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不就被他膈应走了一整桌?
……真是个机关算尽物尽其用的贱人。
陈瑞星当然也看到这一幕了——在司仪宣布新郎入场的时候。
于朝宇就坐在花路的一边,在满场媒体的摄像头下,他一个人占据如此特殊位置的主桌,尤为显眼。
也许明天的媒体新闻标题就会出现猜测他出现在这里原因的八卦贴,把他塑造成一个可怜兮兮来参加前男友婚礼的孤家寡人,甚至还被安排在了最近的位置前排观影。
陈瑞星可能就想这样让他丢尽颜面吧……搞了半天,竟然是一石三鸟啊。
但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的形象早已高低起伏数次,再怎么造势,也没办法再引起网民的轰动,对他的事业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他的眼里只有另外一位新郎。
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眼神深邃,阳光洒在他的肩头,显得格外耀眼而美好……
这本该是他的人……这人本来恨不得将自己燃烧殆尽,以闯入他的眼中。
现在,他就要这样从自己的身侧走过。
于朝宇实在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拉住周霄,结果对方仿佛料到了他会这么放肆,握着捧花的手轻轻一抬,轻描淡写地避过了他,依旧目不斜视,仿佛无事发生,走向神父所在的方向。
于朝宇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心脏跳得沉重、不安……刚才那失之交臂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像某种不祥的暗示。
暗示这种错过将会永远延续下去。
他头一回因为可能会失去一个人而觉得心慌,心里空洞得让他害怕。
小傅从很远的位置跑了过来,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于朝宇愣愣地抬头。
“您的手在发抖……先吃一点东西吧。”小傅担心地说,“身体最重要……婚礼才刚刚开始呢。”
对……对,无论如何,他都要坚持坐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不能中途退场。
他从来不惧怕任何争斗。
他看上的,别人没资格抢……尤其是陈瑞星。
刚才那只是他的错觉,是他所不清楚的周霄的计划中的一部分,什么也不代表,也什么都没暗示。
于朝宇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陈瑞星在台上,瞥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在心里冷笑,眉眼里的笑意也愈发旺盛……对面这个年轻、优秀、健康、出身优渥的男生,很快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跟于朝宇谈的时候不一样,陈瑞星在出国之后没两年,其实就已经把于朝宇给忘了,当时他因为自己的个人事情焦头烂额,被他那个只知道用自己的身份管谌家歇斯底里要钱的母亲折磨,没有任何一点心思花在那点不值一提的暧昧上。
而等自己下定决心要利用于朝宇的时候,那点星星之火的喜欢又燃烧起来,只不过,这重生的感情大多源于愧疚,也依旧在他的预留空间内,他能完全控制住这点‘喜欢’在心里蔓延的范围,然后在适当的时候,一刀斩断,不会难受太久。
但面前的这个人,他是真的追得头大,哄得低声下气,说是把他当公主一样惯着都不为过……加上他身份特殊,又有才能,在公司忠心耿耿工作三年,夜以继日,不是工作就是学业,几乎没有休息过,还可以保持如此旺盛的精力……甚至还拥有如此出众的外表和结实的身体,不怪人眼馋。
其实周霄的保守,还恰恰增加了他的神秘感,让陈瑞星对他欲罢不能——花了这么多心思,连嘴都没亲到,他怎么甘心呢?
何况最后爷爷也同意了,那他还客气什么?
神父身着简洁的白色长袍,手持一本厚重的圣经,面带慈祥的微笑,目光停留在两位新郎身上,用温和而庄重的声音说道:“亲爱的朋友们,今天我们聚集在这片美丽的自然之中,见证两位灵魂伴侣的结合。爱情是上天赐予我们最珍贵的礼物,而今天,我们将共同见证这份爱的承诺。”
……爱个鬼!他爱的是老子!
