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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真好(近代现代)——海底见月

时间:2025-07-01 07:53:14  作者:海底见月
  VIP病房在八楼,工作日医院人多,两人挤不上电梯,风风火火地爬了步梯。
  两人出现在病房门口时浑身是汗,盛嘉泽见到他们都咂舌,感慨道:“年轻人身体素质就是好。”
  盛遇没空闲扯,透过门玻璃往里看了一眼,看见祖母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
  他连忙把盛嘉泽拽到楼道,喘了口气,问:“具体什么情况?”
  盛嘉泽朝他一摊手。
  “就是不认识人,谁都不认识,盛董事长刚刚来了一趟,被她瞪走了。医生说是逆行性失忆,可能会随着后遗症的减退而恢复,但这个过程要花多久,谁都说不清。”
  盛遇:“那她现在记得多少?”
  盛嘉泽又一摊手,“记得自己25岁,感觉我们都是人贩子,说她跟一个姓盛的结婚了还不乐意。”
  盛遇:“……”
  脑出血给祖母留下了严重的认知障碍,她不仅不认得人,今天发生的事,明天就忘,哪怕盛家人在她面前刷了几百遍脸,隔天再来,她还觉得这些人殷勤得莫名其妙,指不定盯上了她哪个器官。
  同时她的情绪也不稳定,为免刺激到他,医生建议家人进去看望前都换一身装束。
  ——套个白大褂,骗她自己是医护人员。
  VIP病房通透明亮,安静得像个世外桃源,阳光折进屋内,浮尘粒子在其中跳动。
  锁舌细微地弹响,盛遇做贼一样进了屋。
  病床上的人还望着窗外,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懒得回头。
  盛遇总开玩笑,管祖母叫老人家。其实祖母并不显老,纵然皮肤有着岁月的痕迹,可淡棕色的头发里几乎没有白丝,常年规律生活,使她的皮肤白得透明,乍一眼看只有四十来岁。
  而如今,那头柔顺的淡棕色卷发被剃光了,头顶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生了一场大病,祖母似乎更瘦了点,病服下空空荡荡。
  盛遇带了一束鲜花,直接走到窗台边,准备把玻璃瓶里干巴巴的水仙换下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医生提醒过他们,不要强行给病人灌输记忆,恢复了自然会想起来。
  哪怕他真的很想跟祖母抱怨两句,说说近况……也必须按捺下来。
  花瓶里的水已经浑浊,盛遇去洗手间换了干净的清水,出来时发现祖母在盯着自己看。
  那双碧绿的眼睛没什么情绪,似乎只是好奇他在干嘛。
  盛遇暗自叹了口气,把修剪好的花束塞进瓶子里,弯腰拎起打包好的垃圾,冲床上的人礼貌道:“您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往门口走,手指压住把手,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小遇。”
  ……
  盛遇已经很久没哭过了,祖母出事当天他没哭;得知祖母不记得人他也没哭。
  可这一声‘小遇’一出来,他忽然感到委屈,撑了半天的伪装瞬间溃不成军,病房锃亮的观察窗倒映出他要哭不哭的表情,眼尾红了一片。
  -
  祖母谁也不记得,也不记得盛遇,但她知道盛遇就是‘小遇’,盛遇在她这里,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主治医生说她的情感障碍比预想中严重,多日观察下来才发现,她发病的频率非常高。
  她总是突然地不肯吃饭不肯说话,并没有其他过激举动,医护人员一度以为这是某种语言障碍。
  只有盛遇能看出来,她是在发脾气。
  因为盛遇发脾气就这样,啥也不干,被惹了就毛茸茸地走开,找个角落悄悄地记恨。
  祖母也这样,他这习惯就是跟祖母学的。
  医生试着跟她沟通了几次,推测她发脾气的主要原因应该是不安。
  她三十多岁才来中国定居,虽然中文流利,可这并不是她的母语,放眼望去的东亚人,对于空白了一段记忆的她来说,跟突然被拐到缅甸没有区别。
  她发脾气的时候,只有盛遇能喂进去一两口饭。
  人的大脑是一个宏大的领域,医学界对它的研究至今只有冰山一角。
  祖母的情绪像在临界点的火山,随时有爆发的风险,医生也没法给出具体的治疗方案,只能建议家属以安抚为主。
  八月下旬,盛遇回了一趟老宅,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叔伯们难得回来串门,家里比过年还热闹。
  不知道大人们经过了怎样的讨论,总之八月底,盛遇被通知,家里要将祖母转往法国东北部阿尔萨斯的一所康复医院,那里是祖母的故乡,康复医学比国内更发达。
  盛嘉泽有事没事会来喜鹊巷串门,这个决定下来后,他拉着盛遇吐槽了很久。
  “我问了朋友,阿尔萨斯的中国食物代购非常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哥可能在国外饿死……你有事没事多来看看我,别空手,带点吃的……”
  转去阿尔萨斯是为了祖母的病情,但不可能把老人家一个人撂在国外,家里得派一个人过去。盛开济挑挑捡捡,挑了盛嘉泽,毕竟他一直在国外生活,偌大个盛家就他最闲。
