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的回了几个消息,又抬头温和的看向林砚:“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林砚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他在森林里呆的时间长了,也变得慢吞吞的,声音不急不缓道:
“你不用跟我说。”
。
林砚在灌木丛捡到枚银色胸针。
他第一时间没想到胸针的时代背景,只好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脑海里快速掠过人文历史课的内容。
奥罗拉的课程一向延伸很多内容,恨不得把每个零碎的事情都塞到学生的脑海里。
这个好像是,
某位平民少将在战场上感染了败血症,在死亡的最后一刻,祈求手底下的士兵将这枚象徵着荣誉的胸针带给他的妹妹。
林砚将脑海里的记忆打在备忘录里,拍照上载了胸针的历史时期。
林砚喜欢洛克森林带给他的静谧。
他没想着离开,又继续沿着奥罗拉做过标记的地面前行。
洛克森林是有守山员的,守山员零零散散分布在洛克森林,他们住在白墙红瓦的小房子里。奥罗拉提前和守山员交涉过,学生们晚上可以借住在房屋。
他沿着地图的标记去找可以借住的房屋。
林砚越往里走,
覆盖在地面上的、绿色绒布般的苔藓慢慢褪成灰白色。
林砚好奇的停下脚步。
他半蹲下身体,戴上黑色皮质手套,研究了会儿灰白色的绒布。
好消息,绒布依旧是苔藓。
更好的消息,苔藓是没有毒的。
林砚认真的给灰白色苔藓拍了个肖像照。
联邦网络有一时的卡顿,他安静的等待着智能为他解答灰白色苔藓的习性。
森林霎那间安静下来。
浅绿的溪水静静的流淌在石缝中,清风扶过树叶,周遭安静又舒适。
突如其来的嘈杂声破坏了安静的氛围。
“你敢!这里都是监控!我可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你就不害怕我告诉父亲吗?”
“你敢吗?你敢开枪吗?”
“绯哥、绯哥、我和他们不是一夥的,求求你,我以后一定会夹着尾巴好好做人……”
“绯哥,生我的母亲是不道德的女人。我会用尽全力弥补你的。”
“不是老爷子喜欢你,你算什么?萧绯,我他/妈的告诉你,老爷子迟早会死,以后家产落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你那个平民母亲能给你留下……”
“砰”的一声。
伴随着惊慌的尖叫声、愤怒的咒骂声、隐隐的哭泣声,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到这片林间。
萧绯穿着橄榄绿的军式制服。
同色系的军靴束紧长裤,他低着头,金发垂落在额头上,嚣张的碾着萧伍的手腕,漫不经心道:
“有监控又如何?我把你们都杀了,那个蠢货只会气急败坏的继续找人上//床。就你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又先天脑残的蠢货,能为希尔微家族创造百分之一的利吗?”
萧绯没动枪,踩着旁人的手腕,随口问了旁边的男生:
“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浅金色头发,他在萧绯动怒前,突然朝辱骂萧绯的人开了两枪,他拿着手枪的手还在发抖,战战兢兢的看了眼萧绯:“绯哥,我是父亲第七个孩子,父亲叫我小戚。”
萧戚的唇瓣不停哆嗦着:“绯哥,万事万物都要讲究公平公正。生我的母亲是情妇,我的身体里流着肮脏的鲜血。绯哥,我愿意为我母亲赎罪。”
薛定谔的公平公正。
其他几人顿时发出怒骂声:“你他/妈的脑子被门夹了吗?”
萧绯倒是饶有兴致的看向萧戚,他漫不经心道:
“哦?你这番见解倒是挺有趣的。”
奥罗拉还真是到处上演着笑话。
隔着些稀疏的树木。
林砚倒霉催的又撞见了这一幕场景,他自觉离开,刚转身时。
萧绯准确的捕捉到声音,他突然抬起头,熟练的掏出手枪,碧色眼睛幽幽的扫视着周遭,浑身戾气乍现:
“偷听的老鼠……”
萧绯刚说出半截话,撞上了林砚漆黑的眼睛。
林砚站的位置稍高。
他的整张脸被光线笼罩,细腻瓷白的皮肤有一瞬间白得透亮。
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安静又冷淡。
萧绯仰视着林砚。
他握着枪支的手蜷缩了下,碧眼闪过些慌乱,下意识将军靴从鲜血淋漓的手腕上移开,艰难的吞咽了下:
“我不是……”
被萧绯踩着的萧伍立马爬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萧绯又在发什么疯,几人搀扶着,想要离开混乱的场所。
倒是萧戚担忧的看着萧绯,战战兢兢道:“绯哥,你没事吧。”
萧绯狠戾的扫了眼人影:“滚。”
周遭像是突然静了下来。
又伴随着原路返回的急躁脚步声。
萧绯刚抬头,就撞上了林砚对准他的黑漆漆的枪口,他浑身一怔,不敢置信的看向林砚,条件反射的掏出了手枪。
这支枪匣里有四个位置三枚子弹。
萧绯不久前开过两枪。
萧绯清楚的知道,
这一枪是空枪。
萧绯虚张声势的拿着枪对准林砚,耳边却听见心脏怦怦跳动的声响,他紧紧的盯着林砚。
“砰”的一声。
萧绯心下大骇,他只能看清林砚垂下来的、淩厉又冷淡的瞳孔。
萧绯浑身僵直。
他动弹不得,躲都没躲,直愣愣的盯着林砚雪白的侧脸看。
两张红牌。
林砚是在生气吗?
