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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夙神色不变，静静看着皇帝强忍怒火，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我先回去了。”皇帝咬牙切齿笑了几下，随即拔腿就走。
“我太爷爷这么忌惮你的吗？”林复亘眼看着皇帝等人渐行渐远。
殷夙轻哼了一下，“十年，我的战功本来已经过时了，可惜叶莲娜公爵和联邦当局，那两个蠢货让我有可乘之机献殷勤，这样一来民众又想起我的好了。”
林复亘眸色微暗。
“你也别装了，明明知道，还问我干什么。”
林复亘闻言哽了一下，随即跟上殷夙往回走的步伐，“你为什么不回归帝国？”他顿了一下补充，“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您失忆后果然变傻了一些。”朔渊适时评价。
“就你长嘴。”林复亘不轻不重拍了朔渊一下，却被他坚硬的身躯拍得手疼。
“拿了药我们也该走了。”殷夙坐回客厅的沙发上，“皇帝眼皮子底下，我可翻不出什么浪来。”
“妈妈她……”林复亘刚说出来，又没了声。
“你会让她瞑目的。”殷夙看向林复亘，“你父亲风头正盛，我们只能来阴的了。”
“什么阴的？”
飓风要塞，加里已经安排好一切，就等着殷夙一声命令。
不过眼下并不是发布命令的时候。
殷夙和林复亘一人倚着一边门框看着殷馥将小文哄睡下，随后拉着她回到客厅里。
“要打仗了，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几个小时后，姐，你们保重。”
殷夙说了这一番话之后，自顾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
“朔渊，给我一杯‘归乡’。”殷夙垂着眼帘看着自己手里的玻璃杯，脸上似乎蒙了一层忧郁的色彩。
“归乡”是千年以前星际拓荒时期的人们用一种名为归乡的藤本植物生长出的嫩芽酿制而成的酒。
这种酒有淡淡的木质香味，喝起来苦涩回甘，正如思乡的愁绪一般。
后来这种酒在军人之间流传开来，安稳生活在星球上的人们则少有耳闻。
林复亘二十五岁时进入军队，在殷夙手底下当了五年的学生，自然知道殷夙爱喝这种酒。
但是现在……
殷夙伸手刚要碰到朔渊递过来的酒杯，就被林复亘抢先截胡。
“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别喝了。”林复亘扶着殷夙的脊背，转头将酒一饮而尽。
殷夙伸手悬在半空，又收回来。
“姐，你去睡吧。”
殷馥转身要走，却看见殷夙和林复亘都没有动，就知道这俩人肯定有事，但她也不好过问，只能进了客房陪小文睡下。
殷夙在客房的关门声后深吸了一口气。
“走。”他站起身，也没说去哪，就往外走。
林复亘也不问什么，只是跟上他。
二人来到首都星最大的军人墓园，这里安葬着数以万计战死的士兵，其中包括殷夙的祖父殷鉴慈、母亲殷行舟以及姐夫伊夫。
墓碑上统一刻着条码，祭拜者扫描后会出现一个由人工智能模型训练出来的全息投影，会按照墓碑主人的性格生成与拜访者的对话。
深夜的墓园并没有全息影像对话服务，一排排墓碑安静地立在那里，却不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殷夙熟练地来到殷家的墓碑前，这里林立的墓碑是殷夙的母亲、祖父母、曾祖父母……
他在多出来的一块墓碑前站定，这一块墓碑正是伊夫的。
殷家世代从军，墓碑按照户口记录内容排序，伊夫是殷家的上门女婿，自然分在殷家的墓碑里。
殷夙伸手重重拍在伊夫的墓碑上，嘴上却不似动作那样狠，反倒轻飘飘。
“你求婚我姐那年，我说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他冰蓝的目光落在灰色的墓碑上，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气。
“你已经死了，就别祸害活着的人。”殷夙说着五指收紧，指尖在压迫下泛白。
随即他转向高了几厘米的，自己母亲的墓碑。
“妈……”殷夙轻轻说了一个字。
剩下的密钥在哪？
“我来看你了。”
林复亘看着殷夙自言自语，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对方身上。
随即他不知道从哪拿出来几朵花，分别在殷家的每一个墓碑前都放了一朵。
“林复亘。”殷夙忽地道。
