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雪点点头,继续听着裁缝师傅的介绍。
“……‘云锦飞鹤’,以流云纹理为底,上绣展翅飞翔的仙鹤,高洁而典雅。”
裴一雪点点头,“不错。”
裁缝师傅又指向另一款:“‘山水墨韵’。它以山水画为背景,线条流畅,色彩淡雅,穿上它仿佛置身山水之间,既显脱俗气质却又不失大气。”
看到这幅款式画像,裴一雪心中一动,这画中人的身段和谢玉书的极为相似,他完全能预想到谢玉书穿上后会是何种光景。他忍不住上前,轻轻摩挲着画像,眼中满是满意:“好极了,很合阿书的气质和身材。”
挑出了十件衣样,裴一雪以买断价格付了四万两白银做定金。
掌柜笑得嘴都合不拢,得空问道:“那,尺寸方面……”
裴一雪微微一笑,指着“山水墨韵”画像上的人道:“和这差不多。”
掌柜看了眼画像,愣了两秒,略为难道:“这……老丈,裁缝制衣都需要具体尺寸,以防出现偏差。”掌柜讨好笑说:“老丈若是不知,不如叫您那位小友到场来量一量如何?”
裴一雪犯了难,这天远地远的,谢玉书可没法到场,何况喊谢玉书过来,他还怎么给人惊喜?
脑子九转十八弯后,裴一雪抬起双手圈成一个圈,时而放大时而缩小。感受了番,他确认谢玉书的胸围有这么大,扫了眼自己双臂围成的圈说:“胸围三尺八寸。”
说着,他双臂往下挪了些,凭空在自己想象的人身上摸索比划了会儿,“腰围二尺九寸。”
继而裴一雪双手再次下移,两手之间的距离拉开,看得出来这次是在量臀部的大小。
“臀围三尺三寸。”裴一雪瞄了眼掌柜记录的册子,继续专心致志测量起谢玉书的大腿围、袖围、袖长等尺寸。
看裴一雪在那儿凭空又摸又拍又捏的,那熟练的模样和自信的神情,掌柜嘴角忍不住抽搐。只觉眼前这个六十好几的人,瞧上去人模狗样,结果是个老不正经,平时铁定没少对自己这位二十几岁的小友上下其手。
掌柜脑中不禁浮现“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恶心景象,他已经不能直视眼前的这位客人了。
但这单生意,他还是得做啊。生活不易,他只能叹气。
裴一雪不知自己正儿八经地比划尺寸被人这般曲解,还在全神贯注地和掌柜商讨着尺寸。
突然间,隔壁传来一阵尖锐的责骂和桌椅的碰撞声。
“不长眼的东西,我说我就要这一款,不管有没有定下,还是谁先定下,听懂了吗?!”
裴一雪眉头微蹙,这声音,似乎是先前那位清瘦男子的声音。
掌柜脸色变了变,朝他致了歉,转身向隔壁房间赶去。
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客人正对着店里的伙计大发雷霆。
不是清瘦男子又是谁?
清瘦男子因上午买铺子又白送了裴一雪几十万两,窝了一肚子火。他本想来这儿买个衣服消解消解,结果看中了一款赏心悦目,令他无比满意的“山水墨韵”,这伙计却突然和他说被人抢先定下了。
诸事不顺,件件袭来,他心中怒火再也压不住。
“哎哟,邢掌柜不知您今日上门,多有怠慢多有怠慢。”掌柜换上一脸谄媚的笑,迎了上去。他看了下地上被砸坏的桌椅,以及旁边这个像鹌鹑似的伙计:“这伙计刚来没多久,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这一回。”
“哼!”清瘦男子衣袖一甩,翻开衣样图册:“何掌柜,你我也算老熟人了,我不与你为难。但我只再说一次,我要这款‘山水墨韵’,你可听清楚了?”
清瘦男子态度坚决,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何掌柜面露难色,只得咬着牙说:“当然,还请邢掌柜稍等片刻。”
何掌柜转身想去找裴一雪,计算着如何补偿才能让裴一雪让出“山水墨韵”。没走两步,抬头就看裴一雪正倚在门口。
“老丈久等了。”何掌柜露出个标准职业假笑。
“是你!”屋内清瘦男子闻声望来,也注意到了裴一雪,怒气冲冲踱步过来,脱口嘲讽道:“这锦绣坊可不是什么乡野老匹夫想来就来的,买铺子的钱都得靠着旁人资助,你有钱来这儿买衣服吗?”
