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楠,请客吃饭可以,你别这么没大没小……”
“又让我叫‘哥’?你别做梦了,幼稚!”
眼看他们俩又要吵,何家浩赶紧戳了下旁边的哥,何家树会意,抚掌拍手,平定局面。
“好了,大家赶紧吃饭,吃完继续干活!”
兄妹俩吵归吵,倒也识大局,都乖巧地应声。
其余人也跟着答应下来,回到座位吃饭。
深夜,小屋内亮着昏暗的光,原本病恹恹的几盆花不知何时重焕了生机,盎然绽放着。
众人忙了一天都有些累了,倒头就睡,何家浩也撑着脑袋打了个盹。
静谧之中,何家树没有休息,还在低头编骨架,像是刚开始做一盏新灯。
何家浩缓缓睁开眼,揉一揉酸涩的手腕,下意识寻找哥的身影。
发现何家树仍在埋头苦干,何家浩轻声叫他:“哥,你在做什么呢?”
何家树把编好的骨架给他看,声音很小,也很温柔:“你看看呢。”
虽然他做得不算很好,但何家浩也看出来了,眼中亮起光芒。
何家树继续说:“你不是说,等有一天我回来了,我们要一起做一盏兔子灯,也是最好的兔子灯。我做的骨架怎么样?好像还是不够好,你来调整一下……”
何家浩根本没听清后半句话,注意力都放在了前半句,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
他记得很清楚,从医院出逃的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带哥来到秘密基地,说了这番话,那么就意味着……
“哥!你……”
“嘘,小点声。”
其他人还在睡觉,何家浩下意识叫出了声,赶紧收住。
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带你来秘密基地,你带我去河边坐船……”
何家树还在纳闷他怎么这么惊讶,认真答道:“我当然记得,你哥记性有那么差?”
何家浩语气委屈:“可我以为那是做梦。”
“怎么可能是做梦?”
“我还在医院的时候,你给我发短信,说你在病房外,可我第二天起来一看,短信没有了……”
这才想起来自己做过的孽,何家树面露尴尬,强装镇定:“嗯……可能是你手机坏了吧,回头给你换个新手机。”
何家浩那么聪明,很快转过弯来,埋怨道:“你偷看我手机?还删我短信?你太坏了。”
何家树无可狡辩,摩挲着手里的兔子灯骨架,转移话题:“那还做不做了?”
“做,当然要做。”何家浩绕到对面,坐在他旁边。
何家树正觉松一口气,何家浩看在眼里,继续接道:“先做灯,这件事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行,我的错,回头算。”
“我教你怎么调整。”
花灯的骨架还被何家树拿着,何家浩站起身弯着腰,扶住他的手,帮助他调整骨架的形状。
碍于旁人还在睡觉,他们只能小声嘀咕着。
“你的手别乱动,兔子头都歪了……”
“我没动……”
“又歪了,又歪了……”
天气炎热,掌心不由地冒出一层细汗,何家浩正想收回手,何家树还以为他这位小老师要偷懒逃跑,反手把他攥住,扬起下巴威慑:“嗯?”
“我擦下汗,你自己先弄一下。”
“那我等你擦完,你做最后验收。”
“哥,其实你已经做得非常棒了!”
“你哥是谁?”
他们一起装灯、糊裱,一起绘出兔子的眼睛和花纹,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万事万物处于前所未有的平静。
何家树低声感叹:“以前就觉得兔子灯难做,没想到现在还是没学会。”
何家浩给出承诺:“没关系,以后我可以慢慢教你。”
是啊,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以后”真是个美好的词汇,象征着光明的未来,就像小屋里一盏盏花灯照亮顶棚。
何家树不禁动容,低声叫他:“小浩。”
“嗯?”何家浩立即回应。
“谢谢你。”何家树语气真挚。
何家浩笑道:“谢什么?我教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我说的不是这个。之前我觉得,只要忘记过去的一切,就能重新开始。但是……我回来见到了你,见到了爷爷、姑姑,还有二叔、二婶……”
自从回来之后,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何家树的心境早已变得开阔。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虽然他跟弟弟无话不谈,但有些话还一直没有直白地说出口。
今夜,他决定告诉弟弟自己真正的心意:“小浩,我才发现,我不想忘记,我想回家。”
何家树一直平静地放空着视线,眉眼间有些伤感,等到话说完了,他才缓缓转过头,一切负面的情绪在他们对视的瞬间一扫而空。
他们好似释怀,好似感慨,露出一抹轻快的笑容,默许相互扶持的约定。
他们一起把那盏兔子灯悬挂起来,一起仰望兔子灯播撒着鹅黄色的光辉,心中泛起阵阵暖意。
那一刻,何家浩找到了做灯的意义。
第65章
翌日天光大亮,众人虽然休息不足,却都非常亢奋。
棚顶已经挂满了花灯,陈俊立和陈龙安走到窗边拉上窗帘,陈龙安把前一晚忘记关的照明灯关闭。
白日里的小屋骤然变得漆黑,何家浩倒数:“三、二、一!”
