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渊对于此可与可无,什么都入不得他的心。
唯有单郁放出那一百多个已经蕴养的差不多的人灵,才能唤回他些许人情。
偶尔,他会和这群迷迷糊糊的人灵待一夜。
那是季临渊仅剩的理智。
想起人灵,鹿因又想起那个在冥都算是个禁忌的名字,想起他曾调笑过自己的脸。
鹿因想着,脸上已经炉火纯青地没有丝毫变化。
穆玉堂递出一张泛黄的画卷。
“这就是人族的诚意。”
“人族可以用终身拥护,换得一生安宁。”
“此画卷,是上界至宝,我等遍寻几十年,才寻得,传闻绘之,可通黄泉。”
原本还八风不动的鹿因差点跳起来。
“黄泉画卷?”
这可真是!
真是送到了魔尊的心坎上!
事实上,就算是冥都,也一直在找黄泉画卷!但却一直找不到。
还没等穆玉堂确认,两人面前突兀地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鹿因条件反射就半俯首。
"尊主。"
季临渊视线定格在黄泉画卷上,只一个眼神,黄泉画卷就自动脱离穆玉堂,展现在季临渊面前。
季临渊看都没看两人一眼,转身欲走,穆玉堂叫住他。
“尊主,我等的诚意您已经看到,那我等的诉求,您能应否?”
季临渊转身,似乎勾勒出一丝笑,皮笑肉不笑地笑。
“哦?就凭这个?本座应又如何?不应又如何?”
穆玉堂认真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突兀地笑了。
不是紧张的笑,反而是放松地,如释重负的。
他肯定道。
“不,尊主,您会应的。”
鹿因暗暗为穆玉堂搓了一把汗,仙盟让穆玉堂来果然是有考量的。
这不怕死的。
季临渊闻此,倒是好笑的瞧瞧他,眼里没有波动的一步步踏过来,在场众人瞬间就压力倍增。
“从何见得?”
穆玉堂感受到了通天的压力,差点没让他原地跪下,但他站定了,欣慰地看着季临渊道。
“因为尊主还是当初的季临渊。”
季临渊脸色一下就变了,继而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说什么?”随着季临渊的问话,穆玉堂呼吸开始急促。
“我说,尊主也不全然如外界所说,只剩魔性了。”他甚至想伸手试图像长辈那样拍拍季临渊的肩膀。
“曾经,师兄,南宫柘做下滔天恶事,您要复仇,却没有进我的门下,而是选择进南宫柘的门下,当初我没想明白,近些日子我倒是想明白了。”穆玉堂艰难地笑了笑,“如果您选择我,那我知道了,肯定会帮你,更利于您行事,但与此相比的,我说不定也会被宗门放弃而成为弃子。”
“您当初没有选择这么做,现在也依然保留了一丝善。我很开心。”
“如今该死的人都死了,您会谈的,对吗”
季临渊垂眸,眼里仍旧毫无波动,甚至是好笑的。
“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本座一样,本座只是嫌麻烦罢了”季临渊眉一抬,周身气势如鬼,“你说要和本座谈?以你的身份,还不够格
,让你们仙盟的主子来。”
穆玉堂垂下头,周身却很松快,仿佛看到如今满身血气的季临渊就像松了一口气一样。
鹿因却是扯着嘴角笑。
让仙盟的主子来,这不就是愿意谈吗?
穆玉堂不再耽搁,迅速回到仙盟报告消息,鹿因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季临渊身后,试探地问道。
“尊主,那妖族那边?”
妖尊早在前几日就动身来冥都了,算了算时间,也就是近两日。
季临渊嗤笑,邪狞的脸勾起一丝嘲意。
“都谈了,本座打什么?”
第92章
鹿因自然知道季临渊不会与妖族和谈,但凭季临渊在几十年前就只身去过妖族,索要妖族至宝神迹,太虚却无果便可见一斑。
三十年前,新的太虚树问世,传闻太虚可以在特定的机会下复活,但没人能验出它所需的条件。
但哪怕有一丝机会,季临渊又怎么会放过。
可惜妖族死也不说太虚在哪,护得跟宝似的,生怕季临渊得到太虚就把他们妖族最后的希望生吞活剥了。
也不知道他们藏在哪儿了,季临渊翻遍了整个妖族,都没找到。
从那以后,妖族的处境就更加艰难。
人族这边十分聪明的派出了曾经对季临渊有过知遇之恩的穆玉堂,穆玉堂外出为宗门收弟子,破例把季临渊带了回来,后来更是多次指导他。
很可惜,妖族那边可没有第二个穆玉堂。
鹿因想着,躬身送季临渊远去的高大身影,看着前来报告说妖族使者已至冥都前的魔侍摇头。
才化形的小崽子,怎么和恶狼斗?
