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食髓知味,一旦开了口子就有止不住的渴求。卧室里的架子床质量不好,动起来总响,吱呀吱呀,却压不住其他更激烈的声音。
路屿舟一开始说没必要,盛遇不服。
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以后……
盛遇服了。
被睡服了。
好像只是赖了一会儿床,拿起枕边的闹钟,指针就跳了好多格。
千盼万盼的寒假,还没尽兴就到头了。
-
盛遇回了阿尔萨斯,年后不久,路屿舟也提着行李去了首都集训。
异地恋的日子跟以前大差不差,非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盛遇比以前更忙了。
他准备明年辅修口译专业,得到了导师的极力劝阻。
上学期末,盛遇的综合绩点排在年级第三,他在盛家自小耳濡目染的商业嗅觉在这个专业上展现出了可怕的优势。导师对他寄予厚望,认为他未来很有可能成为行业内稀缺的顶尖金融分析师。
诚实地说,盛遇对金融行业没什么兴趣,做得好不代表喜欢。这半年祖母的病情渐渐稳定,他心思活络起来,想试试别的领域。
霍尔曼的口译专业同样是大热门,在校方官网专业介绍里占了半壁江山。某次盛遇点开官网,无意点进了口译专业的招生视频,视频里有一幕是已毕业的学长在联合国做同声传译的画面,玻璃外是各国首脑,话筒将口译员冷静的嗓音扩散到整个场内。
盛遇觉得……这一幕很酷。
他有擅长的,也有感兴趣的,他才十八,可以都要。
路屿舟这回集训又是一个多月,好处是不管控手机,白天上课自习,晚上给盛遇打电话聊天。
他状态轻松,一度让盛遇觉得那应该不是很难的赛事。
聊着聊着,路屿舟通过了第一阶段的选拔;聊着聊着,他又通过了第二阶段的选拔。
官方公布国际数学奥林匹克(IMO)国家队名单的那一晚,夏扬给盛遇打了个电话。
他先大肆赞美了一番路屿舟,而后发散幻想:“咱们老城区也是出了一个天才,哎你说我是他哥,会不会我也有一些未被发掘的天赋,我是不是也该去搞搞竞赛……”
盛遇打断他:“哥,哥。你的血缘关系在我这里。”
夏扬梦醒了,“……哦。”
这一届IMO在巴黎举办,时间定在七月初。
这是两人异地以来,离得最近的一次。可惜又赶上期末周,盛遇忙成陀螺也只挤出来四天假期,拎着行李落地巴黎的时候,第一天已经考完了。
赛事堪堪过半,还没结束。他怕打扰路屿舟,索性没见面,在国家队附近找了家酒店入住。
他没告诉路屿舟自己已经到了,只是说:【明天考完给我发消息,我到时候在酒店等你。】
路屿舟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明天我考完的时候,你能连上网吗?】
盛遇:【能吧,我当时应该不在飞机上,咋了?】
路屿舟:【明天考完有一个赛后采访,网络直播,盛开济他们应该会观看,你也看看。】
说完甩过来一个链接。
赛后采访是每名考生都有的勋章,无论分数如何,无论成绩怎样,只要站上这个赛场的学生,都值得一次采访。
盛遇琢磨片刻,觉得男朋友可能是想在自己面前耍个帅,美滋滋地应了:【好。】
翌日,巴黎时间下午五点。
记者问了几个老掉牙的问题,末了把话筒举到男生面前,微笑道:“有什么想对父母说的吗?”
七月份的巴黎燥热难耐,镜头前的男生修长瘦高,模样出挑。他只穿了一个普通短袖,单薄的布料透出平直的肩头轮廓,瘦得有些锋利。
他额头起了薄薄的汗,脸色却是平静冷淡的,睫毛垂了片刻,抬起来,一双没什么情绪的黑眼珠子看向了镜头:
“我喜欢男的。”
“噗——”
电脑前,观看直播的盛遇一口咖啡喷到了屏幕上。
-
直播关闭的半小时后,盛家和棋牌馆一起炸了锅。
当事人还在优哉游哉地给盛遇打电话,问他在哪个酒店,哪个房间。
盛遇捏着电话,有刹那的无措,想问路屿舟这是什么意思,可嘴唇张了张,想问的话太多,一时间反倒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最终抿紧了唇,冷静下来——路屿舟不是胡来的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见面再说吧。
“……pullman,3812。”
不知道盛开济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十来分钟后,一个电话打到了盛遇这儿。
中年男人口吻很疲惫,听起来是真没辙了:“……小遇,爸爸知道你期末忙碌,这些事本不该影响到你,但爸爸实在赶不过去,阿尔萨斯离巴黎最近,你去找一下屿舟,当面问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盛遇:“……”
盛开济:“……小遇?”
