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记起了吗?那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感受死亡的时候,你会痛吗?
你——会怨我吗?
江弦生想要询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但舒明言好似知道江弦生没能说出口的话语,清冷的声音满是柔情,是不用言明的了然,是满怀愧疚的歉意,是坚定不移的承诺。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阿弦。”
短短十一个字,让江弦生心中竖起的高墙霎时间土崩瓦解,墙内坚守情绪防线的士兵顷刻间溃不成军。
江弦生压抑得太久了,不确定的重启时刻,让江弦生连随意释放负面情绪的时间与空间都没有。这一次重启开启时所处的场所更是公共场合,作为公众人物江弦生不能肆意展露私人情绪,无法随意表露情绪,直到现在,被强压下的种种情感在一瞬间涌了出来。发颤的手蓦地止住,肌肉收缩紧绷,环抱住生命的双手骤然用力,失了控制,手背上因发力而凸起的血管清晰可见。
江弦生淤积在胸腔的不安与恐惧在一瞬间被打碎,眼前所有的景象消失不见,唯有手中抱住的舒明言是真实的,真确地被映入眼中。
脑中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考虑都在顷刻之间被失而复得给吞没,江弦生无暇顾及其他,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人们总是在哭,从我们第一天来到人世时发出的泣声开始,泪水就伴随我们直至死亡。伤心时哭,难过时哭,开心时哭,愤怒时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哭的缘由,亦或是生理性的泪水。喜极而泣、?泪如泉涌、?痛哭流涕、?泣不成声,人类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与哭相关的词汇,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是大多数人难以抑制的本能,也是有可能成为我们流泪的理由。
哭泣,是人来时的天性。
对于时间来说,我们都是孩子,此时此刻这一瞬间,有一个孩子,终于找到了她丢失许久的珍宝。
江弦生哭了很久,舒明言知道当下的江弦生,比起安慰更需要陪伴,她压抑情绪太久了,无人能倾听她的痛苦与艰难,江弦生太需要一个能够宣泄情绪的方式了。舒明言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拍着江弦生的背,一下又一下,无声地告诉她“我在这里,我在”。
时间与过往再也无法阻拦两人,面对面的拥抱让胸膛紧挨,此起彼伏的两颗心,频率逐渐同步。
她们终于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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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速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嚎啕大哭转为细碎抽泣,房内幽咽的哭声渐渐变小,相拥的两人由门前转移到沙发上,布艺沙发很是柔软,很轻易的,就将契合的二人支撑。泪水到底是湿润的,待江弦生止住哭泣时,舒明言肩上的布料已然被泪水浸的有些温润,深灰色的外套经由泪水,在肩颈间染上不一样的深色。
“阿弦,好些了吗?渴不渴?要不要起来喝点水?”
即使是抱着一个人,舒明言依旧坐的端正,背挺得笔直,好像这样才能维持住她的精神似的,舒明言不敢放松,生怕错过江弦生的异样情绪。舒明言双手穿过江弦生腋下将她稳稳地抱着,一手覆在江弦生的腰间护着她不会跌落,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些哄人的意味。
江弦生是以跨坐在舒明言腿上的姿势,迎面抱着舒明言的,所以,当埋在舒明言颈间停下哭泣的江弦生意识到时,脸上浮起一片别样含义的红晕,颇为不好意思地松开方才还紧抓着的衣服,薄外套被抓得变了形,因为先前过于用力的缘故,即使现在松开,也没能立刻恢复原样,依然皱成一团。
从前在舒明言面前,江弦生原本就是非常容易害羞的性格,随着不断重启而强行竖起的高墙与伪装出的冷漠在被攻破心防后,使得被深埋的真实终于久违地得以破土而出,沐浴到阳光的枝芽,只需一瞬便长成参天大树。
江弦生难为情地松开舒明言,弓着的背部挺直,将头从舒明言颈间退开后立刻用双手掩面,凌乱的发丝垂下将手背挡住些许。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江弦生通红的面色,双耳的红润出卖了主人的羞涩。透过指缝,江弦生能够看见自己留下的痕迹,不仅是肩部的泪迹,连舒明言胸前原本平整的衣衫,都被她的失态弄得起了皱痕,江弦生只觉着自己的耳朵更烫了。
“我、对不起、我先、啊”江弦生直起身子想要从舒明言腿上下来,猝不及防地被舒明言抓住手腕,一个用力又带了回来。江弦生跌坐回舒明言大腿上,腰间被她的手臂用力揽住挣脱不得,而被舒明言拉开的右手使面部没了遮挡,露出了半张满是害羞的面容,江弦生着实难为情,连脖子都红了,闭着眼不敢看她。