*
季临渊的寝殿,一别别处那么多魔侍,他的寝殿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连个透光的窗户都不留。
季临渊行云流水地走了进去。
一瞬间,黑漆漆的屋子瞬间就迎来了主人,漫屋的灯火匆匆点亮。
这才让人看清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一个看似只是睡着的人躺在榻上,榻上四角都放置着含香玉。
含香玉的香气萦绕在空旷的屋子里。
榻上除了躺着那人身下,其余地方密密麻麻堆着许多灵石。
全都是极品灵石。
然而现在这些修炼至宝却只是用来维持尸体不腐。
季临渊临到走近,步伐却越来越慢。
“阿初,一百年了,我还是没找到。”
他只是站在榻边,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一丝丝痛苦。
痛苦像烟雾一样一丝丝从心中裂开,一旦开始,便是永无止境。
季临渊身边再次出现和以前一样的黑气,这次却是那个被沈之初陪着,耐心哄着的季临渊。
半面皲裂的脸,半面魔气萦绕的五官,眼中猩红咋现。
和只是站在原地,望而却步的季临渊不同,祂一出来就朝榻上的沈之初拥上去,亲昵地上前亲亲他冰冷的嘴角。
像是个讨糖吃的孩童。
“阿初,想我了吗?”
但亲罢,祂转头却看着皱眉的季临渊,挑衅地笑了一句。
“胆小鬼。”
季临渊轻描淡写瞅祂一眼,对祂的行为不置可否。
和当初非要分个你我不一样,现在他的感官已经和心魔完全链接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心魔触碰到的冰冷,能感受到心魔触碰到的柔软。
看他的痛苦没有加剧,祂很不满,继续道。
“伪君子,现如今又做给谁看?人都死了,被你害死了,如若不是你算计,阿初怎么会是这样?”
祂不同以往的单纯听话,多了丝心魔特有的恶意。
“你算计了一辈子,把所有人性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自然也对阿初了如指掌。”祂亲昵地躺在沈之初的怀里,却没有压实,“你对阿初了如指掌,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在挣扎什么,你本可以水滴石穿,耐心等待,细心引导,引诱,但你等不及了!”
祂靠着沈之初斜眼瞅着季临渊,恶意地咧开嘴:“你知道阿初嘴硬心软,你知道阿初忌惮强者,却同情弱者,所以你故意让他看,让他体会,让他感受,让他共情。你要他完全属于你。”
“可是你千算万算,却还是高估自己,低估了阿初。”
“你不信阿初能为你做到这地步,却相信自己对阿初的感情可以进退有余,浅尝则止。”
“季临渊,你错了。”
“你错得离谱。”
“你瞧,你低估了你的独占欲。”
“别说只是个新生魔族,就算是把你的七情六欲全部剥离开,这些个体都能为了独占费劲心思。”
“新生魔族的世界只有阿初,他不想把阿初还给你。就如同哪怕你有着新生魔族时的记忆,你现在也不喜祂。”
心魔说着,朝着季临渊指了指自己的脸,笑得极为嘲讽。
“讽刺吗?”
心魔说着,看了看季临渊手中的画卷:“又打哪来的东西,这么多年了?还没放弃?”
