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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回到家的母亲坐在床边看着你，像往常一样。
猫灵窝在你枕头边蜷缩成一团，睡得正香。
你望着天花板，有些睡不着。
母亲强烈的存在感让你无法忽视，每当你侧过头，总能对上她阴郁的脸庞和视线。
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子没有从你身上挪开过。
“妈妈，我失眠了。”你坐起来说道。
“宝宝，五岁的小孩不会失眠。”母亲轻柔的语气很有剥离感。
“我长大了，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没有人陪床。”你试图找点理由让她不继续坐在床边盯着你。
母亲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宝宝会掉下床，醒来见不到我，会哭。”
记忆中的确是这样，你睡醒后见不到母亲，会哭着到处找她。
算了，习惯就好。
你躺下重新酝酿睡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终于睡过去。
第二天，你顶着黑眼圈到幼儿园，同桌的位置空着，直到第二节课周萌才出现。
周萌抓着书包带子，低头走进教室，老师和她打招呼也没有理会，坐在座位上闷不吭声。
她整个人像是被蒙上一层阴影，灰暗的，与外界若有似无的隔离开。
也许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心情不好吧。
“咱们班二十二位小朋友都到齐啦，今天做一个可爱的小手工，大家喜欢小青蛙吗？”琪琪老师拿着彩纸站在讲桌上。
你比较在意她刚才说的话，昨天因为你来得最晚，老师还单独强调过，班上有二十三名小朋友，你是最后一个到的。
“宝宝？”琪琪老师发彩纸的时候发现你在走神。
你回过神来：“老师，你昨天说班上有二十三个人。”
“是吗？”老师回想了一下，没有在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应该是老师数错了，把别班的小朋友数进来了，我们班只有二十二个人哦。”
只有二十二个人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角落里那张空桌子，只是一张多余的桌子吗。
你坐在最后排，空桌子也在最后一排，你昨天应该会注意到那张桌子，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昨天有谁坐在那里过。
只是，你不认为那张桌子一开始就是空着的。
第8章 空桌子2
“老师，可以看报名表吗？我想知道班上其他人的名字怎么写的。”
“这个呀……”琪琪老师犹豫了下，想拒绝你，你睁大眼睛渴求又无辜地看着她：“琪琪老师最好了。”
“行吧行吧，那就给你看一会，不要弄坏了哦。”
你翻着报名表，将班上的同学和上面的名字一一对照，直到手指划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江生】
是报名表上第二十三个名字。
“江生是谁啊？”
琪琪老师看了一眼，露出纳闷的表情：“这是什么时候填上去的，之前还没有啊……”
联系电话那一栏是空的，你将手指移到家庭住址那一栏，念出地址：“家住江还街23号……”
“江还街？好像就在附近……”
“老师，我们去看看吧。”
……
“所以为什么我会带着你过来啊？”琪琪老师将短发的刘海拂到耳后，无语地看着走在旁边的你。
“老师也是需要陪伴的女孩子啊，一个人去陌生人家里会害怕，有我陪着的话会好很多。”你一本正经地说道。
琪琪老师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指向走在后面的猫灵。
“你就算了，这只猫每天都必须寸步不离跟着你吗？”
“是的，它很厉害。”
“喵呜——”长毛的黑色猫灵舔了舔胡须，发出非常有气势的叫声。
发现报名表里多出的小朋友【江生】后，因为离得很近，琪琪老师想趁午休时间上门询问一下，或者至少留一张纸条，了解一下江生为什么报了名却没有来上课。
江还街23号，敲门后意外的有人在家，一名穿着靓丽长裙的女人打开门，疑惑地看着你们。
“谁啊？”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很快一名中年男人走到门口，皱着眉头询问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两人都像是才到家的样子，风尘仆仆，面露疲惫。
“请问江生小朋友在家吗？”琪琪老师问。