裴一雪站直了身体,没气没恼,平淡地道出事实:“那九十二万七千一百七十八两,老夫在平遥街买完铺子后,还余下不少。”
清瘦男子冷不防一噎,脸色如同吃了苍蝇般难看。
“邢掌柜,您请息怒。”何掌柜虽不知那九十二万七千一百七十八两的原委,但这是他的店,客人有矛盾,他必须得帮忙打圆场,否则恐怕只会是他的店遭殃。
何掌柜深知这位清瘦男子的脾气,以及此人在平遥城中地位,万不可轻易得罪。
于是,他连忙将裴一雪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老丈,您看这……要不您换一款衣裳?邢掌柜万万不可得罪,我们这边给您打个折扣,再额外给您赠送两款本期新品如何?”
裴一雪瞟眼过去,一口回绝:“何掌柜,这‘山水墨韵’我是一定要的。”
听到“山水墨韵”四个字,清瘦男子即刻瞪眼看来:“‘山水墨韵’是你定下的?”
“正是。”裴一雪觉着他与清瘦男子颇有些冤家路窄,买个衣服都能撞上扯皮。
清瘦男子大概也是这样觉着,恶狠狠盯了他半晌,“呵!这上面可是需要流光翠影、天蚕银丝这两件号称吞金兽的用料,像你全身镜头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两的东西,看清楚价钱了吗?”
“自然,在下不仅定下了‘山水墨韵’,还定下了‘竹影清风’、‘流云逐月’……”裴一雪把自己定下的十来款一一道来。
裴一雪不说还好,一说清瘦男子更气了。因为这些款式当中,有好几款也都是清瘦男子喜欢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与伙计说而已。
现在裴一雪说这些全都被选走了?
“好好好。”清瘦男子怒目圆睁,转身对何掌柜施压道:“何掌柜,你看着办吧。今日这‘山水墨韵’我定要带走!”
裴一雪笑说:“邢掌柜可能没法带走。”
他从怀中拿出十张衣样图,抽出那张“山水墨韵”,描绘精致的画像右下方赫然有一个方形红色印记。
这红色印记乃是锦绣坊证明此衣样图已被独家买走的证据。
第36章
裴一雪不慌不忙, 朝何掌柜道:“想必锦绣坊也不会失信于人,免得到时闹大,得不偿失。”
“这这……”何掌柜两头难做, 显然裴一雪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大好锦绣坊, 建立多年的信誉, 自然不能因为一单生意轰然崩塌。
“呵!”清瘦男子也跟着笑了,他从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一下一下砸向自己掌心,周身气势就像在拍裴一雪的脸一般。随即他把银票丢给裴一雪,尽是侮辱之意:“这些钱够带走了吧?”
裴一雪看着漫天银票洒下,心中好笑。他裴一雪做事向来全凭他高兴,是什么给了清瘦男子错觉,以为用钱便能使他让步。
哦, 大概是前头买铺子的事。
扫了眼落了满地的银票, 裴一雪略为欠欠地惋惜道:“这些银票恐怕得劳烦邢掌柜自己捡起来了,老夫啊此次有了新的乐子,对坑人银子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前头的铺子没了,还有无数个等着他,何况抛出铺子诱饵钓鱼,坑人一次又一次, 令他身心愉悦,他乐意去做。
但眼下的“山水墨韵”只此一件, 错过了就没了,他还等着谢玉书穿给他看了。而且争来的东西,会让他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比拿钱更叫他开心愉悦。
他才不会将“山水墨韵”让出去,至于钱, 他可不认为自己差钱。
裴一雪把十张衣样图叠好,放进怀里,不顾屋内几人做何感想,自顾自交代掌柜不要忘记交货的日子,心情颇好地离开了锦绣坊。
半个月的光阴转瞬即逝。
裴一雪的医术创造出的奇迹震撼了整个燕城。折磨方总督十几年的顽疾,竟当真在短短一个月被彻底治愈。消息一经传出,便在燕城掀起轩然大波。
与此同时,这位徐神医名下的黎明药堂,过几日就要在城中开业的消息,也如同春风般迅速传播开来,引起广泛的关注和期待。
方总督府邸中,宁静而祥和的氛围弥漫开来,驱散了往日的阴郁。
在裴一雪的精心治疗下,方总督恢复得极好,脸上也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与活力。
多年痼疾初愈,方总督对裴一雪感激溢于言表,无论何时都给足了尊重。
这天,阳光格外明媚,裴一雪以复诊的名义,从药堂来到方总督的府邸。
待他走进大厅,方总督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诊断结束,裴一雪肯定了方总督病情痊愈的事实,彻底打消了方总督的忧虑。
在方总督的喜悦和感激之情达到巅峰的时刻,裴一雪也将自己的计划提上日程。
二人移步至茶室,方总督亲自为裴一雪斟上一杯香茗。茶香袅袅间,话题在裴一雪的刻意引导下,自然地从夸赞他的医术精湛转向了更为深远的商业与民生话题。
裴一雪目光炯炯,他深知想要真正改变一个世界现有的医疗体系,仅仅靠开药堂是远远不够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建设济世驿站,济世驿站虽名为驿站,但性质等同于镖局,与朝廷管辖下的驿站却不同。
裴一雪打造济世驿站,主要是为了运输黎明药堂所需的药物,保证以后黎明药堂的发展不会受外界辖制。
当然,在明面上,是徐一开药堂,裴一雪开驿站。
只是眼下,裴一雪开驿站遇到了一个难题,今日找来便是为了此事。
裴一雪道:“大人,草民以为我朝商业虽繁荣,但运输道路却多有不畅。往小了说,单通往隔壁省的这条要道,若是能够畅通无阻,必将极大地促进两省之间的贸易往来,提高民生福祉。”
方总督瞧了眼他,不禁叹息:“徐神医所言极是,这条道路的重要性我亦深知。然而,这关键道路上盘踞着一伙凶狠的土匪,专程收取过往商队高昂的过路费,致使许多商队望而却步。”
裴一雪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问题并非无解。轻啜一口茶水,缓缓道出心中疑惑:“大人,未曾考虑过剿匪?”
