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来的却是去带银思回来的侍卫匆匆赶至马车前，敲开车窗，道：“郡主，不好了。”
“银思姑娘还在宫里。”
计划出了变故，银思宴上一曲，虽然蒙面，但也仍然被皇帝看中，强留宫中，一夜未归。
她们所有的计划都准备好了，此时去信要延后计划显然不可能，何况延后也没用。
只要银思一直在宫里，计划就不可能实施。
她是徐红湘最大的软肋。
思绪转动，不到片刻，小郡主就做出了决定。
她下了车，门内十九注意到这边动静，身上还带着一个小包袱，装得不多，但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撑着伞快步追过来：“怎么了？”
郡主三言两语将话解释清楚了，于是十九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但她脸色难看不是因为银思的遭遇，而是因为她大概知道郡主要怎么做了。
“我要进宫。”
“不行。”
小郡主皱眉。
她看了眼周围，将十九拉到了角落，道：“给我个理由。”
“你去有什么用？”
“皇帝会见你吗？就算会见你，你怎么把她带回来？”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小郡主抿唇道。
“你没有！你根本没有把握能把她带出来，你只是想赌一把，赌输了，你们都会困在皇宫里。”
“可你明知道她在这里，徐红湘就不可能放下她，不可能会跟着我们走，随时会为了银思反水！徐红湘是最大的变数！所以银思必须带回来！”
十九忍不住提了些声：“那你想过你要是被皇帝发现了带走她的意图该怎么办吗？暴露的就不只是你，还有公主和侯爷！”
“我不会暴露他们的！”小郡主也抬高了几分音调，很快又低下来，“你就带着他们离开，等我消息就行，这么多年，你教我武功，我也从来不差的，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吗？”
还好有雨声掩饰，这里也没有旁人，不然被听见了真是说不清。
十九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眼神盯着她，没有移开过。
这就是她的答案。
“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就算她真的出什么事，也是徐红湘自己没保好她，和你没关系。”
“但十九，哪怕不顾及我们的计划，我也不能对银思放任不管因为她们都是我的朋友。”
小郡主冷静了一下：“你是在怕吗？如果你怕，你可以不跟我去。”
十九没说话。她当然不怕。
可她不愿小郡主冒这个险。
就像当初小郡主要踏上这条船，她心中就不赞同一样。
“你走吧。”小郡主闭了闭眼，“我做不到坐视不理，也许我根本没有长大，因为我永远也学不会理性看待周围的任何事情”
“我想带她回来，我必须带她回来。”
十九又沉默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
她们似乎总这样，以前也是，总会为了三两句话吵起来。
或许那一次次的争吵、一次次的不欢而散，都预示了她们理念不合、也终将分道扬镳的结局。
她们沉默地对峙着，像两座静立的雕像，在雨中。
“你曾经和我说，保护你是不值得的，那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现在也许我有答案了。”
“因为她们和你一样，是我的朋友，如果今天我走了，那我就是又一次背叛了我心底的选择。”
“我不会让十岁的错误重演一回。”
“假如抛弃和背叛是这个世道的生存信条，那么恕我无法认同。”
“也许你觉得不值得，但我觉得值得。这就够了。”
这就是她的路。
一条认死理、走到头的路。
她沙哑着声音道：“放手吧，十九。”
“你带着他们走，我会给你适时递消息接应”
十九放开了手。
小郡主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下一秒，瞳孔一缩。
她闭上眼，倒在了十九怀里。
意识消失的最后，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她听见十九轻声道：“我替你去。”
雨幕深重，一道身影在宫墙角落悄无声息地贴在了阴影中。
大殿里，皇帝在昏睡。
有侍卫匆匆通报进殿门，皇帝被吵醒不悦道：“干什么的！”
