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上司正在电话,于妍半蹲下说:“金董事长还在忙,可以稍稍等一下吗?”
小女孩穿着印着水母的裙子,发型应该算水母头半成品,只有上边没有下半段,乍看像一只饱满的蘑菇。
一双和蓬湖瞳色一致的目光望向于妍,声音软绵绵的,“要等多久呢?妈咪说她心痛痛,要妈妈酱亲亲。”
于妍:……
这是原话吗?
肯定不是吧,哪有五岁小孩能说出这种话的。
比起这个,更无法想象蓬董事长那张脸说出叠字,好恶。
“阿姨,你说话呀。”
周七抓了抓于妍的手指,小孩子的手软乎乎的,眼睛忽闪,比公司的拍广告请的童模可爱太多了。
一直以为自己讨厌小孩的于妍骤然明白,自己只是不喜欢丑孩子,太缺德了。
“好吧,我进去问问。”
于妍推开门,脚边的小朋友趁着门缝打开,迅速钻了进去。
似乎还卡了一下,但周七挣扎得很快,简直像一条滑溜的小鱼,没过一会室内充斥着她重复的妈妈酱。
“妈妈妈妈酱~”
“妈妈妈酱~”
“妈妈酱~”
正在和家人通话的金拂晓浑身僵硬,电话那头和养母一起慰问的她的女人也听见了。
周七的声音太逗人,对方笑了一声,“什么麻将?还是在喊妈妈?”
“这就是蓬湖带过来的孩子?”
“开个视频让我看看。”
金拂晓和蓬湖是白手起家没错,但没有任何一种成功是孤军奋战。
她们最初的资金也有后来认了干妈的女人赞助。
以前每年,金拂晓和蓬湖再忙都会一起拜访干妈。
对方一个人住在度假的岛屿,第一个养女宁绚一年中有半年时间陪在她身边。
宁绚和蓬湖差不多大,一直不结婚,也没有任何感情脉络,靠打点养父留下的遗产生活。
周七绕着金拂晓转圈,喊着妈妈酱,金拂晓有种自己要被拌饭的错觉。
这是什么称呼,蓬湖失踪这么多年是躲到外国海岛去了吗?
简直背叛了她的名字。
“好了好了,不要喊了。”
面对这双和前妻一模一样的眼睛,金拂晓就是个软骨头,一边的居慈心挂了电话,愕然地盯着坐在金拂晓怀里的小孩。
远看就很像了,近看……
到底怎么做到的,完全是她俩的孩子啊?
总不能是3D打印的吧?
“可以开个视频吗?我的干妈想看看你。”
金拂晓的短发半边别在耳后,香水味并不浓重,区别于她颇为凌厉的外形,像是热带的水果。
“干妈是什么?”小朋友想了想,“是拌饭的酱吗?”
金拂晓有些词穷,孩子又说:“妈咪说妈妈酱比干妈酱还辣。”
她是灯塔水母分离出来的新生命,区别于永生的载体,是族群的新物种。
深海里的物种都为她的诞生高兴,收获了无数祝福,使她看上去更惹人喜爱。
“是我的妈妈,但不是亲生的。”
金拂晓老家的亲戚有这么大的孩子,居慈心的妹妹还把孩子带给她看过。
说实话金拂晓没觉得小孩子可爱,什么奶香味,分明是奶臭味。
但蓬湖带回来的孩子不香也不臭,有一股海的味道,又不咸腥,像是靠近她就靠近了海洋。
“哦,那就是我的外婆。”
灯塔水母的不死是一种分离迭代,谈不上人类的序列繁衍。
今年之前,蓬湖的记忆都存在周七的水母心脏里,她能读取妈妈们部分的记忆。
更像是电视剧的核心,那是蓬湖最不能丢失的回忆,每一帧都与金拂晓有关。
这时候金拂晓已经接通了视频通话。
那边岛屿别墅里的女人和养女坐在一起。
穿着紫色旗袍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更像身边养女的姐姐。
“是在喊我吗?”
周七坐在金拂晓怀里,一点也不怕生地重复:“阿婆好,我叫周七,你可以喊我小七或者三文,带鱼姨姨说那是我的英文名。”
什么和什么。
金拂晓笑了一下。
“很像吧?”
