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个人是康壹竽。
做这行的,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细分。什么前台、中台、后台,什么私募、VC,什么投行、咨询,但不管怎样,我这种会计事务所的人都是能够和她们多多少少有着接触的。
看到成年后的康壹竽是在匹斯堡的一家算得上新兴的公司里,她好像是来找客户说些有的没的,而我好巧不巧和团队在这里。
我在会议室里面,她在外面。
我的视力很好,裸眼5.2,我能够清晰的看到她的面容,甚至她身上的深蓝色西装上的猫毛。
作为混血,她的美貌自然是不用多说的,这张脸分明和赵壹笙一模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远没有赵壹笙那么具有攻击性,或者说,至少看起来远比赵壹笙要正经和善一些。
她微卷的头发自然地散落在肩头,与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一起,折射出一种近乎为浪漫的光芒来。
我望着她的视线隐晦,然而还是被她敏锐地察觉到。
在她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恰好我的项目经理来找我确认一个数据,我偏过头,只留给她一个侧脸。
这时候的康壹竽,貌似正在升任合伙人的关键时期。而这个公司的这个项目,或许就是她的一个跳板。这些当然是不久前和她约会的Helena告诉我的,她的眼睛微微眯着,舌尖轻轻地舔舐着自己的嘴唇,似乎对康壹竽升职与否很是感兴趣。
“Freya,我有预感,如果她升职了,你们之间可能会越走越远。”Helena在临上飞机前和我说。
她是维氏制药的股东,她的生长环境很是复杂,最是懂得我们这种拼尽全力爬上来的人的心态。我们要赢,要社会地位,要想要得到的一切,而往往人类都要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代价的。正如齐简臻失去了周易,才成为了现在的JPM的总监;正如赵壹笙失去了身体的健康,获得了能够和祝施合作的资金;正如我失去了康壹竽,所以升职这么快。
不对不对,我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类比之中,因为,我从来不曾拥有过康壹竽。
那如果康壹竽升职,会变成怎样呢?
场面其实是很容易想象的。不管她是Blackstone的私募还是KKR的私募,工作内容都是大差不差的。在某个大模块里面朝七晚二,卷生卷死。全世界出差,试图拿到赚钱公司的控股权。
而我呢?
我不也是满世界出差,当牛做马吗?
这么长时间不去找她,的确是我在堵着一口气,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年龄的增长,我很清楚,经济基础对于感情生活的重要程度。我现在已经是全球合伙人了,或许在一定程度上,算是用了经济基础。
既然我已经有了,那么,康壹竽退让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吧?
于是,我出手干涉了她的工作。
很轻易,但很不齿。
不过,那又怎样,她不过是没有升职,而我却获得了这个客户以及她的公式对手的示好。
对我来说这就是赢。
但,康壹竽那样的聪明,她肯定能够查到是我在动手脚的。或许,在那天的会议室内她见到了我,她就等着我在做什么。
人类的本性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哪怕现在的康壹竽已经变成了一个我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但我确信,我依旧是了解她的。
我知道她肯定是又生气又兴奋,生气于我搅黄了她的工作,兴奋于我对她的在意。没错,正如我了解她,她也是了解我的。我的出手,只能表现出,我对她并非无动于衷,我还在意她。
我还喜欢着她。
但那又怎样呢?
我就是想要让她知道我还喜欢着她。不光是让她知道我还喜欢她,我甚至专门向外人透露了我的行踪,能够让她精确地在这家酒吧把我找到。
我爱喝酒在业内不是秘密,过往也有人会用我酗酒这件事情来攻击我,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对酒我也没有那么热爱,不过是漫漫长夜无聊时的慰藉。
酒吧内的目光很多,我知道她们在看什么,也知道怎样才能够最吸引人的注意。我贴在一个长相算得上上乘的女人的身上,白皙莹润的肩头裸/露出来,任由她细嫩的手掌在我的肩膀上抚摸,而因为酒精带有几分醉意的眼眸则是盛着笑意送到了女人的面前。
女人显然是没想到我的主动,她的眼眸半眯着,一只手搂在我的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面上仍旧在笑,但心底已经开始犯恶心。
这年头怎么女人也能油腻起来啊?这地方到底还是做一级市场的人太多了,金融、油腻的双重buff叠加,让人作呕了。
就在女人的吻即将落下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大力地拽上了我的手腕。
天旋地转,我成小说里面的白莲花女主了。
康壹竽冷这个脸,看向女人,说:她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
啧,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改名叫段毓林了?
