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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顾澈和肖正博夫妻都没开口，安安静静坐在他旁边。肖漾撂下话走了，他们也没在调解室多待。
等他们走出警局大门，龚奕和刘松对视一眼，“看不出这孩子长得一副娃娃脸，还挺不好惹。”
他们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称肖漾一句小孩儿完全不为过。
“那谁没点脾气呢？”刘松嫌弃瞥章恒一家，“不是我说，你们一家人干的都是什么事儿，看人家好欺负是不是，踢到钢板了吧？”
“那肖漾一看就不是死皮赖脸能搞定的，人家有钱有人，完全可以把你们母子俩全都告进去。”
龚奕望了眼外面，压着声音：“别看其他人都没说话，其实那个戴眼镜的才是最厉害的，听说是个有钱的大老板。”
“这些有钱人有的是手段，到时候想办法关他们个十年八年也不是不可能，一旦进去，等坐完牢出来，都成老太婆老光棍儿喽。”
刘松冷笑一声，“坐牢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以后传出去，谁还敢跟他家接触，哪个女娃子还敢嫁进他家。”
他们两人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但半点没避着章恒一家。
听着听着，刘翠玲心里开始打鼓，渐渐生出几分害怕来。她杵了杵章恒，小声问：“肖漾那男的当真那么有钱？”
“嗯，”章恒丧着个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很有钱，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人。他如果真的铁了心要告我们……”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大家都懂。
认清这一现实之后，意识到顾澈和自己之间的差距，属实让章恒迷茫又颓丧。
到现在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欢肖漾，还是占有欲作祟，总之一步一步导致如今这个局面，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尤其看到肖漾对他们的态度，章恒不得不相信，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刘翠玲瞬间变换脸色，大声追出去，“哎，等等，别走……”
肖漾他们刚走到车边，刘翠玲急急忙忙追出来，叫住他们。
前后短短几分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想通了，态度急剧转变，好言好语道起歉来。
“大侄子，你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也没说不答应啊。”
刘翠玲拉着肖漾手腕儿，想把他往回带，“这事儿的确是姨一时糊涂了，是我对不住你，你别生气，不管是道歉信还是保证书，我现在就给你写……”
“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没文化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
肖漾抽出手，狐疑看着她，不明白这又是闹哪出。
第71章
回想一番, 肖漾觉得好笑，“什么意思，你没文化, 你没素质, 那有文化有素质的人就活该吃亏是吗？”
他拉开车门, 转身上车。
刘翠玲连忙拉住他, 不让他走,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嘶……”伤口被重重抓住，肖漾痛得皱眉。
见状，顾澈直接把人拽开，挡在肖漾面前, “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安排律师, 以后律师会联系你。”
这话落在刘翠玲耳中, 无异于：等着坐牢吧你。
没想到他们是动真格的, 刘翠玲双腿一软, 跪在地上, “别告我们, 我真的知道错了，别告我们, 求求你。”
她伸手去抓肖漾的裤腿, 又可怜兮兮望向沈韫和肖正博, “沈韫，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真的要把我们一家送进牢里吗？你忍心吗？”
“今天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该招惹你们,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肖漾，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你别告我们好不好，求求你。”