  盛家联系了阿尔萨斯一所qs排名前一百的大学,这所院校的商科赫赫有名,业内含金量很高,最可怕的是,超难毕业。
  盛嘉泽一听就昏了过去。
  有那么一刹那,他也想住进那所康复医院,祖母一个病房,他一个病房,祖孙俩每天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
  日子想想就美。
  老房子的庭院里放了两把藤椅,盛嘉泽拉着盛遇,从白天畅聊到晚上九点多,聊得口干舌燥了,才拍拍屁股欣然而去。
  庭院恢复宁静。
  没过多久,盛遇被颈侧突然的冰冷刺得一激灵,豁然坐直看去,先看到了一瓶冰矿泉水,抓着瓶身的手指匀称修长。
  一抬头,路屿舟睫毛垂下,散漫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你怎么下楼了?”盛遇接过矿泉水。
  路屿舟拉开另一把椅子落座,“学累了,下来歇歇。”
  从b市回来以后,两人貌似就再没有过这样安静独处的时间。
  盛遇学校医院两头跑,路屿舟要准备竞赛。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抓取了他们的空闲时间,两个才十七岁的男生,就这样被推着走,稀里糊涂忙碌起来。
  盛遇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慢慢靠回椅背。
  “她还是不记得人?”
  盛遇:“嗯,就对我有点印象。”
  路屿舟抿紧了唇,靠上椅背,望着惨白月色,神情有几分说不清的复杂。
  他这段时间常去医院,大多时候不敢说什么话,只能跟老人家安静地打个照面。
  有时他假模假式测完体温要走,兜里会被塞一个新鲜的苹果。
  祖母笑眯眯地,问他:“你多大了?”
  下一次再去,祖母还是问他:“你多大了?”
  “……”
  那是路屿舟第一次后悔跟盛开济较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跟清醒的老夫人吃几顿饭,聊聊几岁了,在哪念书,读什么专业。
  夜风微凉,绣球花快败了,花香格外浓郁,像盛夏的尾声。
  盛遇忽然轻声问:“路屿舟,你觉得,我去法国留学怎么样?”
  路屿舟望着院子里的葡萄藤发呆。
  藤上只挂过一次果子,还青涩的时候就被摘了,他们至今没尝过甜的葡萄。
  他不是伤春悲秋的人,这一刻却忽然有点感慨。
  可惜了。
  这一个戛然而止的夏天。
  “挺好的,去吧。”说话的人声线很轻,路屿舟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声音,飘飘忽忽,没落在实地,“吃不惯那边的食物就发消息,我给你寄。”
  盛遇一下被逗笑了,“你是不是偷听我跟盛嘉泽聊天。”
  路屿舟跟着笑了一下。
  盛遇这几天一直在浏览阿尔萨斯的资料,查看那所大学的专业排名……
  他预料到了。
 
 
第60章 回国
  冬月,阿尔萨斯。
  这里的冬天比a市冷,车内空调开得很足,盛遇手指抵着额头,歪在后座昏昏欲睡。
  司机用带着口音的法语说:“先生,到了。”
  计程车停在康复医院门口,盛遇刷卡下车,抱着一大束白玫瑰,步履匆匆进了医院大门。
  前台是位华裔女士,对同为华人的盛遇有种莫名的亲近,一见他进门,就招手笑道:“Shing,你今天迟到了。”
  Shing是盛遇的姓氏音译,法国人非常礼貌,相比随便一取的法语名,他们更喜欢叫盛遇中文名,但他们又记不住。没法,盛遇只能取了个简单的音译名。
  盛遇歪着头一笑,面露惭愧,“路上碰到教授,喝了杯咖啡,真抱歉。”
  前台摊开了一个登记册,他在探望那一栏签了个名,把笔搁下,转头挤上了电梯。
  他提议代替盛嘉泽,前往法国留学时,盛开济很是意外。
  但盛董事长竟然没有多问,第二天就让助理重新整理资料,投递给了霍尔曼大学招生办。
  入学手续办得很快。盛遇在成绩上那点小傲劲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早在高一就拿下过雅思7.5的分数,高二上半年考过sat,分数凑合能看,至少他自己觉得还能再高一点。虽然差强人意,可当做留学的敲门砖已经足够。
  由于雅思成绩只能报名英语授课项目,他又临时考了个ETF,挤进了霍尔曼最热门的金融专业。
  忙完一切已经是九月中旬,同时期的大一新生已经开始上课,盛遇没法耽搁太久,在棋牌馆呆了两天,听了姨妈两天没歇气的念叨,第三天晕头转向地上了飞机。
  时间匆忙,来不及跟每个人道别,他这边刚落地阿尔萨斯,微信就被各位校友轰炸了。
  盛遇只得发了条朋友圈,至今还在置顶挂着。
  盛遇:【去读大学了,没空瞎聊,不要打扰尊贵的大一学长。】
  不出意外,这条臭屁的朋友圈发出后,他又遭受了各方的‘唾骂’。
  阿尔萨斯的夏天凉爽干燥,刚落地的那段时间,盛遇还挺不适应,不会一动就出汗,不用每天三四个澡,没有吱吱呀呀的风扇,即便不开空调,室温也维持着20度上下。
  他习惯性只盖薄被,结果第二天就光荣感冒,惹得他给路屿舟连打了三个电话吐槽。
  “奇了怪了,这边又不下雨,偏偏一到晚上就降温……”
  那阵子他还住在学校宿舍,三位室友一个赛一个奇葩,有一位也是华人留学生。
  盛遇经常骂学校骂到一半,扭头礼貌微笑,“bonjour。”
  这时耳机里就会传来路屿舟低低的闷笑,“你室友又回来了?”
