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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好的朋友(近代现代)——吴百万

时间:2025-07-01 08:00:04  作者:吴百万
  “秦先生,很抱歉,病人今天不想见客。”
  “我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秦恪放下空杯,起身绕过护士,“和他聊几句就走。”
  护士张了张嘴,有点为难,但最终没有再说什么。秦恪是秦时的监护人,又承担着所有的医疗护理费用,没有不让他探望的道理。
  高级病房条件一流,单人单间,恒温恒湿,空气净化系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
  房间里有一面落地大窗,今天阳光明媚,窗外绿意盎然,秦时喜欢桂花香,秦恪就给园丁塞了五百块钱,请他帮忙在窗下种上一棵桂花。
  秦时仰面躺在床上,面色是许久不见光的白,秦恪从门外进来,他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双眼微睁,直盯天花板。
  床头柜上摆着一束新鲜的马蹄莲,花瓣上还挂着新鲜水珠,秦恪一看就知道,不久前谁刚来过。
  “花不要摆这么近,当心花粉。”秦恪把花瓶换到电视柜上,又拖了一把椅子,在秦时床前坐下,“这几天怎么样?”
  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有仪器运作的低鸣。
  “我带了书了,给你读书听好不好。”
  秦恪高中就开始赚钱养家,看书这种事,早就离他很远了,他不知道秦时喜欢读什么,在豆瓣读书上翻了一圈榜单,挑了几本名字好听的买来。
  秦恪依次把书举到秦时面前,“想听哪一本?”
  灰色玻璃珠般的眼球转了转,再次恢复死寂。秦恪也无所谓,自顾自挑了一本,摊开读了起来。
  *“亲爱的提奥,我的好兄弟,要是你能来这里看一看我的新住所,我会很高兴的…”
  康复中心的这张床,秦时已经躺了五年了。车祸是高考前一个月发生的,那晚秦时下夜自习,他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等秦恪来接他的时候,遇上了一台蓄意撞向人群的轿车。
  事后警方调查,说司机磕了药,把油门当刹车踩,在大马路上一路狂飙,直到撞上学校大门才停下来。
  肇事者当场就死了,连累七名学生两名家长受伤,秦时的伤势最重,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高位脊椎损伤,颈部以下瘫痪,只有左手小臂还有微弱活动能力。
  受伤头两年,秦时住在家里,由秦恪自己看护。但秦恪是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一人要打三份工,有时不得不留秦时一个人在家,发生过很多次危险状况。
  再后来,白启文带着秦恪进嘉乐,他向公司申请预支半年工资,让秦时住进了康复中心。
  当秦恪读到“上星期我到汉普顿宫,去看美丽的花园…”时,秦时开口,打断了他,“秦恪。”
  秦时声音低哑,像石块碾压地面摩擦出来的,“我想出去晒太阳。”
  秦恪合上书,也不想再读了,今天他又吃了没文化的亏,挑了本什么破书。
  上个月秦时得了一个小感冒,结果引起了呼吸衰竭,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他不允许他再有任何风险。
  “外面扬尘大,当心肺部感染。”秦恪说,“再等一段吧。”
  秦时闭上眼睛。
  这是道逐客令,但秦恪没有走,起身从床前离开,很快又端着一盆温水回来了。
  他把脸盆放在床边,解开秦时的病号服,拧了把温毛巾,在他脸颊前胸擦拭着,毛巾底下的肋骨根根清晰分明,秦恪依稀记得,秦时高中时是校篮球队主力。
  “昨晚天添给我打过电话。”秦恪整理好秦时的衣襟,开始擦拭他的手臂,“说她明年毕业,已经拿到了国内的Offer,马上就要回来了。”
  谁能想到的,秦天添那么个傻姑娘,在高三之后突然开了窍,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大学居然拿着奖学金去美国读书。
  这算是这些年里难得的好消息,但秦时听完没什么反应,依旧面无表情,“我累了,你走吧。”
  秦恪攥着毛巾的手指顿了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拭,“我带来的书,你让赵护士读给你听,还想看什么告诉我,我下次带过来给你…”
  秦时睁开眼睛,突然激动起来,“我让你滚,听见了没有!马上滚!”
