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刘教授躲在瘦弱的女孩儿身后，他们神色恐惧，浑身颤抖，胸腔大幅度地起伏着，瞳孔里倒映着一个令人恐惧的存在。
沈亦悬滑动鼠标将这一格监控点开放大，从秦书燕的瞳孔倒映，看到另一个歪歪扭扭，向他们缓慢靠近的生物。
很快，刘教授和秦书燕开始退出摄像头范围，而另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屏幕上。
那是一个青年，身上穿着白色条纹病号服，时志愿者的统一着装，后脑受过猛烈撞击，裂开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这个画面格外眼熟，沈亦悬将画面再次放大到至极，看到志愿者后脑的血窟窿里，有什么东西在血肉模糊的红色肉块下蠕动——
随后，那些东西破壳而出！生长成粗细不一的输液管，疯狂舞动着向秦书燕两人冲去。
沈亦悬当即调出摄像头位置，“T2区？”
“T2么？我知道这里是哪里。”耳边，“姜皓”语调平静，祂歪头靠在沈亦悬的肩上，道，“这里是志愿者们开展手术的实验手术区，编号T2，我去过哪里。”
“我带你去吧，沈助。”
沈亦悬回眸，只见青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担忧表情，撞入他沉静的目光时，也只是无奈苦笑，“你要相信我啊，沈助，我很有用的。”
·
“姜皓”个头跟沈亦悬差不多高，速度却奇快，带着沈亦悬一路小跑来到T2区。
前面的走廊尸体遍地，挡住了去路，沈亦悬便打算让“姜皓”带他绕路，却只听前面一阵激光枪响。
紧接着，是少年摔倒在地时短促的痛呼声，以及激光枪被拍碎在地，以一个圆润弧度飞到尸体推的声音。
如今已经无路可退，绕路这一选择更是直接被抛弃，两人直接踩着尸体向拐角的长廊而去。
沈亦悬在尸体堆看见那把激光枪，确认枪已经废掉后，跟上“姜皓”一前一后来到拐角处。
站稳身形，抬眸只见秦书燕和刘教授握着仅剩的一把激光枪，双手颤抖地对着寄生怪，他们已经推至死胡同，无处可去。
寄生怪背对着沈亦悬和“姜皓”，就站在两拨人的直线之间，祂似乎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侧过身体看过来。
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沈亦悬，随后似乎看向了躲在脆弱人类身后的同胞，半晌，祂咧嘴笑了。
“嗬……你，要沦为人类的走狗？”
祂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说过人类的语言，声音格外沙哑难听，让沈亦悬回忆起最开始追杀他的那颗人头。
而此刻，那颗人头极有可能就是躲在自己身后装怂的生物，沈亦悬微微侧脸扫一眼身后的青年，随后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没有听见想要的答案，寄生怪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后缓慢地收回，瞳孔闪烁几下，冷哼一声，转身朝着身旁的走廊缓慢离去。
走廊尽头的秦书燕不明所以地看着沈亦悬两人，没敢放下枪。
“快放下枪啊，你真要杀了我们么？”沈亦悬对此还未做出反应，“姜皓”先是不爽地问出了口。
秦书燕并未因此而收手，一脚踩在想要开口说话的刘教授脚上，冷哼道，“那只怪物看到你们就走了，还和你们说了话，谁知道你们到底是人，还是假扮人类，来抢猎物的怪物！”
这一点确实难以分辨，沈亦悬也没有开口解释。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自证清白，只能道，“我们是看了监控来找你们的。”
“顺便，”他掀开血淋淋的工衣，在衬衫衣兜里掏出来一张旧相片，“想问问你这张相片的事。”
志愿者的视力很好，秦书燕一眼便看见了相片上的内容，她瞪圆眼睛，总算是泄了力。
激光枪随着她垂落的手从半空摔在了地上，她沉默站在原地，眼里蓄满了泪水。
刘教授对她的表演见怪不怪，赶紧拾起枪械，捂着肚子往沈亦悬那边小跑过去。
“别信她别信她！她想威胁我给她做手术变成怪物，她在你面前都是装模作样！”
刘教授跑得匆忙，险些摔倒，“姜皓”扶了他一把，在沈亦悬的示意下，祂将刘教授抚到了一边歇息。
“别信她别信她……！”刘教授抓着“姜皓”的袖子，他眼下青黑，瞳孔里写满了恐惧，显然吓得不轻，“她、她也是个疯子！”
“先别说这个了，你受伤了么？”“姜皓”十分关心地问。
刘教授一下被打断，被他扶着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捂住胸口的伤口，正想说些什么，“姜皓”却比他先一步开口，“我告诉你哦，那个怪物是寄生怪，刘教授应该知道吧，祂的卵虫会通过伤口寄生在人体里，而且这东西能定位呢。”
