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道对谁倾诉,又没有知心朋友,只好打开了自己荒废已久的专栏。
随便打开一个未完结的故事,借着故事里的名字,倾诉未尽的爱意。
痛苦带给她源源不断的源泉,有时候她一写就是好几个小时,睡不着就爬起来打字,有时候会从凌晨写到太阳升起,写得神志不清,写得泪流满面。
一直写,写到眼睛和心里一样痛,才能停下来。
写到后来,她常常在小说片段里发现自己无意识敲下了贺长夏的名字。然后她望着那个名字出神许久,好像要停顿一段时间,才有力气,把那个名字从文档里删除掉。
她一直怀着痛苦的心情为故事里的主角编织幸福的结局。
有些人觉得奇怪,为什么连已经完结的故事,都要改写结局。
因为她觉得,贺长夏那样的女孩子,就该拥有幸福快乐的结局才对。
她突然把坑都一个个填上了,有些以前的老读者看见了,还会惊讶地评论几句,但是那个叫“快乐的鼠尾草”的人,再也没有来过。
有些故事她圆得很不容易,为了圆满的结局,前半段的故事几乎重写。
但重写也无所谓,要是这样能改变她和贺长夏的结局,她愿意重写一千遍一万遍。
古语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那她写了这么多he,是不是也该和她有个好结局才对?
第87章 辛苦了,我们长夏。
“您确定周三下午有空是吗?我们的问卷调查差不多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地点在xx小学,您看下路程,如果太远的话可能不推荐。”
“补贴吗?补贴是一百一次,我们按月发放的。”
“好的,那我们先暂定周三下午两点,第一次参加的志愿者,在正式开始前会做一个简单的培训,如果临时有事不能来的话,还请提前一天通知我们。”
挂断电话贺长夏长出一口气,拿起杯子狠狠灌了几口水。
虽然提前进组,但她能做的事情其实不多,表面上跟着学习,实际上就是帮着做些琐事。
比如帮师姐的问卷调查招募志愿者、协调志愿者的时间、帮忙做些培训之类的。
枯燥无聊,倒是也能学到些东西,就是电话打多了嗓子疼,润喉糖都快吃完了。
贺长夏吃下一粒润喉糖,熟练地打开购物软件补货。
至于牌子,她这些年就只吃过一个牌子的润喉糖。
师姐转动椅子凑过来问她:“长夏,今天下午的志愿者什么时候到?”
贺长夏含着糖含糊不清地回答,“约的是两点半,应该快了。”
师姐伸手拿起她手边的润喉糖看了看包装,“这是润喉糖?头一次见这个牌子的。”
贺长夏大方地邀请她尝试,“要尝一下吗?”
师姐道了谢,然后也尝了一下,又问贺长夏要链接。
“哇,一盒一百多,作为润喉糖来说,这个糖的身价真高啊。你这个是什么味道的?”
“鼠尾草味的。”
“真特别,我还是第一次吃到鼠尾草味的润喉糖。”
贺长夏笑笑,她以前也不知道,只知道小说里有鼠尾草。
虽然和陈寻雁分了手,但是对方带来的一些习惯还保留在生活里,改不掉,也不想改掉。
师姐咽下糖又道:“那待会那个志愿者你带过去吧,我带四点那个志愿者。”
“好。”
贺长夏应了好,心里却小声嘀咕起师姐的小心思。两点半的志愿者是头一次来,培训是必不可少的。四点那个志愿者已经参加好几次了,不用培训,直接带过去开始做问卷调查就行了。
师姐这么分配,大概是做培训做烦了,不想再一遍遍解释问卷上每个问题的含义。
但这不是她的毕业论文吗?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着的时候,办公室门口已经传来敲门声,贺长夏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两点出头,看来这是一位很守时的志愿者。
师姐道了声“进”,又问:“是志愿者吗?”
对方轻轻应了一声,“是。”
贺长夏从文件夹里翻出问卷,她刚站起身,与推门而入的陈寻雁面面相觑。
怎么又是她?
两人都呆呆站着,师姐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看了看陈寻雁又看了看贺长夏,“你们认识?”