林复亘直起身来看向他，随即两个人的手交握。
殷夙展示战利品般抬着十指交握的手在一排排墓碑前晃。
“如果按照古地球时代的礼仪，我们这算是拜高堂？”林复亘看着殷夙。
不等后者有什么反应，他立马按着殷夙的脊背和自己一起弯腰对着墓碑鞠了个躬。
“岳父岳母爷爷奶奶在上，我一定敬他爱他，就算是我的生命走到尽头也不会停歇。”
次日，印有帝国皇家纹样的公告颁布至各大驻扎军团，这便是殷夙的“命令”。
而这公告内容，则是命令所有兵力集结，对联邦发起进攻。
殷夙懒洋洋地躺在阳台的软塌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身边人的后背。
“殷先生，皇家已经发布命令，我们可以行动了。”
殷夙没睁眼，只是抓了一下林复亘的脑袋，“阴的来了。”
林复亘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那我们走？”
殷夙直接站起来往屋里走，“不急着走，帮我制造不在场证明。”
“怎么造？”
殷夙唇角轻挑，“约架。”
林复亘微微张大了嘴，“你忘了你和我爸……”
“是你打。”殷夙直接打断道，“把你有愁怨、看着不爽的人全约出来打一架，我混个眼熟。”
“其实您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殷先生。”
“你闭嘴。”叫停了朔渊后，殷夙看向林复亘，“怎样，你想出气么？”
林复亘邪恶一笑，“当然了。”
于是——
东边的张三，上学时候好几次把林复亘带到厕所羞辱，他回家告诉父亲，父亲却让他忍着。
林复亘收着力气把张三揍了个鼻青脸肿，并在殷夙面前溜了一圈。
西边的李四，林复亘在殷夙手下当学生时候，功劳好几次被李四冒名顶替，回家告诉父亲，父亲让他忍着。
林复亘收着力气把李四揍了个狗吃屎，并在殷夙面前溜了一圈。
北边的王五，上大学时候和导师谈恋爱，走后门发表论文毕业，后来进入重要行业，虽然东窗事发后王五和导师都判了刑，但现在已经刑满释放且不知悔改。
林复亘收着力气把俩人揍成了歪瓜裂枣，并在殷夙面前溜了一圈。
……
这样一通下来，林复亘整整从早上打到傍晚，给自己和殷夙刷满了仇恨。
殷夙看了一天的打戏，和打了一天架的林复亘早早睡了。
次日，有关林复亘约架，打完后还给殷夙展示的各种新闻铺天盖地，浏览量加起来一人啐一口能把林复亘淹死。
然而这刚好拦住了正要发布张冠李戴的“殷夙偷盗皇室印纹发布假公告导致帝国联邦开战”头条的皇太孙。
他一拍桌子，眼睛都瞪红了，“这个殷夙打得一手好牌啊。”
然而，他依然点了头条发布按钮。
第36章 正好我们一起下地狱……
而两个当事人已经坐上机甲溜之大吉。
林复亘打开终端, 顶头就是一则殷夙的“黑料”。
他赶紧把屏幕拖到殷夙面前，一脸欠样地摩挲着下巴，“这怎么办呢, 殷将军？”
谣言当事人殷夙处变不惊, 反倒是林复亘, 有种顺着网线把这个发布头条的家伙打一顿的冲动。
——尽管发布人是帝国权威媒体。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谁的手笔，毕竟这么蠢的人全帝国只有一个。
皇太孙林斯琊, 他的父亲。
不过他确实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千方百计的给殷夙下套，如果单纯因为嫉妒, 理由未免太单薄了些。
以林复亘对自己父亲的了解，肯定有更深层的原因。
会是什么呢？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或者你曾经干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会让我爸这么恨你。”林复亘扯了一下殷夙的衣袖问。
殷夙目视前方, 迟迟没有回话。
那就奇怪了。林复亘心想, 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有。”殷夙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什么东西，“还不少。”
在林复亘震惊的目光中, 他继续道, “放眼整个银河系，恨我的人很多, 林斯琊甚至排不上号。”
殷夙从打开自动驾驶后从驾驶座上起来, 点开终端捣鼓了一通后把屏幕拖到林复亘面前。
而屏幕里，正是一则细数他殷夙罪恶的文章。
“你爸想借那则头条引导舆论，无非就是要把引起两国战争的脏水泼给我。”殷夙的手指有规律地在控制台上敲,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林复亘微微睁大了眼睛等待他的下文。
