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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正常多了，好了好了，你是不是一个人睡觉会害怕，所以才在这里等我啊？”
伊江朔久无奈点点头：“嗯，因为之前做了噩梦。”
“噢……”幸樱恍然道：“怪不得你今天一天都奇奇怪怪的，原来是昨天没有睡好。对了，你梦见了什么来着？”
伊江朔久想了想，慢慢地说：“我梦见，四周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走了很久很久，身体越来越沉重，可是前方的路却始终看不到尽头……”
“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你不会是一个人的，放心。”
虽然很不擅长安慰的话，可幸樱还是尽力地说着，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语言很无力。
她觉得弟弟的情绪失落，肯定跟家庭情况和母亲的那些表现脱不开关系。
“妈妈她只是生病了才会这样的，她其实还是很喜欢你的。别难过，等到她病好了之后，一切都会好转的……”
伊江朔久无言地听着，有点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因为他明白，不是这样的。
生病的母亲无法独立，需要他们这两个孩子，折磨着自己又折磨着他们。
可是如果她病好了，清醒过来了，决定迈向更好的未来，绝不会费工夫地带上他们两个拖油瓶一起向前。
伊江朔久清楚地记得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他十岁出头，提前从外面回家，听见门里传来母亲与其新认识的朋友交谈的声音。
他鬼使神差地停在门口犹豫了几秒，就听见了那些陌生而冰冷的话。
“你真的想要和我去另一座城市？”
“嗯，这里有太多让我难过痛苦无法面对的回忆了，我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这样挺好的，但你准备怎么安排这两个孩子？你如果带着他们，总会有很多不方便之处。”
“放心，我早就不想再管他们了。”
“真的？你能忍下心吗？”
“我看见他们，就能想起他们的父亲，以及我那些糟糕透顶的过去。”
可是……这关他们什么事？
当年的伊江朔久无法接受。
明明在母亲的病好不容易好了之后，姐姐是那么高兴，那么期待一家人今后越来越好的未来……
明明母亲曾经那么多次打骂过他们，又在那之后哭着紧紧抱住他们，道歉说自己只是生病了。
但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种情况？
伊江朔久很希望自己听错了。
但是紧接着，对方那轻飘飘的话语又传进他耳中。
“反正幸樱现在的事情都不需要我管了，还能照顾好弟弟，不用我操心什么，也该我好好去过自己的新生活了。”
“其实，我也越来越不喜欢这两个孩子了。”
“幸樱学习成绩太差了，不会有什么出息，性格也风风火火的，和我一点都不像。”
“而朔久则跟他姐更亲，都这么大了，再怎么培养感情也养不熟了……”
……
当年，他痛苦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能将听到的这些话告知给姐姐。
但是幸樱怎么可能会被蒙在鼓里？
母亲要抛弃他们的想法是那么一目了然，他们再怎么蒙蔽自己，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
没过多久，幸樱就还是被迫知道了。
因为母亲一声不吭地在某天忽然离开了，果然之前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她就这样轻易地抛弃了他们。
第189章
甚至，母亲离开的时候，还悄悄将自己的许多物品打包带走了，家里一下子变得空荡了许多。
幸樱还找了很久，依旧没找到母亲留下的任何信息。
她没有将联系方式告诉他们，连电话号码都换了个新的，似乎是生怕他们两个找过去打扰她未来的幸福。
这样的行为，和多年前的父亲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两个人莫名其妙就成了父母应该都还在世的孤儿。
如果时间真的能够重来，他会选择想办法打破姐姐当时天真的期许，阻止对方为不值当的愿望轻易将自己给卖出去。
可是现在……
看着年幼的姐姐忍不住总是重复着“妈妈只是生病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伊江朔久在心里叹气，表面上却附和道：“……我相信，她的病一定会好的。”
用不了多久，这虚假的一切就会结束，没必要惹得她在最后的时间不开心。
伊江朔久提醒道：“姐姐，你还不睡觉吗？”
“也是，都这么晚了，确实该睡觉了。”
幸樱突然灵光一闪，保证道：“不用担心，我今天陪着你睡着了再走，肯定不会再做那种噩梦的。”
“不用……”伊江朔久愣了下，立刻推脱：“我一个人可以。”
他当然不能就这样睡下，他还得等着幸樱先睡着，然后再解决掉这一切。
“别跟姐姐客气啦。”
幸樱把他拉到旁边的床上，不容置疑地让他脱掉外套躺下，给他扯好被角。再去把灯关掉，只留了一盏床边暖黄色的小夜灯。
“好啦，快睡觉吧，晚安。”
女孩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双手撑着脸笑盈盈地看着他，声音放轻说道。
伊江朔久：“……晚安。”
这样被人盯着睡觉还真有点不习惯。
伊江朔久忍不住说道：“其实我自己能睡的，你也……”
“真是的，你再过几个月就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还这么倔、不肯好好睡觉。”
幸樱打断了他的话，调侃似的说着：“算了，那睡前我再陪你玩个游戏好吧。”
“就是我们之前经常玩的那个——我们一起闭上眼睛，谁先睁开谁就输了。”
伊江朔久无言。
“快点闭上眼睛！”幸樱吓唬道：“不然就只能算你输了哦。”
姐姐的性格，和他记忆里的还真是一模一样，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过。
伊江朔久只得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幸樱现在肯定还睁着眼睛，视线落在他身上。
对方就等着看他忍不住悄悄睁开眼，然后立刻出声吓唬道“你睁开眼睛了，要输了哦！”。
小时候还不懂套路的自己，应该会吓得立刻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中就慢慢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姐姐从始至终都没有闭眼。
但现在他早就不会再上当了。
伊江朔久闭着眼睛装睡，等着幸樱见他睡着了、然后再放心地回自己的房间去睡觉。
可奇怪的是，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听见床边的人起身离开的声音。
反而，一旁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平稳下来，还越来越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伊江朔久终于睁开了眼，侧头看去。
