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他的手逐渐滑到了恋人的后颈,脚尖不自觉地踮了起来。
时恩赐的叹息消散在交错的呼吸间:“多少次了,接吻还不知道不闭眼,季不寄你真是笨蛋。”
季不寄轻喘着白气,抹了抹嘴唇:“你不睁眼怎么发现我没闭眼。”
时恩赐眉眼弯弯地拍拍他。
暖黄灯光里漂浮着甜品的香气,时恩赐牵着季不寄闯进了一家以前没见过的甜品屋。
冬季总是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草莓产品,他拿起夹子偷渡货架上的圣诞限定草莓甜品。季不寄看着购物篮里越来越多的粉色包装,终于忍不住按住了他手腕。
“你是要开甜品店?”
“可以吗?我让你做老板娘。”时恩赐突然兴奋:“或者我让你做老板,我做老板娘。”
他没刻意压低嗓音,讲话声在温馨的小屋里格外清晰。店内仅有三四位顾客,借着货架遮挡看不太清其他人的面孔,但季不寄明显感觉到柜台前的店员视线扫了过来。
他急忙背过身,耳根红不红不知道,反正拳头先硬了:“你声音小点,公众场合呢!”
“你嫌我蛞噪?”时恩赐问。
他一边委屈一边往篮子里放了盒草莓大福。
季不寄捏捏眉心:“我嫌你能吃。”
“可我不会长肉的。”时恩赐道。
他的确不会长肉,因为他压根尝不出来甜味,每次买的甜食都会被担心浪费的季不寄吃掉。
“别放了,我不想三高。”季不寄截停他的手。
时恩赐说:“我们吃不完可以给蒋木。”
季不寄想了想也有道理,横竖时恩赐人傻钱多,而且蒋木吃不完还会给苏小姐。
就在这时,蒋木的声音从他俩背后响了起来:“你给我发红包我可能会更高兴。”
季不寄回头,看见蒋木带了只黑色针织帽,刚刚才和他擦肩而过,因为低着头他没认出来。
“哪有小辈给长辈发红包的道理。”时恩赐说:“这么巧,你也来这里买吃的?”
“嗯,这家店和大学城那边的甜品店是同一家老板开的,我时不时来支持一下老板生意。”蒋木笑了下。
她单手拎着个购物篮,同样塞了满满当当的圣诞限定,啧啧道:“你俩在这块儿玩呢?关系真好,圣诞节还缠一起。”
季不寄点点头。
蒋木故意做了个说悄悄话的手势,声音一点也没压低:“小季,没人陪你过圣诞节吗?和这臭脾气小子搅和在一块儿?”
时恩赐皮笑肉不笑:“我不是在陪他过圣诞节吗?”
“我说的是女朋友,小屁孩。”蒋木无可救药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时恩赐晃了晃季不寄的胳膊:“季不寄,你谈了男朋友,还再想谈一个女朋友吗?”
季不寄的眉心突突直跳:“这么喜欢编故事你怎么不去当编剧?”
蒋木惊奇地扫过两人,捂住嘴巴,眼睛圆了点:“等等,你们两个?真的假的?”
“不像吗?”时恩赐疑惑。
蒋木抓着购物篮的手不停颤抖,眼底惊异与感叹的情绪交织,半晌,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不会从高中时期就一直在一起,然后她从来没看出来过吧?
“刚不久。”季不寄无奈道。
蒋木连连感慨:“我的天......怪不得你俩手牵着手,我刚刚还寻思呢,怎么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了。”
“我给改天你俩包个红包,好好玩吧。”
她声音带笑,虽是有些意外但到底是看这俩人亲密相处太久了,要真让她给他们之中的任意一方安排一个彼此以外的伴侣,她倒确实难以想象。
路灯次第亮起时,积雪已经没过鞋跟。时恩赐把两人的围巾系成死结,低头咬开熔岩酒心巧克力的锡纸:“我以前特别喜欢这一款哦。”
季不寄瞧着他拿牙齿撕包装的小学生行为,问:“你属狗么?”
“怎么能这么说你喜欢的人?”时恩赐细细的眉毛蹙了起来。
季不寄正要开口,唇间被塞进去那块熔岩酒心巧克力。丝绒般的热流在舌尖爆开的瞬间,时恩赐陡然凑近舔了下他的嘴角:“这一款的名字叫‘怦然心动’。”
季不寄望着对方发梢沾着的六角形雪晶,心脏跳了一小下。
他已经多久没过圣诞节了呢?