然而殷夙看了一会林复亘后唇角轻勾，“你恢复记忆之后自然知道了。”
林复亘愣了一下, 随即凑近殷夙的鼻尖，两个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逗我？”
殷夙把脑袋往后仰了一下躲开林复亘凑上来的嘴唇，“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信。”
“我信，就算你说下一秒银河系会爆炸，我也信。”
林复亘的声音富有磁性，此刻喑哑地从嗓子里呼出来，惹得殷夙浑身发痒。
紧接着两个人的嘴唇紧贴在一起，交融、缠绵。
不知吻了多久，殷夙整张脸都漫上动情的绯红时，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殷夙撑着林复亘的胸膛大喘气，迟迟没调整好呼吸。
“少耍滑头。”殷夙说出这句话时都带着喘息，一双眼睛嗔责似的看着林复亘。
当然，这双似乎下一秒就要滴出水来的眼睛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反倒助长了林复亘的邪恶心理。
正在这个邪恶的金色大尾巴狼凑近脑袋打算再讨要一个吻时，殷夙先行捂住这人的嘴。
“够了。”殷夙道，“如果我说银河系真的要爆炸了呢？”
“那我们正好一起下地狱。”林复亘居然真的开始思索起来，“或者上天堂。”
他玩笑似的在殷夙耳边吹了口气，“反正左右都是殉情。”
殷夙浑身发麻，按着林复亘的脸将人搡开，“帝国和联邦开战，周边小国必定遭殃，对他们来说，这和银河系爆炸没什么两样。”
古往今来，战争只会给民众带来灾难。
林斯琊嫁祸给殷夙的心理显而易见，既能洗清皇室的罪恶，也能让“殷夙”这个名字永远背上恶人的定义，从天上落进烂泥里。
林复亘收起笑脸，神情和殷夙没什么两样。
“我会发布一条新命令覆盖开战令。”
“不。”殷夙直截了当否定，“你和皇室作对并非好选择。”
他点开终端，利用殷家的统帅权限发布了一则强制停止令。
“反动分子还是我来当吧，反正当了十多年。”
比起皇室，殷家反倒是有实权掌握兵力，各大军团在收到殷夙的命令时纷纷陷入两难的境地。
林复亘看着殷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个人总是把生死得失说得太轻，却从来没想过也会有人在意他的情绪。
“以后我和你一起。”林复亘这么说了一句。
“什么？”殷夙抬起头来看他。
“我说，以后不论你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好吗？”
林复亘的眼神异常真挚，殷夙从来没有在别人脸上看到过这种情绪。
这双碧绿色的眼睛似乎形成了一个漩涡，就要将他拉进去。
不过他并不想反抗。
“嗯。”殷夙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要和整个皇室抗衡，不怕他们追杀你吗？”林复亘转移话题似的道。
殷夙毫不在意地坐回驾驶座上，“我又不是第一天和皇室对着干，你急什么。”
此话一出，林复亘心里却只有一阵辛酸。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完全可以现在就暗杀皇室成员然后拥护你上位。”林复亘信誓旦旦。
然而这在殷夙眼里就成了大言不惭。
“你确定要干掉所有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殷夙嗤笑了一下，“弑父，你想遗臭万年么？”
林复亘耸了耸肩，“他没把我妈当妻子，也没把我当孩子，那我自然不用把他当父亲了。”他顿了一下，“反正那都是我死后的事情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总不可能从墓碑里爬出来给自己申冤。”
殷夙无话可说，只能转回头去目视前方开启手动驾驶。
“只要我们活着的时候过得舒坦就好了。”林复亘轻轻拍了一下殷夙的肩膀，“你说对吗？”
“你倒是看得通透。”就是不知道你以后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殷夙没有说出后半句来，在林复亘看来就是夸赞。
“你还是太爱我了。”林复亘坐在驾驶座上，连接上精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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