我的嘲笑声或许太大了,引来了康壹竽的目光。她低着头看我,刚才还冷脸的模样,莫名多了几分慌乱。
慌乱什么呢?我现在不还是个醉鬼呢吗?
难道是我装得不像吗?
想了想,我思考着Helena喝多了时候的模样,神情越发恍惚,我确信,我现在肯定和醉鬼一模一样了。
果然,康壹竽看到我这样,她抿了下嘴唇后,神情担忧,她将我带到了卡座上,让我挨着她,靠在她的身上,她一边倒着冰水,一边问我:“你这是喝了多少?”
“不……不多,就一点点……”我朦胧地笑着,手也很是配合地做着动作。要不是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从外人的角度看来,我这样真的好像一个妖/艳/贱/货,身子就像是骨头都被抽走了一样,我靠进了康壹竽的怀里。
“这是A国,凌晨两点,自己一个人喝成这样,你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康壹竽小声埋怨着我,随后掏出了手机,找了司机来接我们。
她输入地址的时候我看了下,她现在不住在长岛了,她搬到了罗斯福岛。
没品的女人,为什么不住在曼哈顿啊?
又没品又没钱。
“你怎么不住在曼哈顿啊?”苍天,我想我是真的喝醉了,我竟然将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
听到我这样问她,康壹竽愣了一瞬,然后她就看到我根本坐不稳的身形了,她托住我的脑袋,不让我砸在沙发上,笑着问我:“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呢?”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醉鬼的人设,说话慢悠悠的,言语间我贴近了她,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暌违了十余年的、在记忆深处的味道。
不同于青少年时期的清香与淡淡的汗水味,现在的康壹竽身上满是香水的味道。
让我觉得陌生。
闻着这样的味道,我的眉头紧蹙。一时间,我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的。
几乎粗暴地我拽着她的衣领,把整个头都埋了进去,试图闻到我熟悉的味道。可是不管我怎么闻,我闻到的都只是一个“精英”的味道,而不是我的阿竽。
我的阿竽,是不是真的不见了呢?
我呢喃着,问她:“我的阿竽呢?我的,阿竽呢?”不是什么狗屁Victoria,也不是别人的壹竽姐姐,只是我的阿竽,我的阿竽呢?她去了哪里?
康壹竽的眸光晃动,她的眼神中带着怜爱,看着我,没有说话。
怜爱?她在可怜我吗?她凭什么可怜我!
我看到了康壹竽好像说了什么,但是现在我的耳朵根本就听不进去什么东西了,我望着她,自顾自地说:“我搞黄了她的项目,这是她应得的。她和别人谈恋爱,她背叛了我,她得来找我才对。她在哪呢?我的阿竽去了哪里?你是谁?”
她是谁呢?她长得和阿竽一模一样。
等等,一模一样?
“赵壹笙?”我的神色恍惚,摸着面前女人的脸,询问道,“你不是我的阿竽是不是?你是阿笙?是吗?”
我几乎是得了癔症,委屈侵占了我的大脑,我清楚,现在的我肯定就像是一个醉鬼。
“新箬,我是阿竽。”她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面颊,回答我的话。
她说她是阿竽?
她怎么可能是阿竽?
我摇着头,不相信,并且我退后了一步,不让自己继续在她伸手就能碰到的范围内,我说:“你,你不是,你没有阿竽的味道。你不是阿竽,不是我的阿竽。”
不是,不是我的阿竽。
我的阿竽才不是这样一股人渣味儿。
康壹竽愣了一瞬,但她很快地就追了过来,她抱住了我。像是过去的无数次那般,将我紧紧地抱入怀中,她微凉的脸颊蹭着我,轻声在我耳边说道:“我是阿竽,你的阿竽。”
她说她是我的阿竽,那她真的就是吗?
或许我是真的醉了,思维已经转不动了,我好像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样。我回首看着她。
夜店的灯光昏暗至极,周遭人吵闹,而我面前的她是那样的温柔。
她冲我笑,就像是我记忆深处的那般。
清明的思绪撞入,我清楚,我得让现在的康壹竽彻底陷入我的陷阱才是。于是,我的眼睛噙满了泪水,我抬眸,一副坚韧小白莲的模样,勾着她的脖颈,长长的睫毛几乎碰到了她的嘴唇,我问她:“我好喜欢你,阿竽,我好想你。可你为什么和别人恋爱了?”