上次感受到这种奇妙的节日氛围感,还是高中的时候和眼前这家伙一起过的。他感觉时光仿佛凝滞了许久,直到自己从天而降,一不小心砸到时恩赐的怀抱里。
他微不可察地流露出些许温柔的笑意,面部冰冷的轮廓柔和了许多。轻轻抱住身前的人,把冻红的脸埋进了他颈窝。
金发青年没有说话,把他搂紧了些,安静了一会儿,问:“冷吗?”
季不寄的头顶落着雪点,甩了甩:“你都给我裹成尸体了,冷什么冷。”
时恩赐莞尔,忽拖着人往街角跑了起来,季不寄差点踩到结冰的井盖。
“你想谋杀我???”季不寄攥紧两人缠在一起的围巾。
雪粒在路灯下织成细密的网,时恩赐偏头说:“没关系,你摔倒了我会拽着围巾一起跑的。我们赶紧回家吧。”
季不寄想翻白眼,但脸冻得有点僵。
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季不寄躺在床上收到了一通电话。
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扫了眼来电人,是季不鸣,他有些意外,接通电话,问她有什么事。
季不鸣讲话依旧简洁明了:“你明天生日吧?我开车顺路接你回家。”
他们家什么时候也有这项活动了?
季不寄问:“不用,我明天有事,自己煮碗面就行。”
“考试刚结束,你能有什么事?”季不鸣揭穿他毫无诚意的谎言:“是不想回家么?”
季不寄想,她还真是明知故问。
“你必——”
季不寄打断了她的话:“我可以回家,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季不鸣问。她似乎在喝酒,环境噪音有些吵闹。
季不寄想了想,还是说:“我想带一个人回去。可能会把妈气得七窍生烟,你确定要带我们回去吗?”
季不鸣顿了下,把酒搁桌子上,问:“七窍生烟?你带的是什么类型的人?”
“就是普通人类。”季不寄道。
“那没事,只要不和她的钱包还有季不凡扯上关系,她什么都能接受。”季不鸣说。
挂断电话,季不寄才看向一旁安安静静听电话的时恩赐,用眼神传递信息。
时恩赐故作不知:“嗯?你要带什么人回去?还打算把阿姨气得七窍生烟?”
季不寄简明扼要:“你。明天有时间吧?”
“真要带我回去?”时恩赐眨眨眼睛,琥珀色瞳孔映着琉璃灯盏的浮光。
“对,你要是明天有事——”季不寄思索一瞬,道:“那你就推掉事情。”
时恩赐噗嗤一声笑了:“季不寄你好霸道。”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你没拒绝,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季不寄说。
第二天上午,季不寄没让他姐开车过来接,先是陪时恩赐进了家商场买了些乱七八糟的礼物,而后驾车往小区去。
站在门外时,他早已构想好了他妈的各种表情。
时恩赐问:“不开门?我们要先排练吗?”
“在家门口排练算什么事?”季不寄无语,叩了三声门。
来开门的是季不鸣,她先一步回来,季不寄在楼下有看到她的车。
“让我看看你带谁回来了——”季不鸣掠过季不寄身旁的人,不由一愣:“你带了那个帅哥啊。”
她对这个年轻的帅哥还有印象,见人家手里拎着一堆礼品袋子,急忙侧身让他们进来。
“你带朋友回来没事啊,不用担心妈会生气。”她道。
季不凡今天有课,不在家里。季母正在厨房做饭,关着门,饭菜的香气溢出门外。
季不寄说:“哦,不是朋友,我带的对象。”
他姐石化了两秒,搓了把脸:“你再说一遍???”
时恩赐笑眯眯地叫人:“哦,姐姐好!”
季不鸣下意识接过他手里昂贵的礼物,眼尾抽搐着:“你好你好。”
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居然有些害怕她妈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
介绍的话免了,他俩此前就认识,季不寄于是说:“你们俩没准挺有共同话题的,他以前也玩那个你特喜欢的换装游戏。”
季不鸣干笑了几声。
时恩赐无比自然,也是笑。
三个人在不大的客厅坐下,季母端着盘子出来,瞥见意料之外的人,惊讶道:“这是谁?”