林砚现在出了气,会不会……
萧绯脑袋乱糟糟的,呆怔的看着林砚,还没想出来个苗头,身后突然传来惊慌的呼痛声。
萧绯眼神阴鸷的看了过去。
萧伍不知何时站在萧绯的身后。
萧伍的手腕被子弹擦过,没受多重的伤,他却吓得松开了枪支,一屁股砸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狼哭鬼嚎的哭喊声。
“靠,哪儿冒出来的子弹?”
萧伍这么一倒,露出他身后拿着枪支的萧戚。萧戚的手腕上也被子弹擦过道血痕,他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刚好看见萧绯幽幽的碧眼,他吓了一跳,可心中的绝对公平公正的理念还是他快速镇定下来:
“绯哥,我刚看见萧伍突然原路返回,拿着枪对着你。萧伍太过分了,他身体里也流着罪恶的鲜血,怎么能朝你开枪。我害怕他洗不清他体内的罪恶,就拿着枪对着他的后背……”
萧绯没听萧戚的话,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林砚没想杀死他。
林砚也不生他的气。
萧绯终于感受到侧脸上的轻微刺痛感,他没在乎,唇角微微翘起,面上溢出了个酒窝,下意识转头,却只能看到林砚离开的背影。
清瘦又挺拔。
萧绯面上的笑意卡顿在面上。
他突然意识到,
林砚只是不在乎他。
萧绯手腕微松,枪支掉落在地的同时,好像也带走了他浑身的精气,脊背无意识的微佝,金发微微蜷缩着,像一只落败的野犬。
萧绯引以为傲的枪术,
可他这次,连空枪都没打出来。
。
林砚不喜欢见血。
林砚不清楚刚才那三颗糖葫芦之间的恩怨,也没想让他们受伤。
他在黑市练过很多年枪术,枪术不错,也能准确的控制子弹的方向。
林砚不想再遇见奥罗拉的笑话。
他没再留心林间的奇景,沿着导航的指引,加快了脚步,趁着天边最后一道昏黄的光晕下,赶到了白墙红瓦的房子前。
林砚平缓了些呼吸,他敲了敲门。
白墙红瓦里的主人家菲利普,他约莫六十多岁,褐发鹰鈎鼻,从额头到鼻旁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体格强健,总是斜眼看人,却意外的好说话。
“我住在一楼。二楼有三间房,东边那间有人住了,你最好不要过去。西边有两间房,你随便找一间住。我提供不了食物,但是你可以用厨具。你也别在一楼乱晃,上楼吧……”
屋内不大,却五脏俱全。
洛克森林气温不高,壁炉里正燃着火光,屋内也没开灯,全靠火光照耀,掉漆的墙壁上挂着几把猎枪。
拐角里的楼梯更是一片昏暗。
菲利普边说边吃着牛肉,他的吃相堪称粗鲁,飞沫四溅,粗生粗气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砚站在台阶上,他礼貌的停下了脚步,回覆道:“我叫林砚。”
菲利普没再应声。
林砚安静的等了会,才移开视线,他走过两个台阶,撞上了房间里的另外一位租客。
租客一身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懒散的靠在墙壁上看他。
是同样被关在实验室马场的难兄难弟。
林砚很累,他不想打招呼,只好垂下一点眼皮,装作没看见站在旁边的柏珩,目不斜视的去西边的房间。
柏珩没让路,他懒洋洋的盯着林砚看。
哪怕柏珩再认为林砚碰瓷他,他也不得不承认林砚生了幅漂亮的皮相和优越的骨相。
骨相线条利落干净。
薄薄的眼皮,微勾泛红的眼尾。
柏珩视线继续下滑,滑过林砚高挺的鼻梁,漫不经心的瞥到林砚嫣红的唇瓣。
楼梯窄小,林砚路过他时,他突然闻到了林砚身上很淡的香气,视线怔了下。
原来离这么近,才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气。
