧你的资质。”
苏亦欢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靠了过去。
顾殷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心道小丫头长得还挺快,上次见她时才堪堪到他腰间,这都到他胸口了。
苏亦欢还没有被自己哥哥之外的人摸过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资质如何?”
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顾殷久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板起脸,一本正经道:“底子不错,只不过因为是女儿身,不抗打。”
萧暮雨“噗”地笑出声,又赶忙别过脸去,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这算什么理由?修炼还要分抗不抗打?还因为是女儿身?
苏亦欢却当了真,皱起秀气的眉头,严肃道:“那怎么办?我从来没练过,哥哥他们都不许我学。”
顾殷久忍着笑:“没事,我偷偷教你。”他眨了眨眼,“不告诉你哥。”
谁知话音刚落,苏亦欢突然瞪圆了眼睛:“你居然敢对我二哥哥撒谎! !”
顾殷久:“……”
这丫头对兄长的维护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他扶额道:“你还想不想学了?”
苏亦欢立刻收起凶巴巴的表情,凑到顾殷久身边,直勾勾盯着他的脸。
顾殷久任由她看了一会儿,道:“怎么了?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苏亦欢困惑地歪着头:“你这么厉害,怎么就长成这样了呢?”
顾殷久来劲儿了:“那你觉得我该长什么样。”
苏亦欢一听这话,立刻理直气壮道:“自然是我哥哥那样,俊逸不似凡人,话本里的厉害的侠士不都是长得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的吗?怎么会是你这样,长了张……”
她看着顾殷久,捏憋了半天,像是在绞尽脑汁思考一个既不得罪人又能准确表达的词:“这么返璞归真的脸呢?”
没事,童言无忌。
顾殷久忍住抽搐的嘴角,安慰自己。
一连数日不见苏扶卿踪影,顾殷久百无聊赖间已将苏家庄摸了个透,连谁住在哪个院落都打探得一清二楚。所幸苏亦欢天天过来,跟着他学那“御鱼术”,整天打拳扎马步,练得煞有介事,顾殷久也算是乐在其中。
这天苏亦欢来练功时,整个人都蔫蔫的,像颗霜打的小白菜。她心不在焉地比划了两下,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李哥哥,除了你,在外面的这段时间我哥可有遇到什么红颜知己不曾?”
顾殷久道:“没见过。”
“奇怪了,我哥在信里说了要带……”她疑惑的眼睛在看到顾殷久时顿住,又理直气壮道:“总之,以后我哥身边要是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人,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顾殷久给自己倒了杯茶,挑眉:“哦?发生什么了?”
苏亦欢气呼呼地道:“庄里都在传,说哥哥在外面有了心上人,还要带回来!我可不信,秋姐姐苦等这么多年,岂能让旁人捷足先登!”
听到这,顾殷久差点一口茶喷出来,面色僵硬了一瞬,下意识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萧暮雨。
萧暮雨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用口型示意:她尚不知情。
苏亦欢咬着嘴唇,又转头去问:“萧哥哥,那在外边的这段时间,你可曾见过什么可疑女子?”
萧暮雨面不改色:“属下一直随侍在侧,没看到什么其他的人。”除了对面的李山炮。
苏亦欢摸着下巴,突然想到什么,道:“不对,萧哥哥你不是提前好几天回来的吗?难不成是你不在我哥身边的这几日遇到的?”
“几天?”
顾殷久疑惑道:“可我分明记得只在马车上只睡了一日。”
萧暮雨道:“少爷当时说有其他事情要去做,所以属下是在初七那日先行回庄,你和少爷是十一日才回来的。”
苏亦欢也道:“是啊,萧哥哥是提前回来的,我等了整整四天才等到二哥哥呢!怎么,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顾殷久瞬间眉头紧锁,他确实记得自己陷入一段漫长而混沌的梦境,但也只当是寻常的宿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整整昏迷了四日。
可如果他真昏睡了四日,为何苏扶卿对此只字未提?
第132章
“喂!”苏亦欢突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发什么呆呢?”
顾殷久回过神:“没事,想些东西而已,你二哥哥最近在忙什么?”
苏亦欢道:“不知道,好像是在找一个和尚。好像叫什么悟尘的, 只不过这个和尚喜欢云游四方, 一直没找到他音信。”
顾殷久若有所思。
夜晚,冷风萧萧, 顾殷久重操旧业, 蹲在屋顶上,打了个喷嚏。
暗自腹诽这梁上君子果然不适合冬日当, 拉了拉衣领,一连数个小碎步, 人已瞧瞧摸进主院内墙。
正要走去敲门, 忽见另一道黑影“嗖”地掠过墙头,悄然落在他对面。
宅子太大就是不好,一个两个的都能顺着边儿摸进来。
看来今夜要热闹了。
顾殷久蹲在暗处不动, 正想看看对面要做什么,那鬼鬼祟祟的黑影却缩了回去。
恰在此时, 一个少女缓缓走了进来。
这种寒冷的夜晚, 她竟只穿着单薄的青色纱衣,纤细脖颈在月光下白得晃眼,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她敲了敲主屋主屋的门, 嗓音娇软:“二哥哥, 你睡了吗?”
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一只云靴踏出门来。月华流转间,那人一袭白衣胜雪,端的是一派清贵公子模样。
那二人立在阶前, 青衣映白袍,倒真似戏文里的才子佳人。
好啊,这难怪这些天不见人影,原来是忙着陪小娘子赏月谈心呢。
顾殷久看得牙酸,好生无趣。
少女道:“苏哥哥,听说你这几日身子不好,可是染了风寒?”