“是。”
“不认识。”
两个回答同时出现,但却是相反的含义。
贺长夏赶忙找补:“住同一个小区,但是不太熟。”
“哦。”师姐随手拉开办公桌的一张椅子示意陈寻雁坐下,“请坐,要不要喝点水?”
陈寻雁摇摇头。
师姐又转向贺长夏,“那快开始吧长夏。”
当着师姐的面,她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压到心底。贺长夏将准备好的问卷递给陈寻雁,自己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座,然后开始为她一一讲解问卷各个问题的含义和注意事项。
“这里的话需要志愿者记录一下小朋友阅读短文的时间,从她开始看到开始答题,将用时写在旁边……”贺长夏将问卷折好收起,“基本就是这些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寻雁将问卷翻了翻,问了几个细节,贺长夏公事公办地答了,师姐看了看时间,提醒她们可以出发了。
“……好。”
起身时贺长夏还有点不情不愿,仿佛陈寻雁是个烫手山芋,她只想将她丢回给师姐。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她也没有合理的理由。
难道要告诉人家,我和她不是普通的见过几面的关系,而是前任的关系。
光是前任这两个字在嘴边打个转,她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去附小的路很近,出了校门拐几个弯就到了。
午后的太阳晒得她头晕眼花,身后跟着的人更令她心烦意乱。
她甚至都不想去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是你的项目。”陈寻雁在她身后解释。
贺长夏听见了,但是并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滞一秒。
“我是在小区群里看见志愿者招募的信息的,我大学的时候也很喜欢去参加志愿活动,你们这个项目刚好离得近,所以我就报名了。”
听上去毫无破绽。
也是,毕竟她喜欢做志愿活动这件事,她四年前就从贺清溪那里知道了。
当时她还觉得她很有爱心来着。
可……项目招募明白写着她的学校名称,又明显是心理学范畴的项目,她不信陈寻雁报名的时候没抱着一点别的心思。
但贺长夏什么也没说,她怕费洛蒙继续出来做怪。
她走在前面为她引路,教室里已经有人等候,调查即将开始,一小时后,各回各家。
贺长夏低着头看自己手上的表,“小朋友已经到了,你进去之后跟她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核对一下她的姓名和年级,就可以开始了。我会在教室门口等待,如果问卷做完了,就可以来找我了,一般用时在四十分钟左右,不会超过一小时。”
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好像真是在印证着之前她回答的那句“不认识”。
职场上的许多冷言冷语都未能刺伤陈寻雁分毫,贺长夏三个字就令她如坠冰窟。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陈寻雁也未再纠缠,拿着问卷进入教室内。
贺长夏靠在教室外玩手机,玩得无聊时,又忍不住透过窗户看一眼里面的陈寻雁。
重逢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打量她的眉眼。
那一晚在饭店门口,她看见长长的烟圈喷在陈寻雁脸上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愤怒。
愤怒怎么有人这样对一张美丽的脸。
但后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对陈寻雁做过的事情好像还要过分许多,她曾经让这张脸挂满泪水和伤心。
贺长夏转过身来,蹲在教室墙脚下,静待这一小时结束。
今天这场结束得要慢一点,五十多分钟。家长还没来,于是贺长夏也没离开,陪着小朋友一起等候家长。
“你可以先回去了,补贴会在一个月后一次性结清。”
她说话时没抬头,好像在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话。
“我还可以来当志愿者吗?”陈寻雁小心翼翼地发问。
贺长夏有点诧异,“你不上班吗?”
“我年假和调休的假期很多。”
何况她现在已经算是个小主管,时间自由一点也是当然。
“志愿者可以自由报名,筛选通过都可以参加,我不会拦着你。”
但会避开你。贺长夏在心里默默补充。
她们说话的功夫,家长已经过来接小孩了,两人笑着同对方说再见,贺长夏将问卷抻平,拍照记录存档。
她收拾好一切,才发现陈寻雁仍在身旁,“你还不走?”