女人问边上的长女,两个人小声说了几句话。
她在岛屿常驻,很少见到小朋友,自然很喜欢,对金拂晓说:“那等你参加完综艺来一趟吧,我要给小七送最好的礼物。”
她接受得比金拂晓快多了,站在一边的居慈心忍不住插嘴:“紫姨,您早就知道这档综艺了?”
一边的宁绚说:“我们是赞助商,我很早以前就看过企划书,不过一开始拟邀的嘉宾没有拂晓和蓬湖。”
“那一对离婚的嘉宾忽然复婚了,导演说正好有朋友和老婆离婚很多年,我一看新的邮件,居然是你们。”
居慈心气得揉乱了头发:“我就知道,凭什么蓬湖来去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宁绚是看着她们长大的,她在这些妹妹面前很稳重:“你喜欢拂晓吗?这么生气。”
金拂晓撇嘴:“别乱说啊,孩子在呢。”
居慈心嘴角抽搐:“我口味没这么重,这么好色的人,也只有蓬湖消受得了了。”
她嘴巴刻薄,金拂晓虽然也很能吵架,却从来不反驳好色。
此刻想起失忆的前妻,忽然觉得更好吃了。
蓬湖明显带着秘密,多年前是,现在也是。
金拂晓什么都想知道,包括怀里孩子的由来。
视频通话结束后,周七还赖在金拂晓怀里不肯离开。
她埋在妈妈酱的胸口,像一只东闻西嗅的小狗。
金拂晓被她逗笑了,一边的于妍忍不住咳嗽,“小周七,你忘了你来干什么的了?”
居慈心实在看不下这一幕,摔门去准备金拂晓录综艺空窗时期,公司要完成的工作了。
“差点忘了。”
小水母忽然坐直,用力过度差点从金拂晓怀里扑棱出去,女人哭笑不得地搂住她。
小朋友的发色像她,发质却和蓬湖如出一辙,很好摸。
“妈妈酱。”
周七在海底以水母的模样长大,习惯玩自己的触手,变成人只有两只手,很不习惯。
说话的时候试探着抓金拂晓的项链玩,看女人没有生气,更明目张胆了。
于妍心想:几百万的吊坠啊!
金拂晓嗯了一声。
“妈妈酱。”
周七又喊了她一声。
金拂晓问:“为什么不直接喊妈妈?”
她哭笑不得,“后面是什么怪字,我们这边没人这么叫。”
“因为蓬湖是妈咪,”周七想了想,“她和我说芙芙是加过水的酱油。”
金拂晓:……
于妍:……
虽然看过老板的旧照但不得不承认以前的确有些黑,这个形容好精准。
只是……
金拂晓眉头抽搐,如果是十几年前,可能已经把孩子抽一顿了,或许还会把蓬湖抽一顿。
现在她情绪控制得很好,深吸一口气,“好吧,所以你找我有事吗?”
“妈咪病了,头疼得睡不着,要妈妈酱亲亲才可以。”
这种鬼话没什么成年人会相信,头疼吃药,亲有个屁用。
但小水母是传话筒,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透明材质的彩色玻璃,映着金拂晓的模样。
太可爱了。
金拂晓强忍自动答应,过了片刻偏头,冷酷地说:“酒店也有医生。”
周七唉了一声,用电话手表给蓬湖打电话。
嘟噜噜的声音过后,那边响起蓬湖虚弱的声音:“小七。”
“妈咪,妈妈酱让你有病吃药。”
金拂晓没想到传话筒的翻译这么狂乱。
蓬湖的一声哦拖得长长,的确像个病号,金拂晓失去过她,也做过她死去的假设,死不见尸是她最后的幻想。
她不会允许蓬湖死在自己眼前。
她还是忍不住凑到儿童手表边上,冷冰冰地问:“蓬湖,你怎么了?”
蓬湖声音越来越轻,宛如临终。
“芙芙,我要芙芙亲我……”
第5章 [修]芙芙长大很多。
金拂晓这次出行算商务活动,住的也是秘书订的行政套房。
洲列酒店全球连锁,每个区的负责人都不同,她完全没有这家酒店总经理的印象,蓬湖会有这样的亲戚吗?
那她以前为什么说没有?