“谁被寄生，要么变成寄生兽带着定位的诱饵和食物，要么变成寄生兽新的载体。”
“你没受伤吧？”青年瞪着黑黑圆圆的眼睛，无辜又担忧地看向刘教授，最佳了却挂着一个安抚地笑。
祂的表情诡异至极，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违和得厉害，白皙脸颊上沾染的血珠凝聚在一起，缓慢滑到下巴上。
祂重复：“你没受伤吧，刘教授？”
“姜皓”拍着刘教授的肩，“你只要没受伤，我们就还可以带着你。”
刘教授瞪圆眼睛看着他，寄生怪这只怪物有多么恐怖和恶心，整个研究院都知道。这只怪物，是第二个进行实验的志愿者所异变而成的编号008，和007一样令人闻风丧胆。
他浑身止不住的抽搐，呼吸急促，用力捏在胸口的手不动声色背在了身后，半晌脸色铁青道：“没。”
他回答“姜皓”，“我没受伤。”
·
没了刘教授，沈亦悬就觉得好办多了。
他捏着相片，谨慎又缓慢地走向秦书燕，“这张相片，我之前就觉得应该给你看看，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秦书燕站在原地，等他靠近后，才慢慢伸手接过相片。
“关于这张照片，你想问什么？”她的声音很轻，略带沙哑的哭腔。
冷静下来的秦书燕表情平静，眼里的泪很快便睡着情绪的转变而消失，“还有刚刚刘教授说的……那些也不是假的。”
“那就先说说刘教授说的那些。”沈亦悬问，“你为什么逼他给你做手术？他或许根本不会。”
“观摩了那么多次，怎么着也得会一点吧。”秦书燕说道，她唇角弯起的弧度苦涩而无奈。
她道，“沈助，你知道的，这座研究院从成立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刘教授在这里工作七年，参加了三百多次手术，这里一半的怪物异变，他都有参与。”
“至于相片，那确实是七年前拍的。相片里我十岁，站在我后面的是我爸爸，这所研究院的前一任副院长。”
她有些眷恋地用手指抚摸画面里中年男人的脸颊，“但那是七年前的事了，拍完这张照片没两个月，我爸和我伯伯，也就是院长，被迫下任了。”
“这边儿这个，是我伯伯的儿子，上一任院长的儿子。我伯伯下任时，人在国外，但我堂哥在这所研究院里，等我伯伯回来要人的时候，现任院长给出的解释，是我堂哥失踪了。”
沈亦悬安静听她说着，没有插嘴，听见她吸了吸鼻子，问自己：“沈助，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吧？”
“嗯。”沈亦悬点头回应。
原本要哭不哭的瘦弱小姑娘忽然笑起来，她长着一张清秀漂亮的脸蛋，只是眼下状态差，又很狼狈，美貌都被藏了大半。
她弯起嘴唇，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道：“因为堂哥他肯定已经接受手术变成怪物了，我爸说，我必须要把哥哥找到，带回家。”
秦书燕的声音很轻，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绝望和悲凉，那是一个被牺牲的女性，暴露出的最后一丝脆弱：“我只有变成怪物，才能找到我哥哥，然后回家吧？”
第14章 孤岛14.揭穿
秦书燕的哭诉，对于沈亦悬来说，更像是一种哑剧表演，他根本理解不了其中的悲哀，无法感同身受。
即使如此，他也还是伸出手，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秦书燕的后背，问：“你其实可以拒绝。”
“我该怎么拒绝？”秦书燕蓦地偏头，空洞的眼珠直直看着他，语气很轻，“他们说，哥哥是家里的继承人，我只是个女儿家。我只有把哥哥带回去，才能让黄泉下的叔父安息，才能重振家业……我应该怎么做？”
闻言，沈亦悬只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要让一个变成怪物，或已经失去的人回去继承家业？”
这么强大的科幻背景，还处于绝对的父权社会，未免太违和。
又或者，秦书燕只是被单纯的抛弃了，随后，她的父亲哄骗她要找回哥哥才能回家。
然而哥哥已经变成了怪物，这代表着秦书燕永远也回不去。
但是，这不足以解释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进行手术。
秦书燕忽然两眼放空，看着地面绝望地抽噎，重复着简短的词：“哥哥、哥哥……回家，回家。”
问她已经问不出什么了，沈亦悬怀疑给志愿者手术前增强体质的药有问题，于是起身来到刘教授身边。
刘教授被他靠近的动作吓得一个激灵，后背紧贴着墙壁，瞪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亦悬。