何家树按下开关,一盏盏花灯如长夜里的星辰照亮上空,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折射在他们的脸上。
那样耀眼缤纷的光注定要在他们的青春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惊呼声此起彼伏,很快又归于寂静,他们无声欣赏着梦幻的画面,心中无限自豪。
把其他人送走之后,何家浩还恋恋不舍地站在原地,仰望灯火。
何家树默默站在一旁等他,直到他挪开视线,看向自己。
“怎么了?还担心呢?”何家树问道。
“你说大家会喜欢吗?”何家浩又开始担忧,就像一直以来永远达不到父亲不断提高的标准,他难免想着讨好观众,发出不安的询问。
何家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管他们呢,你喜欢吗?”
何家浩立即点头:“喜欢。”
“那不就好了,你喜欢,我喜欢。至于其他人喜不喜欢,那不重要。”
“嗯!”何家浩决定铭记这句话。
何家树偏头示意他:“走吧?回家。”
何家浩跟在何家树身后,双手搭上何家树的肩膀:“好,我们回家!”
刚一推开小屋的门,两人立即刹住脚步,不约而同地看向天空。
下雨了。
西樵的雨总是来得突然,小雨润物无声,天边的乌云聚得尚不明显,雨丝微斜,打在他们的脸上。
两人下意识抬手挡雨,看向对方交换意见。
何家树把选择权交给他:“是冒雨回去,还是回屋子里等雨停?”
何家浩再次生起闯进一场雨的冲动,和那个雨夜中失魂落魄的自己却早已截然不同。
“反正下得不大,我们来一场雨中散步,怎么样?”
何家树接受邀请:“行啊。”
何家浩正要冲出去抢跑,下一秒就被何家树拽住:“怎么了,哥?”
何家树习惯穿带帽子的工装马甲,眼下,他把马甲脱了下来,递给何家浩。何家浩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推辞,穿在自己身上。
何家树帮他戴好帽子,大大的兜帽把他整个脑袋都罩住了,何家树满意地拍拍他的头:“走吧。”
“嗯!”
这一次,他们一起闯进一场雨,走走停停,偶尔也会沿着屋檐小心翼翼地挪步,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小巷蜿蜒,他们不怕迷路,甚至绕远路回家,直到看见小院就在前方,嬉笑着开始奔跑。
他们定会共同穿过所有的风雨,抵达心安之处。
何老爷子在另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里醒来,刚好何家树陪伴在侧。
看着朝思暮想的孙子就在自己面前,何老爷子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去往什么西方极乐世界,难以置信的。
他没什么力气说话,何家树却从他的口型看出来,他在尝试唤出“家树”两个字,何家树泣不成声,伏在爷爷的掌心里,久违地露出孩子气的模样。
何宏娟和王丽华站在门口旁观,又哭又笑的,不忍上前打搅。
不必爷爷多说,何家树克制情绪,说着让爷爷放心的话:“爷爷,我真的回来了,我不走了。最近白天都是我在照顾您,您就放心吧。”
何老爷子极力点头,又轻轻圈住何家树的手。
何家树回握住他,阴雨天室内昏暗,如同爷爷暗淡的眼珠,看得何家树分外焦心。
他趁机劝说:“爷爷,我送您去潮州的医院好不好?您好好治病,我和小浩最近在为龙舟比赛做准备,等到了周末就一起去看您。您要是很快出院了,还能赶得上看我们比赛,赶不上也没关系,我们把奖杯带回来给您看……”
何老爷子尽量支撑着疲惫的双眸,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点头,热泪滚过布满皱纹的脸,何家树心头的石头才算放下,贴心地帮爷爷拭泪。
一旁的何宏娟和王丽华也喜极而泣,何老爷子则很快又昏睡过去了。
那天离开何家之前,何家树留下字条,上面写着他联系的那位医生的名字和电话,并叮嘱了几句。
次日,何宏光赶回家中,连忙将何老爷子送往潮州市医院办理住院。
连雨终焉,天将放晴。
就在何家浩都要忘记林俊荣这号人时,收到了西樵村派出所的电话。
在何家树的陪同下,何家浩前去办理手续,领回自己的五万块钱。
至于林俊荣,警察对他们做了简单的交代,因牵涉于其他经济纠纷,林俊荣仍要接受调查,已被送离西樵,移交其他派出所,具体信息警察不方便透露。
走出派出所后,何家浩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垂眸沉思着。
何家树盯着他一路了,始终不见他开口,那么自己便主动询问:“怎么了?还在担心什么?”
