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下, 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对方, 将自己的思虑低声说了一遍。
包括怀疑她不是真人。
首先沈佳佳不认为面前的女巫是假的。
其次, 就算是假的, 骗她骗到现在,沈佳佳也回不了头了。
毕竟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有顾悦引导她的成分在。
假如“女巫”心怀不轨, 那么现在剧情也应该是偏到了十万八千里,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沈佳佳选择摆烂。
顾悦的脚步随着她的话顿了顿:“你想得太多了。”
沈佳佳怔了怔, 以为她是被怀疑所以不高兴了,在批评自己。
虽然有点委屈,但还是低下头准备听训。
谁知顾悦接着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条规则就是单纯的恶搞。”
沈佳佳:“啊?”
她缓缓抬头:“不可能吧?”
顾悦笑笑:“规则境由怨念生, 染上境主个人情绪的规则,自然也对被拉进来的‘主角们’怀有生来的恶意。有时就会形成一些故意恶搞的规则, 来看主角们为此互相怀疑、彼此对立。”
沈佳佳目瞪口呆。
“但时刻保持清醒独立的思考是好事,”顾悦道,“你做得很好。”
沈佳佳被她夸了一句,脸又红了:
“那那姐姐你,为什么一直让我分析规则啊?”
顾悦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她轻声道:“等出了这个规则境,该知道的,你自然就知道了。”
沈佳佳一头雾水,随她一起踏进了办公室的门。
再扭头一看,旁边果然没人了。
好吧,看来又要独立走剧情了。
室内站着三个人,一个坐着,两个站着。
沈佳佳定睛一看,坐着的是林伊硕,站着是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妻。
能在两个长辈站着的时候她坐着,那对夫妻还对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该说不说,林伊硕还挺有排场的。
仲俊明带她进来,林伊硕也没起来。
她看了眼沈佳佳,表情扭曲了一瞬间,很快又笑了:“你爸妈来了。”
沈佳佳已经猜到这对夫妻就是境内自己的父母,但没等她说话,中年人中的女人就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拽,在她手臂上拧了一下,声音尖锐道:
“老师都和我们说了,你不好好学习,和同学闹矛盾故意搞乱寝室卫生,还在学校搞什么早恋。”
“我说怪不得最近你的成绩下降得这么厉害,原来是在谈恋爱?我们的脸真是都被你丢尽了!”
她说完,旁边的中年男人也是恶狠狠一脚踹了过来:
“你个小贱蹄子,拿着老子的钱在学校逍遥上了,要不是老师打电话让我们来,都不知道你在学校天天搞什么鬼!看老子不弄死你”
沈佳佳被拧还没反应过来,吃痛地躲开了男人的脚,心里痛斥这群人怎么都一个样,动不动就动手动脚。
仲俊明冷眼旁观,林伊硕幸灾乐祸,两个人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男人怒了:“你还敢躲?!”
沈佳佳一个闪避躲到办公桌后面,一边拿面前的林伊硕当挡箭牌,一边大声道:“干嘛呀!老师还在这呢!你要当着外人的面家暴吗?”
男人动作没来得及收,一巴掌打到了林伊硕脸上。
林伊硕:“”
沈佳佳从她身后走出来,故作惋惜,若无其事:“哎呀你看,这不就误伤了?”
众人:“”
林伊硕捂着脸,老虎眼睛里稀里哗啦地掉眼泪,一脸咬牙切齿:“王心怡!”
沈佳佳假装没听见,躲得远远的。
仲俊明:“够了!”
看见外甥女被打,他总算是舍得开了尊口:“两位家长,请你们来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怎么处理的,请不要公然动手。”
夫妻俩惶惶点头。
“老师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有意见,”沈佳佳无所畏惧地举手道,“你们都不先问问我,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吗?”
夫妻中的父亲沉着脸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回去再收拾你!”
沈佳佳很疑惑:“可是我是在讲道理啊,为什么要拿这种话压我?我说错了吗?”
男人哑口无言。
仲俊明冷漠道:“你想说什么?”