章恒父子追出来，看到她跪在地上，连忙上前去扶。
“妈！你干什么！”章恒用力去拽，刘翠玲却死活不起来。
她不但不起来，还要拉着章恒一起跪下，“你也跪下，快，跟肖漾道歉认错，让他原谅我们。”
“手机呢，我现在就给你们转账，一万，我马上就转。”
……
无论他们做什么，肖漾只是冷冷看着，顾澈更是黑着脸；沈韫和肖正博识趣闭着嘴，不敢劝。
眼看怎么求都没用，刘翠玲心一横，突然抬手狠狠抓向自己手臂，“是我嘴贱，是我不分是非反咬你一口，伤你的，我十倍百倍还给你。”
她说着，一边用力把自己手臂抓得血流不止，一边疯狂扇自己耳光，打得“啪啪”作响。
动静有些大，警局里面的人纷纷赶出来劝阻。
人发疯的时候力气格外大，章严和章恒一人抓住刘翠玲一只手，才艰难把她制住。
“肖漾，是我不该招惹你，我跟你道歉。”
章恒被迫开口，道歉服软，“无论是道歉信，还是保证书，我都写，以后我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能不能原谅我妈？”
看到刘翠玲发疯伤害自己，他既心疼又难堪。
钱也赔了，人也伤了，事也闹大了，沈韫和肖正博对视一眼，轻轻拍拍肖漾，“儿子。”
肖漾心里十分清楚，刘翠玲是故意伤害自己，为了逼他接受道歉，但还是抬抬下巴，“去写吧。”
“好，写，马上就写。”
他们一家人走回调解室，都没人开口催，刘翠玲自己就主动拿起纸笔，还不忘用力拍了章恒一把，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写。”
刘翠玲手臂上的血迹沾染到纸上，把洁白的纸张染上星星点点的红，她却根本不觉得痛。
调解室内安静无比，肖漾心下奇怪，趁他们埋头写字的功夫，朝刘松勾了勾手指，转到门外小声问：“你们说什么了，她怎么变脸这么快？”
“说把他们关个十年八年，出来就变成老太婆老光棍儿，没有哪个女娃儿愿意嫁进他家……”刘松朝龚奕那边抬了抬下巴，“那大婶儿一听，怕了呗。”
肖漾点点头，心情复杂。
道歉信和保证书很快送到他手上，肖漾扫上一眼，交给沈韫和肖正博保管。
“希望事情到此彻底结束，谁也别再折腾谁，”肖漾平静看着章恒，对他再没有任何情绪，“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章恒没有说话，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肖漾他们的车子消失在视野之内，失落感猛烈袭来。
这一刻，他彻底失去了肖漾，无论以什么身份。
……
车子开出去很远，警局彻底消失在后视镜中。
肖漾往后一靠，双眼无神，满脸疲惫，“好累，跟泼皮无赖打交道也太费神了，我现在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说好今天带爸妈去体检，错过这次假期，后面几个月就没时间回来。
他刚想强行振作起来，沈韫安慰说：“累就回家休息，体检什么时候都可以，你难得放假，跑来跑去的，都没能休息一下。”
“好，那回头让哥他们带你们去。”肖漾闭上眼，靠在顾澈肩上不再说话。
车子一路开回家，肖漾和顾澈回家休息，肖正博和沈韫买菜做饭。
肖漾实在没什么精神，顾澈叫他去买手机也兴致缺缺，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
躺着躺着，肖漾不知不觉睡着，看来真的很累。
放假前，他接连上了十天班，本就十分劳累，回来又接连不断的事情，耗尽精力。
顾澈守他好一会儿，悄悄出了趟门，采购很多东西回来，找肖正博拿了车钥匙，放进车子后备箱。
吃完午饭，他拉着肖漾出门，“叔叔阿姨，车子借我一下，我们出去玩儿，明天回来。”
肖正博挥挥手，“去吧，注意安全。”
肖漾精神已经好上很多，稀里糊涂跟着顾澈出门，“什么时候你对庭西这么熟了，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顾澈亲自开车，打开导航。
车子开着开着，逐渐摆脱城市喧嚣，开进高山，四周一片郁郁葱葱。
清新的空气从车窗灌进来，肖漾猜测道：“不会是要去露营吧？可咱们什么都没带，什么都没有呀。”
顾澈指指后面，早有准备。
六月初温度攀升，早不如之前凉爽，好在山上比山下凉快许多。开进景区大门，肖漾才想起，这是庭西以前有名的森林公园，他小时候来过。
山上人影稀少，比以前冷清很多。
车子一路开到山顶，在一块平坦又阴凉的地方停下。顾澈打开后备箱，拿出垫子铺在地上，又取出一大包零食，塞到肖漾怀里。
肖漾看看零食，有几分惊喜，“你什么时候买的？”
明明顾澈一直跟他在一起，刚说完，想起上午自己睡了会儿觉，惊讶道：“你动作也太快了吧，我不过睡一小会儿，你就买了这么多东西？”
顾澈躺在垫子上，拍拍身旁，“过来。”
肖漾躺在他旁边，望着天空白云朵朵，“你开这么远的车，就为了来这儿躺着？”
“嗯。”顾澈闭上眼，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见状，肖漾不再说话，看着蓝天白云发呆，几分钟后，跟着闭上眼睛。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哪怕闭着眼也能明确感知它的位置，各种各样的声音悄悄钻进耳朵。