“启禀陛下，边关急报，沈侯爷造反啦！”
一声雷劈。
皇帝从榻上惊醒：“你说什么？”
侍卫汗颜：“沈侯爷以长公主死因不明为由，言明陛下身边有小人指使，毒害长公主薨逝，现在正以清君侧为由，带数万兵马从边境往京都而来！消息要慢两天，两天前，沈侯爷就已经行动了！”
皇帝如梦初醒：“快！快召嘉庆郡主入宫！”
有他女儿在，就不怕拿捏不到沈侯爷。
“嘉庆郡主已经人去楼空。”
“朕不是让你们日夜守着沈家的吗！”
“沈家的探子死了个干净，今日早晨就收不到任何消息了”
“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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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匆匆披上外衣，也来不及叫人守好里面的‘红湘’，带着人匆忙离开。
片刻后，门口几个守卫和太监被三两下放倒。
银思已经穿好衣服，甚至收拾了些金银首饰，都是从皇帝寝殿里搜罗的。
看见她，银思一愣：“我以为你们不会管我。”
十九面无表情道：“我也不想管。”
谁让她那位小祖宗非要管。
第101章 江南
没时间废话, 十九直接拎着她开始穿梭在宫墙之上。
有雨幕和屋脊遮挡，十九又擅长隐蔽追踪之术，好几次都是险之又险避开了那群巡防的宫中侍卫。
但好景不长，很快就被发现皇帝寝殿里出了事。
不过此时, 她们已经出了宫。
“你来救我, 那郡主那里”
“她执意要救你, 我只能让人带着她先走。”
十九道：“因为出了意外，走的时间拖延了很久, 后面肯定有追兵，郡主没有可靠的人能保护她, 我得回去帮她。”
“至于你, ”十九扫了她一眼, “你应该自己有安排, 我把你送出京城, 你自己看着办。”
银思自然没有异议, 点头。
赶路途中，银思突然说：“你喜欢她吧？”
十九足尖猛地一顿，差点从墙上摔下来。
“你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哪怕这是你主子的要求。”
银思迎面被风吹得头发全乱, 表情却很淡定，“能让一位杀手这么尽心,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为她办事，除了喜欢，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十九：“自作聪明。”
“在我面前不承认可以, 在她面前要是不承认, 可能就错失良机了。”
银思说：“只是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提醒一句，无意冒犯。”
十九没说话拎着她, 抄近路将人送到了京城外郊野，随手一丢，转身走了。
银思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拍拍衣角，看着她的背影耸耸肩。
十九一路往南边赶去。
这是她们原定好的路线，要走南边水路。
她算过，这个时间，郡主应当醒了，差不多会在水路边的船上等她。
但行路到一半，先碰到了另一只队伍。
大约上百人，训练有素，有杀手作风，从皇城出，沿途往水路去
大概是皇帝的人。
十九藏匿在一棵树上，见状微微皱眉。
他们速度差不多，但肯定是她快。
要是她现在赶去，肯定能上船，但船能不能靠岸，能不能逃走，不好说。
如果她不走，可能死，可能活，但郡主绝对会安全。
是要留下来拖延时间，还是转身去和郡主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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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她从带来的包袱里翻出一件郡主曾经送给她的衣裳这件衣服她几乎没有穿过，但风格和郡主平时穿衣风格很像。
她反手利落地给自己船上，又在视野盲区跳下树，走远了些，放了个信号弹。
意思是：事情有变，立刻离开。
信号弹很明显，不止他们能看见，皇帝的人也能看见，但不会猜出这是什么意思。
