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止看着他漫不经心做完,簇了簇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别他妈发骚,孔雀开屏的时候都过了啊。”
年锦爻不满意他的反应,两条手臂顺势搭在周止肩上,努起嘴巴,软软地看他,不依不饶地问:“你不喜欢吗?”
说着,像是怕周止躲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身在他嘴上重重亲了一下。
动作又区别于眼神与口吻的强硬与不容拒绝。
周止拿他没有办法,没忍住,失笑,无奈地看着他,抬手按住年锦爻又要吻来的嘴唇,暗含警告地低沉道:“你够了啊。”
年锦爻用柔软的嘴唇亲了亲周止的手指,眨眨眼看着他。
周止笑呵呵地挑起眼皮和他对视,力道不算重地警示性拍了拍他嘴唇,发出一些会令人遐想的声音。
“嘿咻!”
门后忽地滑出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周麒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推着他的塑料玩具箱姗姗来迟。
“累死啦。”周麒小脸红扑扑的,真是使尽了吃奶的力,他一边推,一边小声在粉嘴巴里咕哝,“菩萨我要累死掉啦。”
年锦爻愣地很明显,很快看了周止一眼,挂着狡黠笑容的嘴角有所收敛,渐渐放下来,呼吸变得有些漫长。
年锦爻的目光又看向小孩。
他安排的几名医生已经入境对周麒的病症取样,开始反馈给宾夕法尼亚的主治医生相关的治疗方案。
所以周麒的头发被剃得很短,像一颗尚未完全成熟的板栗,被裹在青涩的皮衣里,毛茸茸地一层头发包裹住脑袋,露出他完整的白软的脸颊,以及少见眼型的黑眸。
周麒拍了拍手,从自己的事情里回过神,很骄傲地抬头,黑潼潼、水晶晶的眼睛对上一双看上去,可能有些迷惘的、想要逃避的视线。
周麒粉嘴巴一咧,甜蜜地歪了歪小脸:“黑芝麻味的人!”
他两只短短的手合在一起,随着脸与身体一同向一侧扭了下,有种与年纪不相当的慈祥,从身后卸下背着的几乎要与半个他一样大的背包,是一个很大的毛绒菩萨,全世界不会有第二个,是奶奶手工缝的,也是周麒压箱底的宝贝。
他把全部的菩萨周边都搬了过来,陪伴周麒四年的玩偶与祈祷都被封在他身旁的半透明收纳箱中,像很多只蝴蝶,振翅待飞。
周麒弯起眼睛来,就会露出一个漂亮的、像撒娇总让人不忍心拒绝的笑容,用与年锦爻不尽相似的微笑,对他说:“快来加入乐乐教,给菩萨磕头吧。痛痛就会飞走啦!”
毛绒玩具与菩萨放在一起,实在是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
年锦爻第一次在正常且合适的情况下与他面对面相遇,心脏跳得很快,扭过脸下意识看向周止,他下颌紧张地微微绷起,与脖颈连成一道苍白漂亮的线。
周止仿佛很早就预料到年锦爻会朝他投去视线,用更加坚定的、理智的、稳固不发生偏移的目光接住年锦爻不稳固、看起来错乱、阴郁的有些病态的视线。
奄奄一息的灵魂被填补。
好像无论日头有多么暴烈,雨多么凶猛,周止看向年锦爻的目光都永远不变。
他的眼睛永远在这里,是世俗难以达到的坚定,从年锦爻的十七岁那条小巷的尽头、火红日落的光照下、两道虚幻的、袅袅上升相互碰撞的烟雾中望进来。
是周止,是终止。
是周止,是永恒。
第66章 阳光普照的一天6
周止见他一直没有说话,突然低笑了声,顺手把小孩背后背着的菩萨背包拎起来,交到年锦爻手上。
年锦爻没有拒绝,呆呆地接过去,看着他。
周止对他说:“他问我这几天去了哪里,我说你生病了,他就想过来看看你。”
周麒抿住粉嘴唇,仰着肉乎乎的脸颊,像是为了证实爸爸的话,对年锦爻露出很灿烂的笑容。
年锦爻的声音有点哑,他清了清嗓子,蹲下身去,对小孩露出一个如出一辙的微笑:“麒麒你好啊,又见面啦。”
周麒鼓了鼓脸颊,纠正他:“我叫乐乐哦。”
又往前走了两步。
他是很喜欢撒娇的小孩,软软地把身体靠到年锦爻的怀抱里去,细胳膊搂住年锦爻脖颈,甜蜜地叫他:“哥哥~”
年锦爻不敢很用力,轻轻环住他散发热度的柔软身躯,弯了弯漂亮的眼睛:“好,乐乐。”
周止哭笑不得地在小孩脑袋上撸了一把,又揉搓他的脸:“你怎么也要叫叔叔吧。”
周麒被逗得咯咯直笑,小手抓住周止的手,靠在年锦爻的怀抱中想要躲开周止的手,他扑腾着脚丫,笑倒在年锦爻怀里,尖叫道:“爸爸是坏蛋啊!菩萨要惩罚你做小猪!”