于朝宇在下面恶狠狠地瞪着。
神父诵读完一段于朝宇左耳进右耳出的经文,转向两位新郎:“现在,请你们面对面,说出你们心底最真挚的誓言——”
周霄一直很安静,从他出现在婚礼现场就没有发出过任何一丝声音,甚至没有任何生动的表情,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来结婚的,而是来完成一个什么任务。
他深知今天这个婚礼的意义是什么——
对陈瑞星来说,这是他扬名的好机会,利用自己是周恒儿子的身份。也是他获取爷爷信任的筹码,表明他是个同性恋,已经公开跟一个男人结婚,绝对不会有后代,所以不会跟老爷子最疼的大孙子争抢家业,只需要自己应得的那份遗产就好。
领不领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该看见的人看见这个场面和他的态度。
何况自己着急领证反而会让陈瑞星怀疑自己觊觎他未到手的财产呢。所以俩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提这事。
再者,就是陈瑞星追了自己快一年才得手,而获得的回报聊胜于无,他急于想收获成果,而自己太过保守,他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一个自己无法拒绝的理由来采摘果实。
而对自己来说,今天最重要的,就是这些媒体记者。
以及在场的所有人。
还有等待陈瑞星说完誓言的那一刻。
“亲爱的,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生活中的所有小事,计划我们的未来。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支持,也会在你得意的时候为你骄傲。我爱你,不只是因为你有多好,而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觉得生活特别有意义……你愿意陪我走到未来吗?”
好了,这段毫无意义的誓言终于结束了……这场持续三年的闹剧终于也要结束了。
陈瑞星说的时候面带微笑,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复,以为周霄是因为这段时间筹备婚礼太累了所以在发呆,所以抬起手想摸他的脸。
周霄却在这时微微侧过脸,往后退了一步。
陈瑞星顿时僵住。
整个会场瞬间静了下来。
于朝宇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台上,心吊了起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神父停留在台上一时不知所措,于是重复了一遍陈瑞星刚才的问题。
“不。”按照周霄一贯的说话方式,他会先说‘不好意思’,但是今天他不想说了,他只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满场哗然。
当然,看笑话的更多。
“你到底在说什么?”陈瑞星被他这样突然变卦弄得不知如何是好,皱眉小声说,“昨天彩排的时候一样说就好了,你这时候跟我闹什么别扭?”
“我从来都没有跟你闹过什么别扭。”周霄瞥了一眼身边的神父,用熟练的英文请求,“话筒可以借我用么?”
神父还没有来得及应对,手麦就已经被对方拿走了,甚至被这位准新郎给挤走了仪式台前的位置。
这位新郎一只手撑在台上,沉着冷静的黑眸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确定了每一架摄像机的镜头都对准了自己,每一道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随后郑重干咳了一声。
整个婚礼现场秒变新闻发布会。
“在这场婚礼结束之前,我有一些话想说,请各位稍安勿躁,我会用最简短直白的语言说明——”
下面的记者全都闻到了大新闻的味道,立刻举起了摄像机和话筒,周霄找来的同学们也全都举起了手机。
甚至,于朝宇也开始心脏狂跳……好像预感到这个家伙要说的是什么事,跟谁有关的事,又是为了谁,才等到这一刻的……
“首先,我要澄清三年前关于永亘集团作为幕后黑手造谣安星集团董事长与未成年男生发生关系的录音谣言。我就是当时被你们随口造谣的那个人,当然,你们心里也很清楚这个事实,但我还是要当着所有相关人员的面进行说明——”
“第一、我与安星集团董事长认识时已经成年,他只是因为善心收留了我,给我住的地方,资助我高考;第二、我与对方并没有发生任何关系,非要说,也只有同居,我只是他的房客,对他也只有感激;第三、作为当事人,我保有追究造谣方责任的权利。”
“周霄!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陈瑞星简直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周霄是疯了吗!他被这突发的变故刺激得脑子不清醒,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把周霄的嘴捂上,可是他冲上去,却被周霄一只手揪住了领子,再反手狠狠一推,往后踉跄了几步,多的,连一个警告的眼神都没得到。
台下的保镖们开始在老板的授意下驱逐在场记者,在周霄说完以上两段话的同时,下面就在开始骚动。
记者不肯走,宾客也不肯走,保镖又不能打人,否则出去还不知道会被写成什么样。
台上,周霄说话的语气依旧公事公办,仿佛在说的不是与自己有关的事,也不是为了自己在澄清谣言,甚至,哪怕是为了于朝宇,他也不在乎这件事会在于朝宇的心中引起什么样的震撼和波澜。
他只想做完自己该干的事。
“其次,当年传出安星集团董事长与其审计经理的私密视频,谣言已经被法院澄清,以防还有人不知道真相,我还是想说一句——当年在那个视频窗口中的另外一个人,多年来一直隐身坐享其成的第三人,就是刚才在我的面前深情宣誓的准新郎,他下作无耻的行径令人恶心,贪欲与自私令我作呕,入职多年来,利用其上司的身份对我进行骚扰,侵犯我的隐私,控制我的生活,这些我的同事都有目共睹。因此我无论如何无法说服自己昧着良心与他走进婚姻,也从未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情,甚至看见他的每天夜里我都会噩梦缠身。”
陈瑞星在他的身后拳头都已经捏得泛白,这家伙,竟然特意等自己告白完才说这些话……他冲后面站着的两个保镖大吼:“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拿下!”