沈佳佳清了清嗓子:“首先我需要知道,是谁说我早恋、因为闹脾气故意搞乱卫生环境的?”
林伊硕抬了抬脑袋:“我,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你说是就是了?你有证据吗?”
林伊硕道冷笑:“不需要证据,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没有证据的事就是谣言,传播谣言都是要蹲大牢的!”
沈佳佳一脸恨铁不成钢道,“我一个不爱读书的文盲都知道这个道理,你们这群大人脑子被狗吃了?”
仲俊明拍桌,脸色不悦:“王心怡,都是你长辈,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讲道理有风度的长辈才值得我尊敬,你哪样都不占,我凭什么尊重
你?”
旁边的母亲拉过她,小声训斥:“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沈佳佳看着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那是一只常年辛劳的、布满老茧的手。
是她从没见过,却也是普罗大众中最常见的、属于家庭主妇的手。
她顿了下,忽然想到了这几天一直没见到的那张脸。
顾悦手上也是这样的,全是茧子。
据她所说,是因为老妈不靠谱,做饭经常是自己来。
现在现实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顾悦要是给她发消息她没回复,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着急。
沈佳佳出奇地没甩开对方,而是看着女人的眼睛,认真道:“你觉得我是在闹吗?”
女人一愣,嘀咕道:“不是吗?”
沈佳佳摇头:“我明明只是为了自证清白。”
女人咬牙:“你再闹下去,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你不关心真相吗?”
“你想说你没有早恋,没有为了一点矛盾就和同学发生冲突?”
“是的。”
“那你为什么成绩下降?”
“因为她们孤立我,霸凌我。”
“开什么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
“证据呢?”母亲皱眉,“你以前和程欣玩得那么好,突然不在一块了,今天我遇到她,她还告诉我说,你就是因为喜欢那个什么李文,不听劝才和她闹掰的。她没理由骗我吧?你们老师也没理由骗我吧?”
“她都跟我闹掰了,怎么可能说实话?”
沈佳佳气笑了:“你不相信我的话,也一点都不在意我被诬陷这件事。是吗?”
她认真道:“王心怡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吗?”
“说什么呢!”父亲脸色沉了下来,“我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到这么大,一年到头还跟我们说不了几句话,今天倒是话多了,还就知道犟嘴!不是亲生的,谁愿意这么养着你?”
母亲也一脸失望:“本来以为你只是不懂事,不爱说话,没想到你在心里是这么想我们的。”
沈佳佳无言片刻,狠狠翻了个白眼。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境主会怨气这么大了,原来逼死她的不仅仅是学校、老师和同学。
还有她的亲生父母。
甚至到她死后,这身污名都没有洗去过。
“我承认你伶牙俐齿,”仲俊明冷然道,“但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早恋了,李文也承认了,正如你所说,你想澄清,也要先拿出证据。”
沈佳佳摊手:“凭什么要我这个受害者自证清白?不应该把造谣的都送大牢吗?”
仲俊明:“没有证据你还想告?”
沈佳佳道:“我直接报警,告诉警察我的身心都受到了谣言的伤害,学校查不清楚的事,我就请他们查清楚。”
本以为话说到这个地步,这场情景单人演练该结束了,没想到剧情仍然在继续。
仲俊明冷笑看向另一边:
“两位家长,要是事情真的闹到那一步,可就不好收场了,让市长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你们也不想为了女儿这种小事丢工作对吧?”
夫妻俩对视一眼,连连应是,惶恐道:“确实是有错,那您觉得该怎么处理?”
显然沈佳佳说过的话,原本的境主应该也说过。
但根本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决。
“要不”女人犹豫了下:“退学吧?”
沈佳佳不可置信道:“退学?我凭什么退学?”