  他的全身像是被封进了水泥里,连无能狂怒都做不到,只能无助地瞪大双眼,胸口剧烈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用唯一能动的那只手,虚弱地敲击着护栏。
  金属护栏上早就包裹上厚厚的海绵,不会造成伤害。护士听见动静冲进病房,把秦恪请了出去,和他说病人最近情绪不好,还是改天再来吧。
  秦恪稀里糊涂被推出了病房,房门在身后关闭,把护士的轻声安抚和秦时绝望的嘶吼都锁进了房间。
  他站在走廊的阴影里,肩膀倏地垮了下来,他没有出声,独自在门后站了许久,直到门里恢复平静,才搓了把脸,离开了住院部。
  如果秦恪不是从小就擅长消化情绪,他可能会比秦时先一步去死,刚踏出住院部的地界,他就恢复如常,出门前,还嘻嘻哈哈和前台打了个招呼。
  今天彭越不在家,白启文难得没有作妖,拳场也没有比赛,秦恪落了个清闲。他实在是个很无趣的人,生活中没什么情调,不像一头老牛一样拉磨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可以去做什么。
  没什么选择的,他开车回了家,连饭都没有吃,倒头睡了一个下午,最后在黄昏和夜晚的交界时,睁眼醒来。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小窗外万家灯火,听着领居家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忽然被巨大的孤独感淹没。
  不合时宜的一觉,让秦恪变得萎靡不振,这种恍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晚饭后,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前看电视,网络电视有一百多个台,他按着遥控从头挑到尾,也没选好要看什么。
  电影频道正好在播谢明乔的电影,这是谢明乔五六年前拍的片子,口碑很不错,在对国产片格外严苛的豆瓣上,居然有8.9的高分。横竖没什么可看,秦恪索性把电视停在了这一台,看着谢明乔那张和现在没什么差别的脸发呆。
  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熟人,对普罗大众来说,还是挺新奇的事。
  秦恪在心里,给出了一个这样的理由。
  谢明乔出道早,但星途并不顺利,一直在小圈子里不温不火,直到这部电影上映之后,才开始大红大紫,之后就像坐上了火箭。
  马上就要演到谢明乔在大桥上追着夕阳狂奔的高光场面了,秦恪已经完全沉浸进去,心情跟着谢明乔的大起大落。
  或许只有在电影里,他才能允许自己的心绪,被他牵动。
  手机在这时响起,秦恪接起电话的时候,鼻头还是涩的。他从沙发上坐起,刚喊了一声越越,里面就传来粗重的喘息。
  “彭越?”秦恪脸色骤变,调低了电视的音量。
  呼吸声陡然加重,彭越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秦恪…秦…”
  “出什么事了?”秦恪问。
  “快来接我,我…在Gravity,4层208…”彭越惊恐地喊了一声,“啊,谢哥!不要!”
  一阵响动,电话挂断。
  秦恪抓起车钥匙就下了楼。
  Gravity在市中心,是一家人气很高的酒吧。幕后老板混迹娱乐圈,懂得圈内人的需求,设计了很多包厢,极具私密性。
  秦恪猛踩油门,轰到酒吧楼下,进了4层208包房,一路顺畅。
  房间里的场景,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扫黄大队到这儿来,可以搂走半车人。
  秦恪没空管这个闲事,找了一圈没见到彭越,抓起了一个精虫还没彻底上脑的醉鬼,问他:“彭越呢?”
  彭越给秦恪看过这个人的照片,他是一个三线演员,也参加了这档舞蹈综艺。
  “彭越啊。”醉鬼的目光,露骨地在秦恪的身上挠了一圈,“彭越被谢明乔带走啦。”他伸出手指,暧昧地点了点秦恪的胸肌,“嘿嘿,这小子,可真会捡高枝,跟了谢明乔,以后…”
  秦恪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又问了几个人,终于问出,谢明乔带着彭越,上了楼上的休息室。
  休息室并不难找,就在酒吧顶层。实木大门半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里气味怪异,光线昏暗,但还是把床上一躺一坐两道人影,照得很清晰。
  秦恪最先看到的,是谢明乔的侧脸。谢明乔穿着黑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俯身坐在床沿,伸手解着床上那个人的前襟。
  霎那间,浑身的血液都涌到头顶,秦恪快步上前,拉起谢明乔的胳膊,将他从床边推开,露出了他身下那个人的脸。
  躺在床上的人,果然是彭越,他的衣裳半解,脸颊潮红,浑身薄汗,胸口剧烈起伏着,锁骨、肩膀、脖颈上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红痕。
  上涌的热血退去,秦恪手脚冰凉。
  见秦恪突然闯进来,谢明乔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秦恪弯腰搂起彭越,将他打横抱起来,没有看谢明乔一眼。
  原来愤怒和失望到了极致,人反而是平静的。
  秦恪抱着彭越,朝门外走去,刚开始谢明乔只是静静注视着他,见他的眼里压根看不见自己,心头火起,起身跟上前去,伸手去拽秦恪的胳膊,“秦恪,不许走!”