盛遇猛然回了神,含糊道:“哦,好,我现在就去。”
夏扬跟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转来转去,也转到了盛遇这儿。
夏扬:【我靠!你看直播了吗?老路喜欢男的!】
夏扬:【老子起一身鸡皮疙瘩!】
夏扬:【他不会喜欢我吧!】
盛遇:【不至于吧……】
夏扬:【你不懂!他这人不干没用的事,说自己喜欢男的,那八成是有喜欢的人了,给人家趟路呢。他身边除了你跟我两个带把的,还有谁啊?!】
夏扬:【……等等。】
夏扬:【你!!!】
夏扬:【我靠靠靠靠我说他怎么天天在你面前献殷勤!对上了!对上了!他肯定看上你了!】
夏扬:【快跑!】
盛遇:“……”
夏扬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堵得他没法回。
看到最后一条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盛遇讪讪地放下手机,起身开门,心说晚了,早跑不掉了。
门一开,来人一把揽住他的腰,反手关门,把他抵在墙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盛遇被抱得很紧,胸腔骨骼有细微痛感,他却没挣扎,而是伸手抱回去,张开了唇缝,任由路屿舟往里扫荡。
“……盛开济找你了?”仓促的一吻结束,两人嘴唇磨得充血,路屿舟清醒了几分,撩开盛遇额前的碎发,哑着嗓子问。
盛遇不自觉抿唇,舔着上面残留的口水,“嗯,他让我来找你,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路屿舟偏着头亲他的眼尾和耳垂,“你不用管。”
盛遇小幅度摇头,问:“我能做什么?”
路屿舟就顿了一下。
两人离得很近,唇瓣似有若无地摩擦着,吐息都扑进了对方嘴里,盛遇过长的睫毛,轻微地刮扫着路屿舟的下眼睫。
睫毛之下,是两双一样真挚的眼睛。
“……你什么也别做。”良久的对视,路屿舟先垂下了眼,情难自抑地去吻盛遇,在一下又一下的接吻空挡里,低声说:“……这条路不好走,我走前面,你先别来。”
出柜后的短短半个小时,路屿舟听到了无数个不同的声音。
巴黎是个包容的城市,记者第一时间为他送上了祝福,但手机里的无数个电话轰炸就没那么美妙。
短暂的震惊过后,同学们发来的都是祝福,老师调侃两句后也为他高兴,反应最大的反而是姨妈。
总是至亲之人最关心你,也最难接受你的离经叛道。
姨妈打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这个顽强如野草的女人,第一次茫然失措:“啥叫喜欢男生啊?是同性恋的意思不?……”
“你为啥喜欢男生啊?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没事,都可以治的,病都可以治,话不能乱说……”
“姨妈上网查了,这个同性恋吧,算心理疾病……回头姨妈带你去大城市看看,咱们看看就好了……”
她的口吻是商量的,带点拘谨。她将‘同性恋’当成了路屿舟人生的一大障碍,试图用她小学没毕业的匮乏认知,来帮路屿舟铲平这个障碍。
路屿舟听得沉默。
他无法在一夕之间改变姨妈的观念,也无法像告诉盛遇那样,云淡风轻地告诉姨妈,同性恋是和左撇子一样寻常的现象。
很多难题只有时间能解决。
所幸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耗。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四年,终有一日,他能让盛遇出柜的时候,得到的只有寻常的祝福。
这是一条难走的路。
他要走在前面,把歧路踩成坦途,等一个春天,路上没有荆棘,都是野花……
等到那时,盛遇可以慢慢来。
第74章 接受
出柜后的第三个小时,盛开济总算拨通了路屿舟的电话。
盛董事长像是经历了一场精疲力尽的心理斗争,开口的腔调都带着叹息:“我最近没惹你吧?”