只见方总督眸中闪过痛色,像是有些难以开口:“多年前有过。早年我刚接手这个位置时,谈判过五次,出过三次兵,而那三次出兵乃我一生之痛。
七侠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本官初次出兵,精兵四千,全军覆没。第二次,本官顶着巨大的压力,向朝廷请兵六千,可到最后……损失惨重。第三次……哎,不说也罢。”
方总督连连叹气:“有了三次惨痛代价,如今所有同僚都对剿匪一事避之不及,甚是反对,这也导致盘踞在七侠崖的悍匪日渐猖狂。”
裴一雪神色凝重道:“为何会如此?”
方总督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沉痛。
他缓缓道:“第一次剿匪,我满怀信心,率领着四千精兵,准备一举拿下七侠崖。然而,那七侠崖地势险峻,上山的几处狭口都被山匪门牢牢守住,我们的军队虽多,但在那狭小的通道中,完全发挥不了人数优势,悍匪们居高临下,箭如雨下,我们的士兵如同困兽,损失惨重。”
“第二次,我吸取了教训,向朝廷请兵六千,又以富商商队为饵,准备诱敌悍匪。然而,那悍匪首领狡猾异常,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我们出兵的消息,提前做了准备。他们在七侠崖周围设置了大量的陷阱和障碍,反将一军。”
“第三次,我已是心灰意冷,但考虑到悍匪对百姓的威胁和本省的民生发展,还是决定再次出兵。原本我们想趁着夜色摸黑渡过漓江,冒险翻过高耸的悬崖峭壁。然而,这一次,还是失败了,悍匪当中仿佛像是有能预见未来的先知。”
说到这里,方总督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泪水,他痛苦地闭了闭眼,说:“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提过剿匪的事情,也没脸再提。”
裴一雪不由叹气,七侠崖连通着本省和隔壁省省城,打不通七侠崖这条要塞,他要织的济世驿站这张大网就破了洞。一个洞不解决,往后便还会有无数个洞。
他原本来此是想说服方总督出兵剿匪,以便于他打通七侠崖这条路,没想到扯出这档子事。
裴一雪想,自己只是想开个连锁店而已,怎么就这么难,难不成还得想办法帮忙剿匪?
裴一雪颇有些不死心,问:“大人以为七侠崖悍匪当中的先知,会是谁?”
方总督面色一变:“实不相瞒,我曾怀疑过不少人,只是都未找到切实的证据。如今过去十年,早已没了线索。”
问来问去没有半点头绪,此事只能暂且放置一边。
药堂未开,方总督的病也已经痊愈,需要裴一雪以神医身份示人的时间大大减少。裴一雪便褪下一身假皮,从“徐一”变回了“裴一雪”。
前些天,裴一雪听人说有一处不错的宅院,由于宅子主人要搬去京城,正急于抛售。
买宅子,也是裴一雪目前的一大急事。此次来到燕城,他得把所有安排妥当,然后举家搬迁,离开西塘县。
顺着路走,裴一雪来到了目的地,叩响了宅子大门。
不多时,一位身着长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打开了门。
“叨扰了,听说这宅子有意出售,我对这座宅子很感兴趣,不知可否一观?”裴一雪礼貌地询问。
说明来意,裴一雪随即被宅子主人请进了宅内。
踏入宅子的一刹那,裴一雪仿佛穿越进另一个空间内,来到了与世隔绝的仙境。宅子的外观古朴而庄重,红墙黛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简直一座被精心打磨过的艺术品。
庭院中,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映入眼帘。名贵的花草,每一株都经过精心挑选和照料,此时正值花开时节,香气四溢,整个院子都沐浴在花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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