何家浩在想更远的事。
“哥,你说他是被送到潮州了吗?那等我考上潮大,到时候我们都在潮州,他会不会……”
何家树没想到他还挺高瞻远瞩的,宽慰道:“安心。根据我的猜测,他应该被送到杭城了,不会打扰我们的生活。”
“真的?!”
“骗你干嘛?更何况,你不是说天塌下来我们一起扛着?怕他做什么。”
“对!就算他再来骚扰我们,那我们就再把他送进去,他斗不过我们的!”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端午在即,龙舟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
何家浩如常上学、训练,始终与何家树住在一起,偶尔王丽华跟何宏娟会过来做客,瞧着他们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倒也放心。
王丽华仍有下意识的毛病改不掉,站在次卧门口看了看,就想进去帮忙收拾。
何家浩并非不懂拒绝,可一句话说出口需要时间,在这个时间里,他心中的窒息感已经生起来了。
何家树连忙拦在王丽华面前:“二婶,你就别操心这些了,他的房间乱就乱呗,反正他自己住。何况小浩还有一年就要读大学了,就当让他提前演练一下,也让他吃吃苦,他肯定就怀念妈妈的好了。”
他这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其实何家浩的房间明很整洁,他还是故意往差了说,肯定了王丽华的价值,只是在阻挠王丽华擅自进去。
接着,他拱手邀王丽华:“二婶,现在都鼓励当妈妈也要有自己的生活,您有什么爱好吗?我记得你爱养花,养得可好了,正好我们院子里也有两盆花,你帮忙看看……”
王丽华被他哄得乐不可支,果然不再想着帮何家浩打扫房间,而是讲起自己养花的经验来。
何家浩胸前闷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释放出来了,崇拜又感激地看向何家树。
何家树一边舌灿莲花地开解王丽华,一边悄悄朝他挤了下眼,神情好像在说:有你哥在,万事不愁。
送走王丽华和何宏娟之后,在何家浩的夸赞与唠叨声中,兄弟俩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
何家树之前给他制定了健身计划,因为何家浩体重偏轻,要想健身首先需要增重,故而何家树一直放任他的宵夜请求,要他敞开了吃,摄入碳水。
可计划不如变化快,健身计划也需要随时更新。
何家浩正在闷头翻看冰箱,嘴里念着:“哥,今天晚上吃什么啊?我看还有排骨,豉汁排骨?不然做叉烧饭吧,快一点……诶,你想不想吃上回那家脆皮烧鹅?我可以出去买,你出钱就行……”
何家浩默默拿出两块冷藏的鸡胸肉,他顿时又有了话说:“葱油鸡?!白切鸡也行……”
“……”何家树残酷地打断他的幻想,“你没发现你最近体重长得太快了?今天刷脂,煎鸡胸肉,吃青菜。”
“啊?!我胖了吗?我没有……”
何家树假装听不到他的唠叨,把鸡胸肉煎上,转身去挑选青菜。
何家浩本来坐在一旁乖乖等待,见状悄然起身,掏出准备好的黄油,眼疾手快地丢进锅里。
黄油在锅里融化,发出象征美味的滋滋声,何家树立马转身,把他抓个正着:“你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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