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顾琦月有些疑惑,棠沼的身体怎么突然这么差了,不对,不是突然,细想从瘴林碰面,她跟她交手,不过伤了她一剑,她便虚弱到几乎晕厥,莫非是身体太弱了还没修养好?
想到方才在房间,看见她脸上没什么血色,有些担心。她答应了请她吃饭,想着酒楼的菜式多些,便往酒楼而去。
“小二,把你们这的菜每样一份给我打包装食盒里,除了猪肉。”顾琦月头回请人吃饭,阔气了一通,她不放心又抓着小二叮嘱一遍,“记好了,家里姑娘可不吃猪肉。”
“是是是!您放心!小的这就去吩咐后厨,姑娘您稍等!”
“呦!”顾琦月正想找个位置坐着等,哪知一抬头,就看见坐二楼边上的巫禾同张禄。
“巫姑娘,张兄。”顾琦月来到二楼,揶揄道,“眼瞅着饭点,你俩吃独食啊不差人喊我。”
张禄微笑着起身,道:“琦月,你说什么呢,快快落座,这桌子菜我与巫禾还未动筷呢。”
张禄这人五官平平无奇,肤色甚至有些黝黑,但举手投足间一派淡然温和,论与人相处,他便是令人最没有防备心的那一类人。
顾琦月扫了一眼面前的一桌子菜,巫禾面前的筷子仍是干净的,这菜果真没动过。她确实有点饿了,但想到棠沼一个人在客栈还没吃上饭呢。
“我还有事就不吃了。”顾琦月摆了摆手。
“顾琦月,棠沼呢?”巫禾蹙眉道。
“她在客栈休息呢。”顾琦月有意解释她不是故意丢棠沼在客栈,“我给她送的午饭她不小心打翻了,客栈的伙食也不太好吃,所以我便来酒楼给她打包吃的带回去。”
“对了。”顾琦月想起出门前棠沼那张苍白脸,觉得有必要跟巫禾提个醒,“我走时见她冒一额头的汗,面如纸色,是不是她的伤口发炎了?要不要我请个郎中回去看看?”
巫禾听完没有回答顾琦月,只是倏地站了起来:“张兄,失陪了,我先回去。”话毕也不管张禄站起来欲要挽留的动作。
顾琦月见巫禾消失在楼梯口,对张禄道:“张兄,你慢慢吃,我也得走了。”
张禄摆摆手,微笑着目送俩人离开。
等顾琦月下到一楼,已经不见巫禾的人影。
客栈内。
巫禾立于棠沼门前敲门,两息间不见回应便抬腿踹了门。房间内一眼望到底,没有棠沼半个身影,房间的窗户大开着,靠窗的桌子上还有一个明显的脚印,不属于棠沼的脚印。
巫禾当机立断,对后头赶来的顾琦月匆匆交代道:“棠沼不见了,许是一直跟着我们的人,我去找她,你在附近留意。”说完便跃窗而出。
顾琦月面对这状况分外愧疚,巫禾出去前交代她看顾棠沼,没成想把人看丢了。她听了巫禾的嘱咐在客栈附近搜寻,扫见巷子拐角处闪过一抹红影,顾琦月立即追去,直追到一家荒废的门庭前不见了踪影。
棠沼这边视线一片黑暗,被人制住了双手带到了一个地下暗室。随着听见石门开启的声音,一股刺鼻得像腐肉的气味传出。
棠沼屏息间,那黑衣打扮的人已经点燃了烛灯,借着烛火的光亮,棠沼窥见一室的全景。
那人松开她的手,棠沼却僵在原地。
她浑身都在抖,心脏拼命跳动,脸色发白,忽地伸手靠住墙壁以作支撑,开始干呕起来。
室内一角叠着五具腐烂的尸体,□□皮肤破裂,有液体渗出,每具尸体的下颚都被一根麻绳穿过。
腐败病变的内脏器官如同黑色的淤泥一样堆积在尸体周围,与沾满脓液的肉身比之突出的,是尸体头上披散的雪白的发。而尸体身形依稀看得出这些尸体均十岁出头,都是孩童。
“他们跟你一样,却没有你这般金贵的命。”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棠沼耳朵里嗡的一声,像有万千斤的物什压在她胸口,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
棠沼压抑着呼吸,夹杂着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惧,她盯着那人道:“他们怎么死的?”
那女人闻言蹙眉,“你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最清楚不过,还需得问她?
棠沼蜷着手指,她的心绪混乱不堪,仍紧紧盯着那女人,哑然道:“他们为什么会葬身在这里?你带我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
那女人走近她,肃然道:“我需要你救一个人。”
听到这女人是有求于自己,棠沼看一眼室内暗角又拿眼扫她,横眉冷对道:“我凭什么帮你。”
女人心知她误会了什么,解释来龙去脉:“这几个孩子不是我捉来此地的,是有人拿他们试药,药的副作用会致幻,咬舌自残,还有些不肯开口喝药,看管他们的人就用麻绳把他们的下颚穿破到嘴里穿出。”
“我受人之托从中救走了一个女孩,等我回来着手救他们时,他们已经毒发,暴毙于此。”
第19章 有心上人
棠沼嘴唇干涩,半晌说不出话,她挪着步子走到暗室门口,抬头望向那女人:“你要我救的人在哪?”