苏扶卿道:“无碍,已经好多了。”
顾殷久不由腹诽:前日还差人给他送姜汤,怎么转头自己倒先病上了?
那二人沉默了一阵,少女率先沉不住气,又开口道:“二哥哥,我听说你之前被黑风寨抓了。”她脸色微红,像是难以启齿般顿了顿,“听说那采花大盗闻香风男女不忌,专挑俊俏公子下手,可耻至极,我已求爹爹张榜悬赏,定要将他抓起来,好生拷打一番。”
顾殷久险些笑出声来,那档子事可算得上是苏扶卿的人生耻辱,小妮子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必,他已经死了。”果然,提起那淫贼闻香风,苏扶卿语气冷下不少。
少女苦笑道:“若是我派人打听这些事,想必你也不会主动跟我说吧?这次如果不是亦欢告诉我,我也不知晓你回来了,我们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你连句话都不愿与我多说?”
“二哥哥,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释怀吗?当初在亭子里,我那只是一句气话,我心里并没有这么认为。若我真那般想你,我当初又怎会主动与你结识?你当真不愿多看我一眼吗?”
苏扶卿缓缓道:“我心里已有所属,没办法容下其他人。”
顾殷久一呆。
秋剪水恨恨道:“苏哥哥,那人已经死了!”
苏扶卿看着少女,声音毫无波动:“剪水,你走吧。”
“是啊,剪水妹妹,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死缠烂打啊。”对面蹲着偷听的老兄突然出声。
“谁,给我出来!”秋剪水立马看向声音来处。
“我这个表弟最是深情了,你又何必在他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那人抱着手臂,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顾殷久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只觉他眉眼有些眼熟。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当年苏扶卿那总爱找麻烦的冤家表哥吗?
待看清来人,秋剪水一抹眼泪:“江崎,你跟过来做什么!”
江崎嗤笑一声:“苏家庄是你家开的?本少爷爱去哪去哪。”他故意拖长声调,“倒是某些人,深更半夜往男子院里钻,也真不怕别人说闲话。”
秋剪水怒道:“你到底做什么?难不成又想找二哥哥的麻烦吗?”
江崎又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翻出来说?我想去哪就去哪,你少管。”
看着二人斗嘴,苏扶卿难得地叹了口气:“你们叙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不等那二人回话,直接出了门。
秋剪水看着苏扶卿的背影,瞪了一眼江崎:“都怪你!”
“呵,怪我?亏你敢说,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赖上我了?”
“你给我闭嘴!”
少女又羞又怒,扬起手中绢帕抽去,一时间你来我往,鸡犬不宁。
本打算找苏扶卿问清昏迷那几日的事,眼见是说不成了。听着这对痴男怨女叽叽喳喳,蹲在草丛里吹冷风赏月实在不是什么风雅事。
横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这人大半夜的要往哪儿去。
为避免苏扶卿发现,顾殷久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路过回廊时,两个守夜小厮的窃窃私语飘进耳朵。
“诶,你知道偏院那人的身份了吗?听说是姓李的,叫什么山炮,这名字跟村口二愣子似的,我活这么多年就没见有人取这种名字,笑死人了。”
矮一点的那个道:“不过,之前不是说二公子已经与秋家结亲了吗?”
细长那个道:“那个啊,早被庄主拦下了。”
“啧啧,说是这么说。可你看老太太喜欢秋姑娘啊,秋姑娘也常来拜访,我看,迟早要联姻。”
天寒地冻,又要守夜,那二人闲着无聊,索性聊点府中往事,夹杂各路八卦。
“诶,你真看到了?住在那偏院的真是个男人?”
“千真万确,藏得可紧了,我前天路过偷偷瞧了一眼,长得还不如我呢,要我说二公子这品味可真是独特。”
顾殷久借着灯笼光瞧了一眼说话的矮敦子,生得眼歪嘴斜,根本不及他万分之一风华,登时怒了。
偏偏那狗东西还不要脸地继续道:“前两天庄主收到二公子的飞鸽传书,让我们好好准备,一开始还以为是从哪里掳来的美人呢,没想到竟是个男人……二公子平日说话都跟含着冰似的,没见他跟哪个姑娘亲近过,三天两头往外边跑,谁知道人不好这口,是走旱路……”
话音未落,顾殷久立马脱下穿了多日的芳香靴子,咻咻两下飞过去,狠狠打了说话人的嘴。
那二人本就是在说主子闲话,也怕别人发现,此刻即便痛得狠了也不敢大声喊叫,只捂着嘴惊疑未定地看着周围,赶紧跑了。
顾殷久捡起鞋子重新穿上,冷哼一声,心想若不是急着追苏扶卿,定要叫他们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一路跟着,苏扶卿最终停在了一处静谧的院子,推门而入。暖阁的雕花窗棂透出晕黄烛光,将两道修长身影投在窗纸上。
顾殷久猫似的越上过屋脊,踏在覆霜的瓦片上,竟未发出半分声响。
屋内,苏桥松眉眼带笑:“亦欢最喜欢黏你,你这些日子不在,她可是想你想得狠了,一直念叨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她昨日还闹脾气,说二哥哥答应陪她出去玩,转头又不去瞧她。”
“对了,这几日总瞧不见她,听说是在偏院学练武?”
只听苏扶卿道:“她若喜欢做什么,便由她去吧。”
顾殷久能想象他说这话的神情,定是眼角微垂,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就像那日苏亦欢小跑着扑进他怀里时,他轻拍小姑娘发顶的模样。
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幅画面,顾殷久只觉得心情莫名愉悦,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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