  盛遇跟这几个人聊不到一块儿,每到这种时候,他就火速抓起手机溜去楼层露台。
  霍尔曼校舍每层有十几个宿舍,每一层带一个露台,面积宽敞,布设了很多铁椅子,每到夜晚打电话的学生都很多。
  盛遇从来抢不到椅子,他总是蹲在角落,一边拽着砖缝里的杂草一边跟路屿舟闲聊。
  蹲得脚麻了,他就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说:“我得回宿舍了,明天聊。”
  次数一多,路屿舟就大概知道了他的血条,每打二十分钟左右,就会主动说:“你回宿舍吧,明天聊。”
  盛遇一蒙,“为啥?你有事?”
  路屿舟:“你有事才对,脚不麻吗?”
  盛遇:“……哦。”
  法国是个非常注重社交礼仪的国家,亲身体验和祖母口述有相当大的差别,盛遇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大一的课又密又繁琐,他必须兼顾两者,同时还要抽出时间来探望祖母。
  而在他最忙的那段时间,国内的路屿舟拿下了数竞联赛省一,开始准备cmo,参加省队集训。
  集训营管理严格,路屿舟只有周末能拿到手机。起先两人每周末还会通一次电话,后来不记得哪个月,盛遇忙忘了一次,周一才想起来,拿起手机一看,密密麻麻十几个未接来电。
  他拨回去,那头提示已关机。
  盛遇一直对几千里的距离没有实感,他总是屁大点事都要打电话跟路屿舟蛐蛐,而路屿舟总会在第一时间接起他的电话。
  除了见不到面,他们好像还在彼此身边。
  直到这次,盛遇忽然意识到,九千多公里不是一个写在黑板上,可以随便擦去的数字。
  集训应该很累,如果没有他的骚扰,路屿舟或许能得到惬意的半天假期,累了一周,能好好睡一觉。
  他总说路屿舟是个不需要睡觉的驴玩意儿,但他比谁都希望路屿舟多睡两分钟。
  盛遇开始有意识地缩短通话时间和频率,他还是喜欢跟路屿舟叨叨,但更多时候只是发微信,想起来就往对话框里扔一条,等着路屿舟周末拿到手机‘批复’。
  他们好像没有变,却多了很多顾虑,盛遇有一天给路屿舟打电话,发现自己已经被顾虑撕扯到不知道该聊什么。
  “……”
  听到路屿舟的声音,他甚至有些恍若隔世。
  六个小时的时差,还是阻隔了一些东西。
  -
  病房开了充足的暖气,挂墙电视放着近期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很催眠。
  男生声线轻快,人未到声先至:“罗拉女士!我又来看你啦!”
  尾音落下,房门被人推开,探进来一张玉面黑发的亚洲面孔,含着笑意,眼尾一弯,像两枚小月牙。
  不等罗拉女士回应,男生自言自语地嘀咕什么,推门进来。一边往沙发走,一边摘了碍事的羊绒围巾,露出修长的脖颈。
  “给您带了奥斯汀玫瑰,白色,这可难找,我坐计程车在城里绕了几才买到。”男生脱了修身大衣,轻挽起薄毛衣的袖口,针织面料松垮包裹着清瘦的肩骨。
  盛遇扒拉两下被静电打得乱蓬蓬的头发,转回头,冲祖母埋怨道:“罗拉女士,您真的很挑剔。”
  罗拉是祖母的曾用名。
  转来阿尔萨斯治疗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不到半年,祖母的情况已经有了明显好转,虽然记忆还没恢复,可情感障碍已经得到了控制,不再有绝食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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