“你答应救人?”那女人面有疑虑。
“你把这件事背后之人告知我,救人我会一试。”
“上京的人,是……”话未说完被棠沼匆匆打断。
“停!我又不想知道了,你告诉我联系你的居所,我过些日子便会去找你。”
棠沼掏出玉瓶,递给那女人,叮嘱道:“这瓶药可以管一个月,服药期间最好不要出门见光。”
“你果真如她所说是个心软的小孩,不枉她交代我找你帮忙不能威胁恐吓你。”女人收下药瓶语气温和不少,她递出一枚刻着水字的玉牌给棠沼,“回到上京到皖山乐酒楼找我,我叫恨水。”
心软。那个叫恨水的女人说她心软?
棠沼一时发出干巴巴的笑,她手上直接或间接的,沾的血一只手早就数不过来了。
恨水走后,棠沼回头快速地扫了一眼腐臭的暗室,抬手将烛灯丢了进去,火苗攀起,室内一时浓烟滚滚。
“福生无量天尊。”棠沼低喃道。
深冬的阳光没多少功力,从暗室上来笃一见到阳光虽觉刺眼,却让棠沼发冷的身子回了温。棠沼适应了一下光线便离开屋檐的阴影,站在荒芜的庭院中,面色灰青愣起神来,一些似麻团的猜想令她心中空落落地下坠。
她迫切地想要有人接住她。
她想到了巫禾,自己不见了这么久不知道她会不会找自己,她现在很想看见她。
许是福至心灵,庭院门口传来细微动静,棠沼抬眸望去,一道白衣翩然的身影踏进破败的门槛,那人风神散朗,骨貌淑清,向她急驰而来。
棠沼眸光加深,迎了过去。
巫禾捏上她手腕,仔细打量她,见她面色发白,两捋头发因汗水贴在鬓角,神情担忧问她:“哪里疼?”
棠沼回过神来,闭着眼睛摇头,伸手攥紧了巫禾腰间的衣服,整个人缩进巫禾的怀里。
巫禾瞳孔微沉,轻抚棠沼的脊背,扫视四周的断壁残梁。周围的野草和藤蔓爬满了这座荒废的院墙,一面有着裂缝的墙上写了几行似稚童刚拿笔写字的字体。
待摸到棠沼后背汗湿的衣服,放下了目前的疑虑,立即送她回客栈。
回到客栈,棠沼沐浴换了一身衣服后便躺在床上,躲进被子里面,闷着头,巫禾问她下午发生什么事她也闭口不言。
巫禾从客栈出去找人的时候,在街角那家承欢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欲细看,顾琦月便匆匆赶来,同她说了棠沼被掳走最后消失的地方。
顾琦月本想一个人跟进去,却又怕打草惊蛇,便先回来给巫禾通风报信。说罢便要带她过去,巫禾却叫住她,手往承欢楼二楼指了指,让她跟住那个人,随后只身过去寻棠沼。
现在人是带回来了,可状态明显不对,问什么都不语,巫禾想她是受了惊,也就没逼着她开口。本想去承欢楼找人,也不敢再次离开,怕人又弄丢了。
想着棠沼一下午没吃东西,她起身打算下楼端些吃食上来,手还未摸到门框,床上窝着的人察觉到动静,蹭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露出一张闷红的脸,分外急切地喊她:“巫禾,你要去哪?”
巫禾转过身,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总算开口说话了。视线落在棠沼面上,那张脸染着红晕,她打量着,想分辨出是闷出来的红还是发烧。
棠沼见她不答,又定定站在门口,以为她想离开却被自己叫住难办的样子,心中顿时酸涩,面上却瞪着她,语气凶巴巴道:“你要走便走,从来你都是不打招呼,三番两次丢下我,我再也不要找你了!”
以往积攒的委屈宣泄完她就有些紧张了,在想巫禾又丢下她,她是否真的不会再找她。
没等她想太多,巫禾已经移步过来,在床前对着她弯下了腰,将额头贴上她的额头。棠沼被这个举动定住,方才升起的那把火烧不起来了。
“是有一些发热。”巫禾很快直起腰身,含笑道:“棠沼,我只是要下楼去厨房给你弄吃食,你错怪我了。”
棠沼闻言脸颊更热,但仍旧气鼓鼓的模样,“你之前丢下我的事,我才没有冤枉你。”她说的是巫禾五年前离开师门独走,不告而别的事。
巫禾看她嘟着嘴,因为发热晕着红的一张脸,生起气的模样就像她以前养在池子里的一条胖嘟嘟的红鲤鱼。
分外可爱。
她唇角弧度渐深,手指抚上她脸颊蹭了蹭,哄她道:“好,是我的错,我们沼沼没有冤枉人,我之后不会突然离开,不生气了好不好?”