“我看谁敢动!”台上的男人一巴掌砸在桌面上,在手持麦的加强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他露出像野兽一样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下面姓谌的,曾经助纣为虐的这些人统统活吃了,“我在永亘从事网络安全与运维相关工作三年,在我的职责权限内,我从公司内网审计日志中搜集了上千条永亘操纵财务数据的证据,已于一小时之前邮箱发送至两国公共机关,实名举报永亘集团多年来偷税漏税问题……”
至此,下面的宾客也彻底乱成一锅粥,现在可不只是单单看私生子笑话的时候,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都受到了威胁。
谌泽映立即让人把老爷子给先请下去了,镜片后,几乎杀人的目光盯着台上的二人。
事已至此,哪怕捆起周霄来也无济于事,何况这里还有那么多记者!
“快!封闭现场!一个摄像机都不许溜出去!”
“没用的,我请来的同学每一台正在拍摄的手机都在网络直播,每一分钟都正在被自动备份。另外,由于我本人违反了员工不许在公共场合发表不利于集团言论的规定,我将主动从永亘集团离职,离职申请已自动发送至人事部邮箱。”
台上的另一位主角已经脸色煞白,他好像根本看不明白现在的事态,只记得一个月前这个男生在面对自己求婚的时候,犹豫但腼腆地问自己会不会对他诚实,再三要自己保证的样子,他当时还在想,就自己现在对他的上心程度,近几年内是肯定不会出轨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陈瑞星回想着周霄三年前来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他设置了那么多关卡,提出了那么多无理的条件,最后被那双无情的眼睛欺骗了,相信了他对于朝宇从来就没有感情,因为他的确原本就是个直男,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一个直男怎么可能会轻易爱上于朝宇那种玩咖Gay?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到最后……
“你爱的还是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陈瑞星眼睛从来没这么红过,他愤怒,他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男生骗得血本无归!感情和事业上都是!
周霄被揪着领子,阴森空洞地俯视着他:“这跟你对他做的,有什么不一样?”
陈瑞星一愣。
“唯一的区别是,我帮你往上爬得越高,你的损失越大,摔得越狠。你不是对我说我们两个才是一路人,因为他从来没有穷过吗?现在你也已经拥有过了,拥有后再失去的感觉如何?没能把你变成真正的穷人是我这三年来唯一的遗憾。”
陈瑞星用想杀人的眼睛瞪着他。
周霄居高临下,毫无感情地说:“一个厌恶同性恋的人突然喜欢上你,你都不会怀疑对方图谋不轨吗?”
陈瑞星一愣,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自己曾经诋毁于朝宇的每一句话这家伙都记得!一字不差地记到了现在!
“你其实还应该感谢我,你不是一直恨谌家人对你的不公态度和所作所为吗?现在他们也遭到报应了。
“只不过他们的钱最后也不会落在你手里……而是人间蒸发。”
陈瑞星怒不可遏,狠狠往他脸上掼了一拳头。
“妈的你打谁呢!”
陈瑞星听到身后于朝宇一声暴怒,跟着身体就被一只手给扯住,掰过去,脸上立刻结实也挨了一拳狠的,他甚至听到了鼻梁骨被砸裂的声音。
陈瑞星刚站稳,偏头看去,以为是于朝宇打的,但是于朝宇离他的距离不像是亲自动手,而后他才看到了一个墨镜男——小傅。
小傅一口恶气终于出了,你敢打我的老板娘!
陈瑞星捂着鼻子,指缝里渗出鲜红的血液,开始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后来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周霄,为什么……
因为钱。
因为周霄几乎所有的资产都被押在永亘。
这么多年,所有的积蓄,所有的身家……哪怕在昨天,他都还查过周霄的持股比例,所以他才安心了。
他猩红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于朝宇身边的那个男生——
对方眸光里没有一丝怜悯,轻飘飘地说:“不就是一千三百万么……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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