几个人都没有理会她,还在自顾自地进行剧情。
“不。”出乎意料的是,林伊硕开口拒绝了,“不用退学,她留下来。”
沈佳佳看过去。
林伊硕扬起头,眼里闪烁着恶劣的光:“你女儿好得很,我很满意。让她继续留在这读书吧。”
“只是关于早恋这件事,还是要给出一个交待的,可以写个检讨,罚点学分,周一在主席台念三遍,以示警告。”
这话说得慢条斯理,仿佛对方只是一条匍匐在脚下无关紧要的狗。
或者说一只还算玩得愉快的玩具。
沈佳佳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比退学还可恶的是,如果留在这里,只要谣言一日不澄清,那么王心怡就会一直承受流言蜚语的侵扰。
也永远被林伊硕拿捏在手中。
要命的是,那对父母很轻易地就同意了,甚至松了口气。
她们摁着沈佳佳的头,甚至要她对对方道谢。
沈佳佳弯下腰的瞬间,好像看到了那个眼含恨意和泪水的女孩,被父母强行压下脊背对仇人感恩戴德的画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挣开身后的两双手,直起身,掷地有声道: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不会承认,你们让我写检讨那是不可能的,退学更是不可能!要退也是林伊硕退!我也说了,你们不愿意查的事情我就交给警察去查,不劳你们操心!”
父母震惊道:“王心怡!”
“你们不愿意失去工作,那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女儿经历了什么?!”
沈佳佳一腔怒火,烧得头脑发昏,只觉得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一个市长,是有通天的本领吗,能让你们怕成这样?!你们甚至不敢去打听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
“你们到底是害怕失去工作,还是因为懦弱无能,根本就不关心这个女儿,只是想要和稀泥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自己低头低了一辈子,还要摁着自己的女儿继续低头。”
“还有你!”沈佳佳指向仲俊明,“为人师表不尽师长本分,助纣为虐滥用职权,你对得起你这个金牌教师的表彰吗?你对得起你的学生吗?”
“最重要的是你!”沈佳佳面向林伊硕,伸手揪住对方的衣领,“你是被虐待过吗?”
眼前的所有npc都是境主化成,境主意识里不知道的东西,npc自然也不知道。
但林伊硕虽然一脸震惊,却很快摇了摇头。
“你和王心怡有仇吗?”
林伊硕摇头。
沈佳佳接着问:“你家庭不幸福吗?”
林伊硕又摇摇头。
沈佳佳道:“你家里落魄过吗?”
摇头。
沈佳佳猛拽了把她的头发,大骂:“既然什么都没有过,那你为什么心理变态到这种地步?以折磨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普通人为乐,很有意思吗?如果哪一天你被比你更有权势的人这样折磨,你觉得有意思吗?”
“你天生比别人拥有更多的东西,那是你的优势,你明明可以靠这些做一个对社会更有用的人,偏偏要利用这些来危害社会。”
“天生坏种,”沈佳佳咬牙切齿道,“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希望世上如果有地狱,我祝你去十八层。”
办公室里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父母像是被骂傻了,不知作何反应,倒是林伊硕和仲俊明的表情相当生动。
不像是一个没意识的npc该有的反应。
沈佳佳心中察觉出几分异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
但没等她多想,面前的情景忽然定格了。
人们碎成一块块的画面,闪过她眼前。
像是电影转场一般,一本日记本闪着八九十年代黑白电视的雪花出现在她面前。
书页投屏一样放大了数十倍,一行凌乱的字映入眼帘。
20xx年5月10日,周四,阴雨。
我杀人了。
5月10号。
沈佳佳想起来,那是小齐和她说过,王心怡出事自杀的那一天。
场景再次转换,沈佳佳头晕目眩,眼前一阵昏黑。
再睁眼时,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到了一个普通女孩的十几年。
那是一片透明的屏幕,女孩坐在客厅残缺陈旧的木桌前写作业,身后传来父母的争吵声。
从有记忆起,争吵声伴随着埋怨声,一直到十
五岁上高中。
她背负着穷苦父母最后的希望,努力学习,在日复一日的催促声里长大。
她长高了,身材也变得挺拔苗条。
她开始住校。
进寝室的那天,她的行李箱因为太小被行李压坏了,她抬着箱子一步步走上楼梯,遇到同班级的一个女生,帮她把箱子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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