“啧啧,可是怎么办啊,阿初不要你了。就像你的家人一样,他们是投胎了吗?已经完全忘记你了吧?当初那个大哥哥甚至有仙缘,已经再入了仙门,你却连看都不敢去看他们。”
季临渊已经把这些话听了无数次,开始还会捏散心魔,再次发疯,继而握着沈之初的手靠坐一夜,为此殿里已经修缮了无数次。
现在季临渊却没有心思理他,终于越过了榻,心魔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行动,眼睁睁看着季临渊手贴上去抚摸沈之初安静的脸,继而十分温柔地凑上去吻了下沈之初的额头。
“阿初,辛苦了,再等等我。”
季临渊的吻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缓缓往下移,移到他唇上时,闭眼咬了下,已经完全没有声息的人体却违反常识的溢出一丝鲜血。
宛如生人。
起身后,沈之初唇色嫣红,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
季临渊唇色也带血,他舌尖一卷舔过去,他手指微动,引着沈之初溢出的血滴落在展开的黄泉画卷上。
血色滴在黄泉画卷上如入水一样,缓缓散开。
季临渊面无表情,眼睛却盯着黄泉画卷,一步也没移开。
随着画卷被晕染,白纸般的画卷出现了画面。
开始的是一个穿着短袖的男子在跑,身后跟着一群歪七扭八的人,他一身衣衫满是血迹,但他脚步飞快,应该不是他的血,他翻墙越车,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再然后,是他在一块空地上,双手护住一颗菜,他看着菜在手心里长大,抹了把汗,脸上有了丝喜色。
画面不停地转换。
坐在修奴楼里,如见鬼魅,瞪着他的阿初。
被强吻后,气得恨不得同归于尽的阿初。
给了太虚后,又喜形于色的阿初。
被蒙着眼,委曲求全的阿初。
做了梦,一脸不可置信,羞耻的阿初。
挣扎的阿初。
把他护到身后的阿初。
最后看他的那眼,没有痛苦,只有不舍的阿初。
画面就此停住,恢复白色。
季临渊眷恋的心猛得往下沉,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只踏出一步,黄泉画卷再次出现新的画面。
他的脚步停驻,看着画卷上的画面。
那是一颗小小的树苗,正扎根在土里,才刚长出的两片叶子被用来接新的露水。
阳光都在钟爱这颗小树苗,透过无数颗高大的树,透过他们中的间隙,也要洒在它身上。
季临渊瞳孔紧缩。
他认得这颗小树苗,毕竟几十年前,为了得到它,季临渊的赏金贵得能捧出无数的大能修者。
便也有人冒着被妖族除掉的危险,给他传来了关于这颗小树苗的影石。
季临渊难得愣了片刻,继而扶额低笑。
居然是太虚。
兜兜转转一百年,居然是太虚?!
季临渊慕然想到了关键。
他一个闪身,就在几里之外的魔将殿。
鹿因这时正和另外几个魔将商议关于妖族的处置事宜。
鹿因眉头紧皱。
“妖尊百年化形,化形即巅峰,怕也是天赋极佳,要说起来,妖族可比人族难对付多了。”
“妖族美人也多。”单郁舔舔唇,妖族是真的出美人,对于单郁这种只看脸的家伙是通杀。
鹿因朝天翻了个白眼:“你别找事,再强掳妖族的,我可不会给你收拾拦摊子。”
说实在的,单郁和路北风确实战力不俗,但惹事的能力也一打一个准儿,想到还有个和他一样苦逼的,鹿因总算好受点。
“现在三界在议和期间,你收着点。”
单郁撇撇嘴,明明是两厢情愿来着,一夜过后,谁知道对方突然反悔?
“尊主怎么说?”路北风开口。
鹿因叹气:“你也知道,因为索要太虚的事,尊主已经打了几次妖族了。”
“现在太虚已经长成,恐怕尊主更不会放过。”
“是啊,所以我才开始部署和妖族的作战后续,你们看,妖族与我界一恒河天为界,从这里......”
鹿因还未说完,平日不见踪影的季临渊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鹿因吓了一跳,其余在场元老也浑身紧绷。
毕竟季临渊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打,他们已经打了好几百次了。
哦,不,是单方面被虐。
季临渊的魔功,越发深不可测了。
鹿因后退了一步安全距离。
“尊主,请问您?”
季临渊面无表情地开口。
“妖尊在哪?”
鹿因面色复杂:“尊主,您先冷静下,妖尊如今已经长成到了冥都,不是能随便索要的植物了。”
季临渊面色不动,瞳孔下移,看着众人戒备的样子,轻诧后闭眼再睁开眼,柔和了些许:“不是要和谈?本座亲自去。”
鹿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您说什么?”
和谈什么?
不是说不和谈了吗?
他又遗失了什么重要信息?
尊主的心思跳跃如此大,他怎么跟得上?
什么时候尊主开始要考虑他们的心思了?
柔和了些许??
随如此想,鹿因还是垂眸应了声:“是属下僭越了,如今妖尊一行人正在冥都界线外,您什么时候去?”
原本不和谈,鹿因是准备不招待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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