“什么江生小朋友，找小孩子的？你们找错地方了。”中年男人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琪琪老师连忙把门按住，盯着中年男人道：“我肯定是见过你的，前两天你是不是来给江生报过名？我是星辰幼儿园的老师。”
“什么莫名其妙的，还星辰幼儿园，你有病吧！”
“嘭！”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把门关上，琪琪老师没能阻挡，有些郁闷，正想对你说点什么，房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是那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开的门，男人则双手环胸站在她旁边，不耐烦又警惕地看着琪琪老师，仿佛她是个骗子。
长裙女人语气犹疑地问：“你们说的江生……是小孩子吧，多大了，长什么样？”
“资料上写的六岁，其他的我也记不清楚了。”琪琪老师回答道，表情比那对夫妻还纳闷，她拿出报名表，上面写了江生一些简单的信息。
江生，男，六岁……
中年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
“江朋，这好像是你的字迹……”长裙女人忍不住惊讶道。
“你什么意思，我们家根本没有小孩！你拿出这种东西，还伪造我的字迹，是想破坏我的家庭吗？”中年男人生气地朝琪琪老师喊道。
“什么嘛，我根本没有……”琪琪老师辩驳道。
长裙女人眉头紧锁，似乎在想什么，突然抓住中年男人的手，道：“江朋，我这两天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她刚才说江生，我突然有种很熟悉、很难过的感觉。”
“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咱们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我没怪过你，你不要因为我妈的话想太多，我回头跟她说说，你别有压力，咱们都是因为工作太忙了……”
长裙女子打断中年男人的话：“可是你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如果生了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取名叫江生。”
中年男人一时哑口无言。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再待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该问的都问了，这里的确没有叫江生的小孩子，琪琪老师连忙拉着你离开。
“真奇怪。”琪琪老师边走边自言自语。“那个男人明明很眼熟，肯定是最近见过。还有江生，早上看报名表还只有二十二个小朋友的名字啊……”
你隐隐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向江还街23号门。
一个男孩的虚影静静站在长裙女人身后，身形很淡，身高和你差不多。
似乎是察觉到你的视线，男孩转过头来，他的脸平整光滑，没有任何起伏，眼睛、鼻子、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铲平或者抹去了，整张脸只剩一片白——那张没有五官的脸面向你。
你惊得头发都差点炸起来，拉着琪琪老师的手一下捏紧了。
“怎么了？”
一眨眼的功夫，长裙女人身后男孩的虚影消失不见，快到像是你的错觉。
你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身旁毫无异常的猫灵，咬着颤抖的牙道：“没事。”
第9章 空桌子3
回到幼儿园后，琪琪老师让你赶紧去睡觉，她自己则拿着报名表往办公室去了。
你睡得不太安稳，那个长大后想当和尚的小女孩睡在你隔壁床，她隔着床栏悄声喊你：“宝宝。”
“干什么？”你小声问道，印象中大家叫她媛媛。
媛媛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你，像两颗黑葡萄，神秘兮兮地问：“你和琪琪老师去哪里了？”
“去家访。”
“哇，好厉害，我也想和老师一起去家访别的小朋友！”媛媛声音有点大了，引起值班老师的注意，老师立马走过来。
媛媛连忙闭嘴，眼睛紧闭，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你不想被值班老师训斥，也连忙闭上眼装睡。
过了一会儿，你快睡着了，听到媛媛突然小声道：“宝宝，你回幼儿园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气球小丑呀？”
气球小丑？那是什么？
媛媛不等你回话，接着说：“小白和迪迪在幼儿园门口碰到气球小丑了，气球小丑给了他们小熊气球和小虎气球，可好看了，我也想要，可是不知道气球小丑什么时候才到幼儿园来……”