舒明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随后更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样,笑得停不下来。江弦生偷偷睁眼瞧去,只见舒明言眼里写满笑意,正正地对上她悄悄探去的视线,开眉展眼,盛满缱绻。
她们腰胯相接,原先被拉住的右手与拉住右手的左手,那相触的手与手不知何时指尖相贴,又变为交错相握,直至十指紧扣,亲密无间。
一如往日,仿若——昨日重现。
江弦生只觉着躁动的灵魂在这一刻出奇地平静下来了,盖在面上的左手缓缓放下,破土的羞涩全然被抛之脑后,江弦生只能听到舒明言的笑声,只能看到舒明言的笑颜,只能感受到舒明言掌心的温度,只有舒明言,江弦生的世界只有舒明言。
“阿言”江弦生仍是不敢相信,方才的一切宛如她日夜期待的梦境,直到左手抚上舒明言的脸颊,感受到透过掌心传来的温度,那是属于舒明言的,独一无二的温度,江弦生才真切地感知到现实,舒明言也回来了的事实。
她回来了
“你回来了”江弦生怔怔地看着舒明言,红肿的眼眶还泛着血丝,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她唤着她的名字,满怀深情:“你真的回来了,舒明言。”
她真的回来了
【阿言她真的回来了】
确认的那一刻,江弦生好似听到了年少的自己,在悄悄地诉说眷念。
“阿弦,我真的回来了。”揽住腰间的手抬了起来,覆在江弦生轻抚脸颊的手上,舒明言摆头轻轻蹭着江弦生的掌心,手带着手,感受彼此的心,接着开口的话语,舒明言依旧不疾不徐,带着沉稳和深挚的爱意:“不怕了,江弦生,我在的,我在的,我在。”
不怕了,江弦生
从第七次开始一直孤独走到第四十七次的江弦生,第四十八次没能被告知的江弦生,在第四十九次重启的当日,江弦生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地回应。
我在的
世界逐渐变得混沌,时间被黑暗渐渐包裹,只是麻木的往复循环,舒明言带着一缕微光,重新走了进来,足以指引江弦生,足以照亮江弦生漆黑的世界。
我在的
不需要再隐藏,不需要再畏惧,不需要再躲避,舒明言用言语、用行动在向江弦生诉说她的承诺。
我在
停滞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作者有话说:
总算写到她们坦言重逢,接下来她们会互相坦诚交谈一会儿,然后的我就要再想想,打算攒几章让思路流畅一下再发。
可能大家看到这里会对于小江和小舒的性格感到有点奇怪,她们第一世的情况现在我还不打算写出来,还要在后面一点,那时候可能就清楚一点了,希望我能写好。
现在能说的是,小江现在展现的性格是经历四十多次重启以不断压抑自己,和因为病痛折磨出来的,小江是真切有心理问题,小舒会陪她慢慢治好的。而小舒展现的其实也和小江记忆里是有偏差的,小江记忆里是不断美化的,而现在的小舒不管是记起来以前还是没有的时候,都会受重启中被分裂的自己影响到,所以和小江记忆里是有偏差的。
另外,我在想要不要换个名字,一开始想的名字是《生言》后来想的是现在这个,最近在想要不要叫《分手后重生回来发现老婆也重生了》哈哈哈
第25章 交谈
在过往演绎的故事里,或是在过往观看过的影视作品中,经常会有这样的场面,其中尤以外国电影最为常见,因故分离的主人公们,在重逢时刻相拥热吻,仿佛亲吻是代替言语诉说的最佳方式。但华夏人的感情表达常是含蓄的,大多数人比起豪放表达,更习惯于婉约含蓄,所以相较于一吻定情,我们更喜欢一眼万年。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喜欢使用外放的方式表达情感,亲吻亦是我们喜爱的情感流露。
“阿弦”
舒明言侧头亲吻江弦生的手心,让呼吸毫无保留地落在掌心的纹路里,顺着纹路延至心间,这让江弦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而后,舒明言的右手落在江弦生颈后,略微用力带着她俯身,江弦生俯身的同时,舒明言抬头吻上江弦生的眼尾,用唇将江弦生眼角的泪水拭去。唇带着吻落在额头、落在鼻尖、落在脸颊、落在发梢、落在嘴角,不带情欲,仅仅是彼此间的亲昵与安慰,舒明言用行动告诉江弦生,她是真实的,真实的存在于此。
正如舒明言了解江弦生一样,江弦生也了解舒明言,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仅仅是眼神交换与纯粹的亲吻,舒明言未尽的话语,舒明言的心情,江弦生都清楚的感知到了。
黑框眼镜不知何时掉落,远远的、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无人在意,就像江弦生此刻没有杂声的记忆迷宫一样。
许久没有过宁静的脑海难得的没了吵闹,没有喋喋不休的幻影,没有每一次的死亡现场重映,脑中空荡荡的,一时竟让江弦生有些不习惯,但江弦生不讨厌这样的静谧。
虽然眼眶还有些泛红,但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江弦生讪讪开口:“阿言,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不过阿弦……”舒明言挑了挑眉,言辞亲密,带着些许打趣:“我腿麻了,能先下来吗?”