二楼没有壁炉的火光,光线越发昏沉、将近漆黑。
“咔哒”一声。
林砚按动了下打火机。
火光从他的手边燃起,照亮了二楼的布局。
柏珩喜欢暗处,不喜欢明亮的地方。
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刚好撞上了林砚抬起来的漆黑的瞳孔。
林砚的瞳孔黑漆漆的,看不见他的倒影。
像是安静的、不见五指的黑夜。
柏珩心下一跳。
林砚慢吞吞的收回视线,他越过柏珩,走上二楼。
打火机维持的火光不过须臾。
很快的,火光即将消褪时,林砚听到一声低低的、颓败的哑声:
“好久不见。”
林砚只好社交。
他抬起一点眼皮,慢慢道:“好久不见。”
细微的火芒弥散,周遭又重归一片漆黑。
林砚重新按动打火机,他藉着火光,随便选了个房间,卸下了登山包。
柏珩静静的伫立在楼梯口,他听着西间的动静,懒洋洋的回到了房间。
屋内依旧没开灯。
窗外零星的月光笼罩在屋内。
柏珩站在书桌前。
书页被风掀开一角,裸露出上面的字迹。
【适应我】
第34章 骗人
房间内没有沐浴室。
林砚安抚完伊萨克的关心后,下楼询问菲利普沐浴室的位置。菲利普吃饱喝足,躺在壁炉旁边昏昏欲睡,听完林砚的询问后,突然打了个饱嗝:
“沐浴室?一楼的坏了。二楼东边房间里还有间沐浴室。房间是住人了,但没什么事,你就说是我让你用沐浴室的。这是我的房子,他不愿意让他出去住。”
菲利普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打起了鼾声。
林砚应了声,没想再麻烦菲利普。
他又重新回到二楼,敲了敲另一位租客的门。
门很快被打开,柏珩懒散的靠在门檐边,他低垂着眉眼,视线没什么焦距的笼在林砚雪白的侧脸,懒洋洋的听着林砚的话语。
林砚礼貌的等待着柏珩的答话。
好像借旁人的浴室确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林砚爱干净,他晚上不洗澡的话,根本睡不着觉。
秒针“咔咔”的转了好几圈,
林砚可惜的垂了垂眼皮,张了张唇,刚要说“打扰”的时候,一直没吭声的柏珩让出条路,慢条斯理道:“可以。”
得到租客的允许后,
林砚才进了房间,他垂着眼睛,没有四处乱看,目不斜视的进了浴室。
柏珩重新坐回沙发上,他将桌上的书本塞回书柜里,打开了计算机,开始处理蒙特家族积累的事务。
屋内依旧没开灯,
计算机幽幽的蓝光映在柏珩偏灰的瞳孔里,他顿了半响,才重新找回思绪,游刃有余的处理事务。
这是一个奇怪的夜晚。
水声、香味、冷意。
柏珩面上没什么表情,偏灰的瞳孔盯着显示屏看了半响,他缓缓按动几个字母。
挂在墙壁上的分针不停的转动起来,
像是圣诞老人骑着驯鹿拉动雪橇艰难的钻进烟囱,耗费一整夜的时间去分发礼物;又像是流星滑过天边,一眨眼的功夫。
“咔哒”一声。
林砚用了最快的速度洗漱,他推开门,礼貌的冲着柏珩道谢。
柏珩偏灰的瞳孔倒映出两个影子,他没抬头,没什么情绪的应了声。
全身镜里浮现出林砚清瘦的身影。
发尾沾了潮意,颈边雪白的皮肤有种雾蒙蒙的莹润感,还带着微不可查的粉意。
门被林砚关紧。
湿润的香气聚拢在整间屋子,像是快要被吹爆的气球。
柏珩放在键盘的手慢了片刻。
门再次被敲响。
是香味主人的声音,很冷淡,平白直叙道:
“菲利普说,明天他不做饭。”
气球被挤爆了。
弥漫的、飘散的、铺天盖地的香味顺着柏珩的呼吸道缓缓的弥漫进他的心脏。
他盯着雾蒙蒙的窗外,面无表情的推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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