现在算老板的私人行程,于妍去休息了,副总居慈心回房间开线上会议。
金拂晓抱着怀里的孩子,按照她的指引去找蓬湖。
岛屿四季温暖,游客也不少,酒店不乏外国面孔。
等电梯的时候有人看到金拂晓怀里的小朋友大呼可爱,周七一点也不怕生,也用同样的单词回应。
“小七,我可以这么叫你吗?”金拂晓问怀里摆弄儿童手表的小孩。
“妈妈喜欢的话叫我狗蛋都可以。”
小朋友口条清晰,攀着金拂晓的脖子抱她,呼吸有点像小动物,扑扑的。
“狗蛋?”
金拂晓问:“有人这么喊你吗?”
“都说……都说……”
她似乎忘了要说什么,点了点手表。
现在的儿童智能设备太先进了,大人都没小孩会操作。不知道周七点了什么,过了一会才说:“贱-名-好-养-活,俗语是这样的。”
“这也太贱了……”金拂晓揉了揉眉心,“名字是蓬湖给你取的?”
怀里的孩子年纪不大,还有点敦实,金拂晓常年健身,单手抱她居然有点吃力。
她有些疑惑,不合时宜地想到以前蓬湖买到注水的猪肉生气的模样。
“嗯嗯……”
“她说她遇见你那天是周日,你们在……”
周七又想了一会,低头有一眼没一眼看手机的模样像极了考试打小抄。
金拂晓狐疑地看过去,屏幕很正常,只有图片。
非常抽象的简笔画。
“妈咪和妈妈酱在鱼丸厂工作……咦,为什么周日也要工作?”
孩子的目光纯真无比,金拂晓没好意思说人类就是这么卷天卷地,更何况那么多年前的工厂。
哪来的双休,她和蓬湖看对眼也是因为厂里工作暗无天日,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除了贪图美色,也贪图蓬湖的单人间和无人打扰的用餐环境。
同事的同也可以是同性恋的同,也算顺其自然。
“现在没有周日工作了。”
金拂晓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又问:“所以你叫周七?为什么不叫周日?或者周末?”
这个问题问倒了年仅五岁的水母宝宝,她尴尬的时候会冒出嘟噜噜的声音,像是身体里装了小拖拉机。
有点像金拂晓和蓬湖以前住在工厂宿舍,总是来睡她们床还很安逸的流浪猫。
“好吧,看来你不知道。”
总统套房在酒店顶层,金拂晓有意放慢了速度,问了几个过渡性问题后,她问:“蓬湖为什么会失忆?生病了吗?”
刚才在会议室和戴不逾对峙,金拂晓就看出了此人的圆滑。
莫名出现在蓬湖身边自称亲戚的人令金拂晓警觉,她也不相信对方,什么破名字,听着和带鱼一样。
“妈咪是生病了。”
小家伙声音忽然低了许多,“是我的问题,如果我……”
没人抵挡小孩子这么说,这种想法金拂晓太懂了,“不会的。”
蓬湖是一个很难被影响的人。
她和俗世格格不入,在鱼丸工厂做工好像也只是有人带她去做工。
比起做决策,只要给她指令,她就走向那条路的尽头。
很多个深夜金拂晓看蓬湖熟睡的模样,都觉得自己驯服了某个港口。
“小七不要这样想。”
“你妈咪从不做后悔的决定。”
说完金拂晓都笑了,“那我算什么呢?”
蓬湖六年前留下签好什么都不要的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是不是也不后悔?
“妈咪是为了再见到妈妈酱才变成这样的。”
怀里的小朋友又说。
“为了我吗?”
金拂晓很难想象,“可是离开我的是她。”
她看得出周七和一般小孩不一样。
刚才总秘还说这孩子算天才宝宝,甚至提出以后真的出了拂晓时光海苔,建议周七去拍广告。
于妍想得太遥远了,金拂晓这会顾不上公司,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蓬湖会比初遇还傻不愣登,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我很想告诉妈妈酱真相。”
周七知道金拂晓在问什么,“可是我们和一个人约好了,不可以说的。”
“是谁?”
以前的蓬湖形单影只,像是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金拂晓有绝对的自信完全拥有她,因为蓬湖只有她了。
但现在不同了,蓬湖有了孩子,有了亲戚,还有能拍综艺的人脉。
如果之前蓬湖的生活圈是金拂晓圈定的,现在恐怕彻底走出去了。
她辽阔得让金拂晓陌生。
为什么走了还要回来找芙芙呢,好像看到金拂晓也不高兴,要的是还在鱼丸厂做工的金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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