风吹过，带动树叶哗啦作响，夹杂着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一切静谧祥和。偶尔不知何处的啄木鸟“笃笃笃”地啄着树干，竟也半点不显聒噪。
空气中氧气充足，还隐隐有青草的味道，呼吸之间抚平一切浮躁疲惫，让人从内而外平静轻松起来。
肖漾好像明白顾澈为什么要带他来这儿，翻身把人抱住，“突然能理解大自然的神奇之处了，谢谢，感觉好多了。”
“谢什么，是我给你们工作压力太大了。”顾澈轻抚着他后脑勺，还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大好的风景，那些说教感叹就免了。
很久以前，肖漾借调来一组那一个月，累了还会跑回三组跟同事们抱怨吐槽，现在他每天都在顾澈眼皮子底下，一组氛围相较其他地方紧张很多，但从来没听到他抱怨半句，压力大在所难免。
肖漾冷静思考很久，重新躺平望着天空，“工作还不至于让我这么累，大概是最近各种人际关系太费神了。”
“从我进一组之后，彭晖、章恒、吕悠悠、谈……”
差点说出谈越他们，肖漾声音戛然而止，转念一想，突然决定不再保守这个秘密，“我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其实，我就是老X。”
他坐起身来，想看顾澈什么反应，对方却仍旧闭着眼，语气轻飘飘的，“我知道。”
“你知道？”肖漾一头雾水，控制不住惊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亏他还紧张兮兮瞒着，原来顾澈早就知道了。
顾澈睁开眼，“不久前，你推谈越他们简历给我那天早上。”
肖漾回想一番，一下子想明白，翻身架在他身上，假意去掐顾澈的脖子，凶狠咆哮，“你知道为什么不问我！亏我还小心翼翼瞒着你！是不是看我紧张害怕很好玩儿？”
“嗯？你说话呀！”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就好。”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吧。”
……
闹着闹着，肖漾觉得自己好傻，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顾澈全程没有反抗，看他笑自己也跟着笑，“既然你不想我知道，那我装作不知道有什么不好。”
“真是谢谢你的体贴嘞。”肖漾翻身下来，重新躺在旁边，把这个尘封的秘密娓娓道来。
“其实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就是怕被人知道，惹来麻烦。”
“老X这个id，是我初中时候创建的，那时候对黑客技术正感兴趣，碰巧当时出了个小意外。”
“肖逸有天哭着跑回来，说看到有人偷拍女生裙底……”
第72章
“她当时受到很大打击, 害怕自己也被拍了，被人发到网上。听说这事儿，我很生气, 就趁课余时间和节假日上网寻找那些偷拍网站, 找到一个黑掉一个……也是那段时间在论坛认识了谈越他们。”
“后来, 我们黑掉的偷拍网站越来越多, 影响到别人的利益, 对方请了更厉害的黑客，扒出了我的身份，还有我家的住址。”
“他们威胁我，还在家里大门上泼红色油漆，把我爸妈吓得不轻……”
“从那以后, 我们家就搬家了，爸妈还给我改了名字, 换了个地方重新生活。”
“老X曾经是网络上的正义英雄, 但得罪的人挺多, 也早就变成尘封的过去, 所以我不想再提起, 也不想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被谈越他们找到之后, 我已经把那个id彻底注销了。”
……
说完，肖漾如释重负,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就觉得这种行为太中二了, 说出来有些丢脸，不过现在坦白之后，轻松多了。”
除了这个秘密，他再没有其他隐瞒顾澈的事情。
顾澈很能理解, 毕竟当时肖漾只是个初中生，被人威胁肯定会害怕。肖漾现在愿意主动提起，足以可见对他的信任。
他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抚，“其实你可以更相信我一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好你。”
肖漾点点头，靠在顾澈肩上，享受难得的片刻宁静。
微风阵阵，卷走疲惫，夜幕降临之后，躲在草丛里的蟋蟀此起彼伏“蛐蛐儿”叫个不停。没有城市亮眼的灯光，夜空中星星和月亮显得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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