  “别碰我!”秦恪避开了他的触碰,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谢明乔,你让我恶心。”
  谢明乔被他眼中的冷漠冻伤,停在半空的手指蜷了蜷,慢慢垂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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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莫!(T T)
  *《亲爱的提奥》
 
 
第11章 前男友的现男友
  瓶子里的药只剩下浅浅一层底,彭越还昏睡着。
  他被人灌了大半瓶洋酒,又被骗喝下了夜场里常见的脏药,离开酒吧时意识不清,浑身高热。
  秦恪连夜带他去了急诊,又是洗胃又是挂水,折腾到天快亮。
  “你的手上有血,哪里受伤了吗?”护士过来帮彭越拔针,瞟了眼秦恪的手腕,“要不要处理一下。”
  秦恪放空的双眼重新聚焦,把手举到眼前端详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没事。”
  他的声音很哑,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清了清嗓子,又说,“这不是我的血。”
  秦恪手腕上的血是蹭上去的,彭越没有受皮外伤,那这抹血迹,又是哪里来的?
  从医院出来,天彻底大亮,秦恪送彭越回家安顿好,煮了点粥温在电饭煲里,留好纸条,就出门去上班。
  今天是重拍海报的日子,秦恪要赶去影棚盯场。他一夜没睡,原想着开工前在棚里眯会儿,奈何一闭上眼,脑子就乱成一片,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恨不得劈开天灵盖,把他逼疯了才好。
  这觉是一分钟也睡不成了,秦恪红着两只眼睛,坐在电子显示屏前,盯着摄影师调试灯光,把人家盯得后背直冒汗。
  摄影师入行多年,许久没有这么紧张,他寻思着得随便说点什么,分散注意力。
  “谢老师还没开始做妆造吗?”摄影师瞥了眼墙上的钟,问助理。
  他不开口说话还好,这问题一问,隔壁这人的身上,戾气好像更重了。
  摄影助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也只能如实摇头,说,“人还没到。”
  摄影师急忙说,“赶紧打电话问问是什么情况。”
  完了,甲方这是不满意了。
  摄影师和谢明乔合作过很多次,对他比较了解,扭头对秦恪解释道,“再等等,谢老师的时间观念很强,从不迟到早退,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秦恪沉默点头,看着是挺通情达理,但那脸色黑如锅底,像是不打算付尾款了。
  助理出去不久,叶筝就风风火火地进了影棚,说是刚收到消息,谢明乔团队的人说他意外受伤,无法拍摄,今天的工作先取消,所有损失由他来承担,并在伤好后尽快安排补拍,不会影响进度,为表歉意,之后他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会额外给品牌增加一些曝光。
  布景刚刚搭好,又要全部拆掉,谢明乔临时来不了,拍摄计划被打乱,所有人都白忙活一场,但他的处理方式太周全,让人无从指摘。
  叶筝刚和白启文打完电话汇报情况,秦恪冷不丁问她,“他哪里受伤了?”
  秦恪眼里血丝遍布,吓了叶筝一大跳,“不知道,没细说。”叶筝又说,“你是谢明乔粉丝啊?这么关心他?”
  “没有。”秦恪避开叶筝探究的目光,指腹不自觉摩挲着手腕上早就洗干净的血迹。
  回公司的路上,秦恪沉默开车,叶筝坐在副驾,受不了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一路上都在埋头刷手机。
  “原来谢明乔真的受伤了。”
  叶筝亮出手机,在秦恪面前晃了晃,屏幕上是一个八卦论坛的页面,有人发帖说,昨晚在医院遇见了谢明乔,他的手上缠着纱布,还缝了针,不知是不是拍戏的时候受了伤。
  今天秦恪原本就是乌云罩顶的阴郁模样,听到这个消息,面色更是铁青。叶筝见他的眉头快要拧成麻花了,以为他在担心拍摄进度,好心宽慰他:“我和他执行经济联系过了,伤得不重,很快就能恢复,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安排其他工作,不打紧的,别愁了。”
  秦恪的心情一直到下午都没有恢复,再加上担心彭越,索性和白启文请了假,提前一小时下班回家。
  睡了一整天,彭越已经恢复了许多,秦恪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秦恪早上留下的粥,一边看着电视上的综艺,时不时发出两声傻笑。
  “秦恪,回来啦!”听见秦恪进门的声音,彭越乐呵呵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又投入到电视里去了。
  看见彭越这个状态,秦恪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点,他来到桌前坐下,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多了。”彭越一口把碗里的粥喝完,提起酒吧里的事,气得脑袋直冒烟,“一群孙子,人模人样的,怎么会使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昨天是舞蹈综艺录制的第一期,收工之后,导演请大家出去吃饭,也喊上了彭越,饭后一行人转战酒吧续摊。
  一开始都很正常,但玩着玩着,那些平时电视上看起来正派阳光积极向上的演员爱豆,忽然轮流灌彭越酒。
  彭越的酒量不错,但那晚醉得特别快,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了,被人拉扯着推到吧台后上下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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