他还以为路屿舟是那个一身倔骨的少年,碰到了不肯妥协的事,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表达不满。
路屿舟哑然片刻,第一回对着盛董事长笑了一声,“……不是,我真心的。”
三个小时没打通电话,盛董事长已经把自己说服了,“社会对于少数性取向群体的认知在进步,我也不是迂腐老化的人,既然你是真心的,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在商场那么多年,也接触过这个圈子的人,由于没有针对性的法律法条,他们的恋爱关系大多不稳固,甚至可谓混乱,你自己心里要有杆秤,谈就认真谈。”
路屿舟扭头朝浴室看了一眼。
盛遇在里面洗澡,磨砂玻璃攀爬着水雾,模模糊糊透出瘦韧笔挺的躯干,对着花洒抬起脸的时候,上半身会后仰,像一弯漂亮的弦月。
那是自然。
其实路屿舟没有特意回避盛开济的电话,只是前几个小时被姨妈占了机,没料到能有这样的收获。
“嗯,知道了。”路屿舟转回头,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巴黎夜景,软下了态度,说:“让您操心了,抱歉。”
挂了电话,盛遇也洗完了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盛董事长的电话?”他拽着毛巾一端擦拭后脑勺,拿起酒店准备的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
看似随口一问,其实唇瓣已经抿起来了,眸光漫不经心地瞥,“他说什么?”
路屿舟扔开了手机,走过去揽他的腰,“他让我认真谈,别始乱终弃。”
盛遇:“他没生气?”
路屿舟:“只要不胡搞,他接受。”
盛遇垂着眼皮思索片刻,没忍住笑了一声。
放在一年前,谁要说盛开济好说话,他一定觉得那人见鬼了。
但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盛董事长的底线一降再降。兴许连董事长自己也没注意,他对盛遇两人已经妥协到只剩道德要求了。
路屿舟:“笑什么?”
盛遇摇摇头,把矿泉水搁在桌上。
他刚被热气熏过,脸颊透着点色气的粉,微扬着唇角说话,一开一合间,没抿干净的水珠滑下来,挂在下巴。
路屿舟侧目盯了一会儿,没听清他说什么,等话音落了,就上前含住下巴的水珠,然后侧过脸跟他接吻。
“哎,唔——”
相比酣畅淋漓的身体触碰,路屿舟好像更喜欢吻和拥抱。高兴了要亲,不高兴要亲,不爽了要亲,惬意了更要亲。
盛遇经常做着自己的事,莫名其妙被他抓过去接吻。
有时候盛遇会怀疑自己嘴巴里是不是有什么成瘾性物质,不然路屿舟怎么就没个腻,又啃又咬的。
小半年没见面,说不想是假的。
酒店的顶光令人目眩,盛遇被推坐到了桌子上,他在混乱间分出一丝清醒,手指揪住了路屿舟后脑勺的头发,扯得男朋友一声轻嘶。
“……关窗帘。”盛遇单手撑着桌子,微眯起眼睛,刚才的表情还没散尽,光线下眼神散乱,“我买了东西,在我包里。”
路屿舟顿住了动作,轻吻他的下巴,忍耐着拉上窗帘,随即蹲下身打开了行李箱。
看到整整五盒计生用品的刹那,路屿舟也难得愣了一下,挑着眉回头看,“都用掉?”
盛遇:“……”
其实那只是网购的一个套餐,他留着也没用,索性都带过来了。
但路屿舟的眼神实在露骨,盛遇安静两秒,干脆抬手拉掉了腰侧浴袍的结,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你有本事就都用掉。”
带子一松,松垮的浴袍就往两边散,尾端垂在腿弯的位置,年轻的身体一览无余。
……
盛遇今天格外主动。
这种事两人做过不少,但盛遇一直不是很擅长,只是胡乱地跟着路屿舟的节奏,有时还会‘打架’——觉得自己叫成那样太丢脸,突然踹路屿舟一脚。
他今天心情很怪,干脆把那些包袱都扔了,任由自己在海里溺毙。
一直到这一刻,他都没有弄清楚,路屿舟对着镜头说出‘我喜欢男的’的那瞬间,他的心跳停拍,是因为紧张,还是动容。
他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很久呆,想骂路屿舟是个疯子,可血液又在沸腾,叫嚣着淌过四肢百骸,最终把心脏烫得又酸又软。
承认吧,盛遇。
你又被路屿舟帅到了。
-
IMO为期七天,只考两天,后面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参观游览,路屿舟索性告了病假,专心跟盛遇在酒店厮混。
交往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度过如此轻松的二人世界,巴黎是个谁也够不着的城市,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不必掐着时间结束,不必担心过火了被看出端倪,不必遮掩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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