方新箬从来都是站着的,是康壹竽和赵壹笙两姐妹最坚强的后盾,能够摆平一切的存在。我从不示弱,但现在,我几乎卑微地问她。
我知道,阿竽一定受不住。
果然,听到我这样问,她的眼眸一下子就红了。
强忍住自己挑眉的冲动,我抱紧了她,进一步加火:“阿竽……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想起我……有没有喜欢我?”
稍稍退开,我侧过身,不让她看到我眼角的泪水。在余光中,我看到了她惊愕又悲痛的眼神。
我知道,我成功了。
第41章授薪合伙人5
41.
算计得来的爱情是爱情吗?
当然是。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道德标兵当上皇帝。相反每个成就大事业的人或多或少都存在着某些方面令人不齿,虽然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这帮人都是男人,他们存在着过于明显的劣根性,但不可否认,人啊,没必要强求自己做到完美。
就是尽善尽美都是没有必要的,人这么多,被人怎么想关我屁事,我只要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获得了当下的快乐,这就够了。
所以,我几乎是靠着欺骗的方式获得了康壹竽的爱,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这会成为我的骄傲。
Blackstone私募的高级经理,被我这样轻易地骗了,说出去,好像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在我那样用着卑微的语气问她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后,她心疼地抱住了我。谢天谢地,就算是会计事务所,对高层管理的身材也是有着潜规则的,我的腰身很有型,她轻易地就能够将我圈在怀中。
自中考后她离开国内,我们再也没有过如此近的距离。纵使这些年我那么多日日夜夜跑到普林斯顿偷看她,也算得上是亲眼见证了她的成长,但不得不说,在这样近的距离里面,我才意识到,康壹竽真的长大了。
她已经与我一般高了。
她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我回眸,看到了她微红的脸色。或许,当我俯下身的时候,我还能够听到她的心跳声。倘若说我刚才还是一副酒醉的样子,那么我想,现在的我应该是很清醒的模样。
我几乎以一种寡淡的神情看着她,在昏暗的酒吧内,与这里热烈的气氛迥然不同。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是死寂的。
我的鼻尖轻轻地蹭着她的鼻尖,见她一直没有说话,我这才轻声说道:“康壹竽,如果今晚你再错过我,你这辈子就再也不要想靠近我了。”
我的卑微几分真几分假,这是我也说不清楚的。的确,从旁人的角度,哪怕是与我熟识的Helena都不能够理解我对她的执念,但我还是抱着这份喜欢,来到了三字头开始的年纪。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无休止的等待下去。
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而并非是必需品。
如果我不能够得到康壹竽,那么,我大可以去找一个能够对我的生活和事业有所帮助的人过一辈子。不,不能说的这么绝对,这世界上哪来的什么一辈子两辈子的,撑死了是晾被子。
哦,说多了。
反正,这是我给她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只看她能不能把握住。
我的声音很轻,话语伴随着我满是酒气的气息送入了康壹竽的耳中。她略显惊讶地抬起眼眸看向我,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倒映着我带着笑容的身影。
“什么?”她的神情有点困惑,好像没有听清我刚才说的是什么一样。
是真的没有听清吗?
怎么可能?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歪了歪头。本来还想着自己要在她的面前装可怜,但说实话,这件事情好像我并不是很擅长。我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睛落入我的眼眸中。
再一次说道:“这是你唯一一次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
康壹竽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没有立刻说话。
我当然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无外乎是我的亲妈,她的亲妈,我的爹,她的爹,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社会上的猫三狗四可能会说的话。
没什么意思,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别说我妈和她妈的关系怎么怎么样,我俩又不会有孩子,在一起怎么了呢?
而且她所顾及的事情,难道不是每一个女同性恋都需要面对的吗?怎么和段毓林这个小姑娘谈恋爱的时候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和我谈恋爱就要在乎了?
扯什么呢?
康壹竽静静地看着我,这时候她才意识到,我已经清醒了过来。或者说,意识到可能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喝醉。
我现在很清醒。
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能我就不是能够暗恋的人吧。我喜欢她,就是需要让她知道,并且给我我想要的回答。如果她给不了我,那么我会扭头就走。
现在忐忑的人是康壹竽,犹豫的人也是康壹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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