几个月不见,季母的变化不大,也许皱纹深了些,但季不寄也看不出来。
季不寄淡定道:“哦,他是我——”
季不鸣面露惊恐。
时恩赐接力:“阿姨好,我是他男朋友。”
季母的手一抖,没端稳盘子,时恩赐展现一波好武艺,单手截住半空的菜,只余几点汤汁洒地上。
季不寄有点想笑。
“你是不鸣的男朋友是吗?”季母自动修复bug,自欺欺人地问道。
季不鸣赶紧否认:“妈,不是我,是季不寄的。”
“啊......季不寄的男朋友,季不寄的对象,同性恋?!”季母嗓音抬高,心脏狂跳,好在她没有相关疾病,此时并不需要速效救心丸。
她的强烈反应季不寄早有所料,他觑了一眼时恩赐,用眼神传递信号——你打算怎么办?
时恩赐记得季不鸣说她喜欢钱和季不凡,季不凡他是没办法端过来,但他准备了很多昂贵的东西。
所以,他搁下餐盘,起身捧出来了一大堆礼物:“阿姨,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时恩赐将礼物一件件摆在窄小的茶几上,一堆奢饰品堆叠在一起像是萝卜开会。他先拿起一只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后是一枚翡翠胸针,水头极好,自然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阿姨,听说您喜欢翡翠,这是我特意托朋友从缅甸带回来的老坑玻璃种。”他语气诚恳,华丽的外形比任何说辞都有说服力:“您气质这么好,戴上一定特别衬。”
季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翡翠吸引,但很快又板起脸:“你这是想收买我?”
“怎么会呢阿姨。”时恩赐浅笑吟吟:“我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翡翠配您肯定适合。”
他说着,又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这是给姐姐的,听季不寄说你喜欢那款游戏,我特意找了游戏官方定制了限量版周边。”
季不鸣眼睛一亮,接过礼盒时已经忘了刚才的尴尬。
季不寄捏了捏鼻梁,意识到这家伙筹谋已久。
他只希望时恩赐的表演欲不要过度,收不住了就太假了。
时恩赐转向季母,神色真诚:“阿姨,我知道您一时难以接受。但请您相信我对小季是真心的。您看,这是我特意准备的相册。”
季不寄一怔,哪来的相册?
他循着时恩赐的动作看去,后者翻开相册,里面全是季不寄的点点滴滴:季不寄入学仪式上的偷拍照,季不寄熬夜打游戏睡着时的偷拍照,季不寄像个傻子似的在学校迷路偷拍照......
季不寄:......
“他胃不好,我每天都会给他煮养胃粥;他学习压力大,我就晚上学着给他按摩;他喜欢安静,我就陪他在房间里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时恩赐说着,眼眶微微发红:“阿姨,我知道您最疼不寄,我也是。我会像您一样把他照顾得好好的。”
季母的表情明显松动了几分。
季不寄的表情不太好了。
他熟悉时恩赐的微表情,看如今这架势,这家伙是演上瘾了,微笑时眼角的弧度季不寄一眼判定为假。
“我知道你对不寄是真心的,但我需要时间缓一缓。”季母说,态度比方才平和了许多。
几人吃饭时,时恩赐继续演戏,趁热打铁。
季母装作无意地问了嘴翡翠的价格,在得知那块小东西值六位数的时候,表情立时变了。
傍晚,两个人回家路上,季不寄还在想白天的事情。
等一个红灯,时恩赐停下车,问他:“怎么了?”
季不寄打开车窗,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轻声道:“你还有闲心整出来个相册?”
“不可以吗?”时恩赐弯了弯眼睛:“我可是筛选了好久。”
季不寄无可奈何,偏过头去。
月光落在他瓷白的后颈,几缕墨色碎发被夜风撩起,露出耳侧碎光闪闪的小钻,像雪松枝头凝着细冰。
那些经过筛选出来的照片,确实不像偷拍,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是抓拍。
打开家门,时恩赐神神秘秘地说自己准备了惊喜。
季不寄换鞋走进卧室,抬头看见门上垂落的槲寄生花环,不禁扭头看向时恩赐:“里边是什么?”
“惊喜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时恩赐说。
季不寄推开门,暖黄射灯照亮了橱柜上陈列的大大小小的摆件。暖风惊醒了挂在旁边的铜铃,他望着满墙错落悬挂的礼物怔在原地。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季不寄发现落地窗倒影里时恩赐的眼睛亮得惊人。
“今天下午,托人帮忙。”时恩赐笑眼盈盈地把他轻推到三角钢琴旁:“他们有礼物,你当然只会有更多。”
季不寄触到钢琴,漆面冰凉,琴盖上的电子蜡烛突然亮起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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