他对周围的一切现象，都生起了一种极为夸张的警惕，就连人靠近的脚步声，都令他敏感不已。
“你、你做什么？我不走，我不走！”刘教授动作呈现夸张的弧度，疯狂往姜皓身边缩，姜皓起身抬腿踹在他肩上，笑容温和，“沈助可能只是想问点什么吧，你老实点答话，没关系的。”
沈亦悬也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这里没谁要你走，我只是有几个想问的问题。”
刘教授没说话，只是恐惧地盯着他看。
沈亦悬权当他默认自己可以提问，于是问：“我要问的很简单，你知不知道，在给志愿者做手术前，给他们注射的，或者吃的增强体质的药剂，是什么？”
刘教授嘴角抽搐，半晌说了个沈亦悬没听过的药名，沈亦悬又问：“那这些药物里，有没有什么能洗脑或者催眠的效果？”
“只有……麻醉和兴奋效果。这些药确实可以给志愿者提供强大的力量，再然后就是麻醉，他们在手术上会进行一些……一些非人的折磨，为了让他们能够忍受，麻醉剂量也很大，再然后是兴奋效果。”
麻醉可以让人类陷入短暂的五感缺失，甚至昏迷，而兴奋则增强五感，让人类保持亢奋状态，两者结合，在搭配药物本身带来的力量，恰好中和两者，达到一个平衡值。
刘教授说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说话也结结巴巴：“就，就是这些了。”
他直直盯着沈亦悬看，眼神谨慎，很不对劲。沈亦悬垂眸，发现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又放到了胸口上，掌心沾满血色。
“你受伤了。”沈亦悬沉默两秒，随口问，“被寄生了？”
刘教授目前提供的信息还很少，甚至没人知晓他知道的东西有多少。
所以，沈亦悬不能让刘教授死，更别说寄生怪的寄生卵可以操控人体，他还没蠢到给怪物送一个可操控物给自己制造麻烦。
“没，没有。”刘教授回答着，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他没有沈亦悬想象中的那么惊恐，甚至冷静了许多。
沈亦悬看他不像是在撒谎的模样，沉思两秒，说：“没被寄生就行，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又折回去找秦书燕拿上地图，四人一道再次汇合，照着地图走。
姜皓走在最前面指路，秦书燕跟在他后面没精打采地走着，沈亦悬则扶着刘教授，企图问些什么，只可惜什么也问不出来，因为刘教授一直处于惊吓过度的状态，说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沈亦悬不知道他是在说谎，还是有别的打算，倒是没着急继续问。
刘教授跟在他身旁，被他扶着缓了许久，直到他们拐了好几个弯，躲了两只怪物，他才后知后觉地问：“地图……你们哪儿来的？之前就想问了。”
“刚醒的时候太虚弱，闹子一根筋，只顾着帮你们找了，后来……后来又只顾着跑。”
“姜皓找的，暗门里有个柜子，他知道密码。”
“……柜子？”
刘教授闻言愣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每个柜子的密码，但那个暗门，是个连我都不知道的存在，那个柜子里的密码她怎么会知道？”
最后，他冷汗直冒，“不，不对……早年是有一个柜子。但那个柜子，是、是秦院长的东西，后来听说他下任后，柜子就被扔了。”
秦院长？上一任院长么？沈亦悬不动声色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难道，真是……”刘教授对此毫无察觉，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恐慌中，于是咽了咽口水，“真是那个柜子？”
沈亦悬早已经在他问到柜子时，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他语气满是引导意味：“所以？”
“如果真的是那个柜子，只有秦院长和秦副院知道密码。”
沈亦悬问：“还有可能被其他人知道么？”
“两位院长有一双儿女。”
刘教授搭在沈亦悬背后的手越握越紧，“沈亦悬，我还有用，你不会让我死对吧？”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些缥缈，抬头看着天花板的灯泡。
他们步伐缓慢，就这样留在了队伍最后。
沈亦悬没有回答，只是问：“你认识两位院长的孩子么？”
“不认识。”刘教授说这话时，垂眸看着地面，重复：“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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