发现七八岁的女孩正趴在床边，头枕着手臂，呼吸声能让人听得很清楚，显然已经陷入了熟睡……
她这是怎么自己先睡着了的？
伊江朔久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可是下一刻，当想起等会儿自己要做的事情……他的呼吸便骤然一滞，笑意凝结在脸上，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般的疼痛。
他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尽量恢复平静。
紧接着，伊江朔久动作很轻地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女孩，艰难地试图用这个三四岁的身体将她从凳子上挪到床上。
随着时间慢慢前进，女孩还真被转移到了床上。
也是幸亏幸樱的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好，这样都没能醒来。
伊江朔久给对方盖上被子，再扯好被角。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姐姐。他们两个人的面容都被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显得格外柔和而温馨。
如果这是真实的场景，那该有多好……
年幼的男孩垂下眼帘，青色的眼瞳难得暗沉沉的，压抑着和他年纪不符的痛苦与愁绪。
他将手伸向怀中，攥住自己提前藏起来的那把小刀。
“姐姐……”
伊江朔久呢喃的声音微不可闻，就像是被夜风吞没。
这是梦境，只是梦境而已……
清醒的方法大概率只能是杀死自己最留恋的存在。
他不能留在这里，沉溺在虚假的温暖中，对外界不管不顾。这完全是懦弱逃避的行为。
只有离开了这里，他才能够真正地保护好自己重要的家人和朋友。
“对不起。”
伊江朔久低声道。
他看着女孩的脖颈处，将攥着的小刀高高举起。
动作得够快够狠，一举命中致命的位置，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别人临死前的痛苦。
虽然这只是幻象而已，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更没必要为此难过伤心。
但无奈人类一直是情感动物。
他的手紧紧握住刀柄，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身体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样对谁都不好。
在心里又挣扎了一会儿后，伊江朔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晚安……”
声音沙哑地说完了最后这一句话。
他本能地屏住呼吸，猛地发力，手中的小刀在柔和的昏黄灯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鲜红的、温热的、让人浑身发寒的血液。
第190章
血液溅到了他的脸庞和双手，染红了女孩的脖颈和白发，渗透了被罩和床单……
在这样的刺激下，女孩的身体本能猛然一颤，眼睛微微睁开。
但眼中那抹青色却很快涣散，失去了光芒，变得空洞而冰冷。
“咣当——”
此时此刻，伊江朔久再也握不住刀柄，任由它掉落在地。
梦境也终究无法维持下去了，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那些熟悉的过去一点点消散。
晚安……
他该清醒过来了。
……
太宰治在看到睡前的那些温馨场景时，还想起了菲茨杰拉德，刚才他的梦境里就是这样相似的氛围。
而伊江朔久也是这样。
从太宰治开始看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伊江就没有为离开梦境而努力过，俨然一副沉溺于虚幻之中的样子。
他还真有点担心，对方也跟菲茨杰拉德一样被困在梦境里。
但没想到，伊江朔久一如既往的擅于伪装……最后直接拿出藏了很久的小刀对着重要的家人下手时的样子，还真是容易令人惊吓。
梦境破裂之后。
那个大型的白色茧慢慢化为虚无，白色长发的少女出现在了原地，和走进结界之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差别。
只是她看上去稍微有点恍惚，和平常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尽管周围都是陌生的场景，但白发少女第一时间只是微微低着头，看向自己干净白皙的双手，仿佛那里本该沾染着什么东西一般。
“朔夜前辈。”
太宰治出声喊她。
白发少女侧头看去，刚才恍惚的神情立刻本能地收回去，习惯性地捡起自己的伪装，平静地问道：
“怎么了？”
太宰治顿了顿，还是坦诚地问：“你还好吗？”
伊江朔久理解了对方的神情，以及话里的含义：“……你看见了？”
太宰治沉默地微笑。
“……”
伊江朔久也消化了一阵，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以后请别和任何人提这件事了，包括我。”
这话倒是令人感到有点奇怪了。
太宰治在想要探究他们的秘密时，就做好了准备，知道他们得知后可能会发泄什么糟糕情绪。
可是，伊江朔久现在说的这句话却不在他的预期之内，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前半句还好解释，但是后半句……
明明两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有什么避而不谈的必要呢，这不是在掩耳盗铃吗？
太宰治忽然想起了丘比。
……说起来，丘比没办法被普通人所看见，还能让魔法少女们以它为连接在心里进行交流。
这些特征很适合探究传递情报，过往也帮了她们很大的忙。
但是，太宰治一直没有轻易信任丘比，所以也没有随便相信它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比如它的目的、特殊能力等等。
如果丘比说了谎，它的真实能力是可以随便指定某人是否可以看见自己……
那么，伊江朔久的这句话就能够解释了。
——对方可能在担心，他下次跟对方谈及这件事时，可能会被丘比听到。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经历，太宰治对伊江朔久与丘比的关系有了一些更深入的理解与猜想。
“我知道了，不会泄露你的秘密的。”
太宰治应了下来。
“谢谢。”伊江朔久看上去倒是对太宰治挺放心，了解他不会随便背信：“那现在我该去解决掉这次的魔女了。”
太宰治点了点头，笑道：
“说起来，我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一起战斗过了。”
于是，两位魔法少女一同朝着结界深处走去，感应着越来越浓厚的魔女气息，去寻找它的踪迹。
这些并没有花费什么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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