仿若没有料到巫禾会同她认错,她楞了下,很快眉尾一扬:“我大人有大量,就勉强不生你气吧。”嘴角弯起的弧度,证明她确实没有再生一点气。
巫禾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谢谢小大人宽恕我,这位大人喝杯茶润润嗓子。”棠沼接过一口喝完,茶杯推回到巫禾的手里,不满道:“巫禾,不要给我加小字的前缀,我已到桃李之年,足二十了,不许说我小。”
心思一转想到什么,带着试探的意味,低语道:“师父说我这个年纪可以找心上人了,以往他管我极严,松口后又说最好找熟悉之人,师门里有喜欢的也可以试着接触。”
巫禾垂睫看她,“师门里有你喜欢的人吗?”
棠沼的目光瞬间靠拢,眼神发亮,仰着脑袋点点头。
巫禾眼波闪了闪,转过头几步打开房门,扔下一句“我去弄饭菜。”便走了。
棠沼泄气,怒踹了踹被子,巫禾居然不问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她竟一点也不好奇么!还是因为不在乎……棠沼躺倒回床上,大受打击。
白日恨水那女人翻窗而入,同她交手后她发现对方出招并无攻势,思量间便假意受她压制,被她带走。一方面也存了试探,想着巫禾回来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找。
她找她了,但棠沼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此番本是为巫禾而来,现下恨水丢了一团掺着血的麻团给她,让她想去扯开又望而却步。
她直觉与她脱不开关系,暗室那些毒发死掉的孩童,有着跟棠时一样雪白的发,她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凛国的栖花城,何人将他们圈养起来试药。
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在问恨水的时候,她不敢确定,怕是血淋淋又难堪的真相。棠时的病属于天家秘辛,恨水能找到她,自己的身份想必也隐瞒不过,她背后的人大抵跟天家势力脱不开关系。
会是谁?难道是身边的人?又或许出了叛徒?棠沼想到这顿时心烦意乱。
而巫禾这边的行程,对她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很直接的袒露她此行目的就是找四大名剑。巫禾在剑术的造诣比她高出许多,爱剑也说得过去,但她不相信巫禾是因为名气而寻剑,更不相信集齐四大名剑可勘藏宝之地的传说。
她更愿意相信名剑藏有别的秘辛,或是更大的诱惑,引得横峰派之徒派出那么些人马去争抢。
对于名剑藏着的秘密,棠沼没有那么好奇,只是心里暗想,既然巫禾想要,她便助她取来便是。
正凝思间,巫禾已经端了饭菜上来,托盘上一份片了的烤鸭,一碗稀粥,还有一碟素菜。
巫禾轻声唤她:“棠沼,过来吃些东西。”棠沼看了一眼饭菜,撇嘴道:“我不想吃。”那碟子肉看着就让她想起浓烟下烧起来的腐尸,让她反胃,她现在不想吃肉。
“等会要不要随我出去逛逛这边夜街?”巫禾坐在桌边,手指轻敲桌面,“用饭我便带你去。”
这话一出,棠沼果然动了,她把被子踢到床尾,翻身坐起,脚刚踩到地板要赤脚过来,巫禾便冷冷瞥她一眼,“穿鞋。”棠沼顿住,应了声乖乖把鞋穿上。
她在一旁净了手,挨着巫禾旁边坐下,端起粥小口小口喝着,那份片烤鸭被她推得远远的。巫禾以为这菜她不喜欢,看她乖乖喝粥的模样,忍不住道:“先填点肚子,待会带你去酒楼吃。”
闻言,棠沼倏地从碗里抬起头,眸子亮晶晶地看向巫禾:“巫禾,这可是你说的。”说完她重新拿起那碗粥,三两口把它喝完。
她抓起巫禾的手腕,一整个下午那张丧恹恹的脸终于换上了雀跃欣喜的表情,她迫不及待地问,“巫禾,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巫禾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有些晃眼,她拿掉棠沼搭在她腕上的手,淡声道:“现下便去。”
入了夜的边界小城,比白日里热闹许多,摊贩的数量也比白日多。棠沼着一身红跟在一着玄色衣袍,眉目俊雅的男子身边,这玄衣男子就是巫禾扮的。
出门的时候棠沼还嚷着也要扮男装,被巫禾冷声否决了。这会儿有了小脾气,跟巫禾一前一后地走着,棠沼时不时揪巫禾衣角,让她走慢些。
走了一小段路后,巫禾停了下来,一把捉过棠沼的手,捏住她的手腕收在掌心里,带着她一起走。如此,棠沼才收了那些小动作安分下来。
第20章 青楼分手
夜幕低垂,街巷的灯火逐渐亮起,街道中心最显眼的莫过于承欢楼,在红灯笼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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