十九随即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去周边的人家买了一辆马车，毫不犹豫地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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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将马车的速度操纵得太快，到了合适的距离，听见身后追击的队伍声音，她甚至主动将马车停了下来。
她掀开帘子下了车。
为首之人看见她的脸，立刻明白中计。
但十九不会给他们离开的机会。
刀光剑影，血肉飞溅。
十九面无表情，手持长剑，穿梭其中，身如鬼魅，形同修罗。
或许这种场合才适合她。
修罗是个杀手，但当侍卫实在太修身养性了。
很久没有杀人，她几乎忘了杀人是什么滋味。
但好在剑不会锈。
虽然打斗过程中难免被刀剑划伤、捅穿胳膊、刺穿大腿但十九还是以一敌近百人，全部杀完了。
小郡主安全了。
斩下最后一个人的头颅，她终于松了口气，收了剑，一瘸一拐走到一边，面无表情给自己止血、上药、包扎。
包扎的过程中，看着溃烂发紫的伤口，她沉默了下，没有表情地把伤口盖住了。
一系列动作利落迅速，没有丝毫拖延。
她其实是个不耐痛的人，但谁让从年幼至今，再怕痛，也不得不一直痛。
痛多了就习惯了。
不会哭，不会喊，也没有任何感受。
她摸了摸怀里那只簪子，穿过尸堆，原本想着要不不回去了，最后还是没忍住，想去确认一眼小郡主真的走了。
她往江边赶，沿路都在看有没有新的追兵。
不过挺好，杀得很干净，没有漏网之鱼。
因为走走停停，到江边时，已经是午间了。
这里是个废弃的码头，没有人来往，只停着一只船。
她瞳孔一缩，果然发现小郡主带着斗笠，还在船边不断张望是，眉宇间尽是着急。
就知道会是这样。
十九竟然没有什么意外。
她其实一直不明白，当个富贵闲散人不好吗？
会有人把她保护得好好的，不染世俗。
她总是不懂小郡主的想法。
不懂她为什么喜欢自由，为什么不爱钱财，为什么看透世人贪婪仍旧伸手救援，为什么明知前路艰难仍要踏足险境、一意孤行。
若是换做是她，绝不会如此愚蠢。
而现在，她正在做这种十分愚蠢的事。
甚至觉得，愚蠢一回，也未必不好。
十九出现在小郡主面前时，吓了对方一跳。
因为她几乎浑身是血，虽然算不上是个血人，但也差不多了。
小郡主眼眶一下就红了，一边叫船夫开船，一边扶她进去：“你怎么回事我去拿药。”
“路上遇到了追兵，解决了一下，银思救回来了，没什么事我包扎过了，也没事。”
“可是你的脸色”小郡主扶她坐下，惴惴不安，“真的没事吗？”
十九还是骗不了她，沉默了一瞬间。
小郡主脸色瞬间就白了：“我去找大夫”
“开船了，少折腾吧。”十九伸手拉住她，“他们在武器上抹了毒，这毒我没见过，大夫应该也没见过不用去了。”
小郡主手都在抖，但是挣不开她，只能喊船夫掉头。
“我受伤就是为了让你能顺利离开，现在回去，哪怕能救我，大夫也都在城内，你要送进城门被人抓吗？”
十九盯着她，“小姐，有这个功夫，不如和我一起祈祷这毒不致命。”
小郡主看着她腹部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下意识伸手去捂，又怕触痛她，颤抖道：“被抓就被抓，我就不信找不到人救你。”
“大小姐，”十九叹了口气，将她拉过来，抱住，“少折腾我吧，反正我也活够了，不然你听听我遗言是什么，帮我实现一下呢？”
小郡主才不听，她仍然喊船夫掉头，可惜才喊了一句，就被十九拽过来，堵住了嘴。
用唇。
船夫进门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呆了，一边想富贵人家玩的真花，一边连忙罪过罪过地跑走了。
小郡主被亲呆了。
十九本来只想亲一下就放开，但是没忍住，又贴了一会儿。
贴完看她呆呆的，又没忍住，伸出舌尖，小狗似地舔了一下。
小郡主指尖碰了碰唇，耳朵红的滴血：“你你这是干什么？”
十九
松开手，低低道：“遗愿。”
小郡主一巴掌搭在她肩膀上：“不许瞎说！”
十九：“”
她捂着胳膊，低低嘶了一声。
小郡主连忙放开手：“对不起，忘了你受伤了痛吗？”
十九看着她垂眸，拉着自己面露担忧的模样，即便其实没什么力气了，还是撑出精神来，若无其事地问：
“讨厌吗？”
小郡主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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