陈寻雁向她讨糖,“能给我吃颗润喉糖吗?刚刚说太多话,嗓子有点疼。”
贺长夏没动,她不想让陈寻雁看到自己吃的糖是什么牌子的。
好像看出她的顾虑,陈寻雁又补充道:“走的时候我看见你揣包里了。”
行吧。她都看见了,还藏着掖着有什么用。
想是这么想,她把润喉糖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心虚,好像铁皮盒子握在手里烫手似的。
“给你。”
陈寻雁接过润喉糖面无异色地吃了,吃完以后她脸上的表情好像轻松了些,仿佛吃的不是润喉糖,而是起死回生的灵丹。
贺长夏真怕她说些什么“你还吃我送你的这个牌子你心里一定还有我”之类的话。
幸好陈寻雁没说。
“谢谢。”
贺长夏将润喉糖收回兜里便打算离开,不管陈寻雁走不走,反正她是要先走一步了。
可是天公不作美,她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开始下起了雨。
夏天的雨来势汹汹。
她泄气地看向旁边的人,陈寻雁朝她摊了摊手,“我也没带伞。”
贺长夏只好发消息向师姐求助,陈寻雁还来安慰她,“没关系,应该不会下很久。”
只是她的安慰里好像透着一点高兴。
旁边有个前女友盯着,贺长夏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眼看就要往雨幕里钻,被陈寻雁一把拉住。
她不满她的阻止,“你干什么?”
陈寻雁皱紧眉头看着她,“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了。”
说完她也要往雨里去。
这回又轮到贺长夏拉她。
像两个神经病,争着去淋雨。
“算了算了,等雨停吧。”
两个人终于退回屋檐下,安静等着雨停。
太安静也不习惯,贺长夏想起小暑,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小暑后来还好吗?”
陈寻雁靠着墙壁悠悠答:“那天晚上又吃了一碗粮,没吐。”
又是漫长*、尖锐的安静。
但陈寻雁还是舍不得浪费这样独处的时机。
“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贺长夏觉得有点想笑,她以前看过的小说里,就写过这样的情节。可是想一想,除了问这个,还能问什么?
她简单地应了一声。片刻后又想起来,该轮到自己反问对方,却没开口。
陈寻雁却突然关心她,“辛苦了。”
她不明所以:“辛苦什么?”
“这几年,为了保研,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吧?你以前连八百米体测都要苦恼好久,现在都保研了,这一路肯定很辛苦吧?”
辛苦了,我们长夏。
贺长夏莫名听得鼻酸,不是因为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是因为,她怎么对她说这个?
连家里人都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几年不见,她怎么好像变得比以前贴心了?
“之前听到你妈妈说你保研的时候,我也高兴了很久。可是高兴着又觉得有点心疼,连早八都爬不起来的人,要获得这样的结果,不知道要起早贪黑多久。”
她沉沉叹了一口气,望着眼前不远处的雨幕,“我常想要是我在就好了,要是我在的话,就能陪陪你。”
贺长夏吸吸鼻子,狠着心肠打断她,“你在的时候,也没能陪我。”
陈寻雁苦笑了下,“所以才觉得后悔。我比你大那么多岁,但是却没有照顾好你,我们在一起一年,我居然只来过你学校一次。”
当时忙是忙,可没有顾好她,也是事实。有时候上班太累了,听到她的倾诉,也只是简单敷衍几句,安慰得文不对题。可在那段感情里,大多数时候总是靠贺长夏发起话题来维持联系,这对她并不公平。
甚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贺长夏总是不得不违背本心说谎,让贺长夏总是在不确定的等待里消耗自己。
她后来翻来覆去想过很多次,才发现题目虽然难,但也有很多种解法。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雨滴敲打着地面,也敲打着一对旧情人的心。
陈寻雁扭过头来看她,“小波,你现在还是觉得我们不会有未来吗?”
什么才算是有未来?现在贺长夏保研了,她工作稳定了,这样算未来吗?那这种未来,是她们想要的吗?
贺长夏开始有点难受,她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反问陈寻雁,“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卖掉s市的房子?”
“因为想开始新生活。”
“那一开始呢,我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你不想开始新生活吗?”
陈寻雁哑然,“因为……”
她犹豫着说不出答案,贺长夏替她回答:“我帮你说,因为卖掉房子的动作太大,因为来我的城市找我的代价太大,因为你没有勇气,因为你不敢,因为那时候,其实你也不确定我和你会不会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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