她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你侧头过去，看到媛媛撅着嘴巴睡着了，手指还抓着床栏。
……
幼儿园放学后，趁琪琪老师不注意，你又跑了，回到家才给琪琪老师打电话，琪琪老师有些无奈，警告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你随口应和着，挂断电话。
母亲还没回家，楼梯间的宥光也没出现。
两天没见到宥光，你有些疑惑他去哪里了，但宥光没有出现，你也不可能主动喊他出来。
厨房里有两个煮好的水煮蛋，你吃掉水煮蛋后打开电视，电视里重复播放着那一部动画片，你早已看腻了，母亲说过房子里的规则里，第三条就是不可以看电视的其他频道，你一向遵守着母亲定下的规则。
你拿起遥控器，打算关掉电视，却不小心压到遥控器上别的按钮。
电视换台了，画面一转，色调变得十分苍白，简陋的线条结构和单调色彩组成的动画片正在播放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默片一样。
画面上有一个红色电话亭，电话亭里的听筒不断抖动，似乎有人拨通了这个电话亭的号码。
你按下遥控器的关机键。
没有反应。
电视里的画面依旧，红色电话亭里的听筒一直在抖动，拨打电话的人真是锲而不舍。
也许遥控器坏了，电视旁边有关闭按钮，但此时你不想靠近电视。
你搬动椅子到电闸下面，直接拉下了电闸。
电视画面闪了闪，没有因为断电而黑掉屏幕，反而画面里，红色电话亭的门打开了。
抖动的听筒更显眼，你有一种靠近拿起听筒，接听电话的欲、望。
你站着没动。
抖动的听筒突然掉了下来，被电话线牵着才没落在地上，但同样的，也接通了那个电话。
默片的规则突然被打破了。
听筒里传出呼吸声。
呼——
吸——
空气变冷了。
有什么让人浑身难受的东西，逐渐渗满了这间屋子。
你像是陷入了沼泽，身体被软软的束缚住，只能眨眼，无法移动。
呼——
吸——
听筒里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似乎靠近了。
你感觉到有东西在接近你，看不见，摸不着。
“咕嘟……”电视机里，红色电话亭的听筒里突然传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浑身寒毛乍起，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刺得头皮发麻。
紧接着，才开始感到恐惧，心跳加速，猛烈像要跳出胸膛一样，你清晰听到它跳动的声音。
周围的空气发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过来，空气受到惊吓，惶恐地挤压着你。
你表情苍白，眼睛瞪大，满眼的惊恐不安，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用尽全身力气张开嘴，嘶声喊道：“妈妈！！”
四周静了静。
没有回应。
那东西就要碰到你了。
它就要来了。
它在你身前，或者身后。
你看不见它，感觉不到它，但它存在着。
呼—吸——
呼吸声变得急促，似乎渴望着、急切着、藏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里，露出贪婪迫切的目光。
“嘭！嘭、嘭……”
皮球逐渐拍落在地上。
楼道里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
周围压力一松，你好像可以动了。
“宥光！”
你大喊着他的名字，快步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关紧房门，停在门前大口喘气。
男孩在楼道里拍着皮球，目光冷冷地看着你。
他站在下面，你站在上方，没有向他靠近。
第10章 空桌子4
电视机里的红色电话亭是可怕的，楼道里的宥光……也是可怕的。
很难说靠近哪一个的下场会更恐怖。
“宥光？”你小声唤他。
他抱着皮球，浅浅地“嗯”了一声，像是在楼道里等着你。
或者说……引诱你。
“谢谢你。”
虽然害怕他，但你和他还算熟悉，毕竟相处过。
你抱着膝盖蹲在门口，在母亲回家之前，是不打算进屋了。
宥光也没动静，他就那样看着你。
一直看着。
光看看又不害怕，你和他对视，有些出神。
他的眼部线条流畅，眼尾微翘，像是手最稳的画师漫不经意勾勒出来的曲线，弧度优美，每一分浓淡都恰到好处，漆黑的眼睛莹润光泽，以最美的颜料点上神采，便整个都生动起来了。
左眼下方中间的位置有一颗棕色的痣，如滴泪般，欲坠而未坠，冲淡了眼角眉梢不符合年龄的锋芒冷厉。
你用贫瘠的彩虹屁夸他：“宥光，你长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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