“啊……哦哦,我马上下来。”
被舒明言一说,江弦生总算发觉到时间的跑动,指针早已迈过了五点,慌忙从舒明言腿上下来,手脚并用的样子逗笑了舒明言“你啊~”她笑着说,带着些许宠溺,又满是怀念,怀念到让人想哭。
舒明言真的太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江弦生了,热恋时期的她们常有这样的互动,但在循环往复的记忆里,舒明言已经许久未见过如此放松下来的江弦生,只有怀揣一腔爱意痛苦挣扎的江弦生,这让同样心埋爱意的舒明言甚是怀念。
即使她还没能完全记起所有的人生,但那些未能记起的人生中所感知到的情感却被保留了下来,舒明言记得这份爱意,并且感同身受。不,或许不该用感同身受来指代,因为这本身就是她的经历,只不过现在忘记了而已,舒明言告诉自己,会想起来的。
江弦生习惯性坐在远离舒明言的单人沙发上,但刚一坐下,就瞧见了舒明言带着失落的眼神,身子一顿,起身重新在舒明言身旁坐下,距离很近,几乎是肩贴着肩。舒明言这才满意地收起失落,拉过江弦生的手,手握着手,正色道。
“阿弦,有些事我得告诉你,你先听我说完。”
“好”
“我其实并没有全部想起来”说着,舒明言顿了顿,见江弦生眼中闪过低落,似是想要开口,舒明言捏了捏江弦生的手心,用眼神安抚江弦生的情绪,示意她让自己说完。
“我只记得我们分手、也就是第七次重生到现在的人生,但我并不是一直都记得的,直到这一次,我才记起的。”
“其实上一世我就回来了,但那时我并不知道你也重生了。我是在41年8月17日回来的,对,就是你救齐想受伤的那天,我在病房守着你到你醒来才离开。看到你受伤,我真的担心。”
“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上一世重生前,我在梦境中看见了你那一世的人生,窥探你的隐私,我很抱歉。没能察觉到你的不对劲,没能坚定的相信你,对不起。”
舒明言将一切娓娓道来,坦诚,向来是情侣间必备的一环。我们惯于伪装,对着不同的人显露不同的表面,有时候即使是面对最亲密的人,我们也习惯性将心事隐藏,但那是为了不给我们所爱之人带来困扰,我们说着善意的谎言。可是,这样的行为,常常让我们无法将真实宣之于口,久而久之,分明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心与心却是最遥远的距离。
从他人口中得到爱人的消息,从别人的话语中去认识爱人的另一面,唯独不能从爱人口中得到真实的回答,长此以往,只会给亲密关系带来无法修复的裂缝。所以,舒明言在与江弦生交往之初,便约定好了沟通、交流、倾诉、坦言,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中,她们彼此坦露心声,畅言困惑,互相支撑。
最初的六次重启人生,江弦生便是如此做的,那时的舒明言即使抱有疑惑,也坚定地相信了她,只是天不遂人意,她们没有得到完美结局,所以第七次人生重启,江弦生选择隐瞒。
直到现在舒明言坦白告知,江弦生有了回到从前的感受。
“重生以后我无法压抑心中的情感,所以我来了首映礼,我以为只要我们见面,就能够顺利再续前缘,但那天你……我很担忧。直到看到你写的《防线》,我虽有怀疑你重生的可能性,但我并不能确定,所以……我做了那样一个试探。”
“我……没想到你会……对不起。”声音带上涩意,鼻子也跟着发酸,说到这个后悔的决定,舒明言心里难过得紧,忍不住泛起泪意,勉强将其压下,用还有些发颤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很后悔,如果人生没有重来,我就真的失去你了。”
“我没办法说乞求原谅,因为这件事是真确的发生了,不能因为重启重生就轻描淡写地揭过,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冲动,也是因为我的隐瞒,明明是我说要沟通、要交流,但我却没有做到,才让你又一次选择自我了结。”
“真的,对不起。”
说话时的舒明言一直看着江弦生的眼睛,直到这句“对不起”,舒明言愧疚地低下了头,痛苦地闭上眼,常年直挺的背脊弯了下来,随着身子微微颤抖。
“……”江弦生沉默良久,声音在喉咙艰难地滚动,开口也是哑了嗓子“你不要这样,阿言。”江弦生将手从舒明言手中抽出,转而覆上舒明言,从头侧将她抱住,将弓起的背脊带直,将吻落在脸旁“是我太没用了,才让你经历了这些,我才是该说对不起的那个。”
“不,是我,是我没能力解决,所以才让你一次次重来。”
“阿言,别说了,阿言。”
“阿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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