“是吗?”周止哼笑,挠他胳肢窝:“我看菩萨先让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坏蛋做小猪。”
年锦爻嘴唇颤抖,他把小孩抱在怀里,紧紧地抱住,面孔上挂着笑容,眼睫微微地抖动,像是实在无法忍受,闭上了眼睛,忍了一段时间,才重新张开。
周止的手还放在周麒身上,被他蓦地攥住,还没来得及反应,连声叫着,被冷不丁扯着蹲下身,朝年锦爻怀里扑去。
年锦爻一条手抱住周麒,另一只手臂揽在周止腰间,把周止完全抱进怀里,在周止要挣扎着起身前,隐忍着气息,一字一句地,说:“止哥……谢谢你,我会学着去做一个好爸爸的……”
周止要推开他的动作顿住,感受到年锦爻抱住他的颤抖的手臂,没再挣扎了,静静地放松了身体,任由年锦爻把他抱在怀里,张开手臂回拥住他。
年锦爻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讲话。
连周麒都敏锐地感知到什么,安静地蹙着短眉头,担心地看着他们。
周止当着小孩的面,有点不好意思,拍了拍他手臂:“好啦,放开我吧。”
年锦爻没有松手,反倒圈得更紧。
周止轻轻哼笑了下,开玩笑道:“你去哪里做爸爸?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说妈妈的事情。”
“那我就做妈妈。”年锦爻忙不迭开口。
周止噗嗤一声笑出声,拍了下他脊背,稍微后仰了下脖颈,眼神戏谑地在他面孔上打量两下:“你?也不是不行。”
“我爱你。”
年锦爻忽地张开眼,漆黑的眼瞳对上周止的眼睛。
周止愣了一下,笑容与声音都停了下来。
年锦爻朝前,身体追着周止与他分开的那段距离赶上去,周止一个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周麒也跟着跌进他怀里,把手攥成肉球,大喊着抗议:“爸爸!哥哥!我要变成肉饼啦!”
年锦爻欺身而上,几乎是压着周止,把他和小孩一同抱进怀里:“我爱你,周止。”
“好啦,知道了。”周止失笑着被压在地上,捏了捏他埋在自己颈窝的脸颊。
“周止,我爱你。”
年锦爻声音发闷,鼻息撒上周止的皮肤。
“嗯,好。”
周止的笑容收了回去,嗓音发哑。
“周止。”
“我爱你。”
年锦爻眨了眨眼睛,滚烫的泪一颗颗滴出来,沿着高挺的鼻梁滑下去,淌到周止露出领口的锁骨,积成很小的水洼。
“……”
周止张了下唇,没有立刻开口。
小孩在两人之间的缝隙里,发出快要活不下的呼救。
菩萨都快要被他叫回凡间了。
为了救救他,周止拍了拍年锦爻的脊背,附到他耳边,低声道:“年锦爻,我会最后爱你一次。”
“你不能再让我失望了,好吗?”
“不会的,”年锦爻失而复得地抱紧他,小声啜泣:“我再也不会了。”
下午,年锦爻陪周麒玩了很久朝拜菩萨的游戏。
周麒觉得他很适合做菩萨,让年锦爻盘着腿坐在床上,把带来的玩偶摆在年锦爻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叽叽喳喳地,一改往日腼腆安静的性格,提起封建迷信就活泼地不像话。
周止有点头疼,捏了捏眉心,不想被搅进去,捧着平板坐到沙发上点开之前下载好的影片,慢慢地看。
他这段时间已经看完了王宜过往拍的所有文艺片,现在在看王宜近年拍的商业电影。
不光是王宜作为主导演的电影,哪怕是连借名王宜的相关作品周止都看了一遍。
他看了一下午,一个姿势坐得腿有点麻,周止单手拿着平板,撑了下沙发想换个姿势,掌骨忽地按到一个东西。
周止顿了顿,皱着眉抬起屁股从沙发缝隙里把那个东西抽出来,一眼就认出这是年锦爻上午手忙脚乱藏着的剧本。
只是剧本上写着——
【《阳光普照的一天》】
周止抬头看了年锦爻一眼,周麒估计是玩累了,两个人不知何时抱到一起又睡了过去。
他拧紧眉收回视线,想到剧本中的男主有两个,但王宜一直说另一个演员还没定下,难不成是年锦爻?
不应该啊,剧本中的对另一角色外形描述与年锦爻截然相反,难不成他又要《白菓》旧事重演?
周止狐疑着,翻开了年锦爻这份剧本。
这么多年,他在本子上做笔记的习惯还是没变,很多演员都会在台词边做记号,但年锦爻的笔记要更复杂,也更细致。
他在每处剧情点前都会记录下于他而言,角色会做出的选择与反应,每句台词也会根据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做出或多或少的改变。
就天赋来说,年锦爻在演艺圈中已是傲视群雄,以至于外界总是被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与大荧幕上呈现出的完美表演所迷惑,不知道实际上演出那样的表演对年锦爻来说也并非轻而易举,信手拈来。
在演戏这件事上,年锦爻比所有人想得都要认真,也更重视。
不过年锦爻好像也从未想过要解释些什么或表现给任何人看,让部分媒体对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指摘颇多。
周止往后翻了几页,眉心皱得更紧。
他逐渐意识到,这份剧本上笔记的内容并非是出于演员角度的,而应该是一个导演。
第67章 阳光普照的一天7
周止大致把年锦爻藏起来的剧本翻了一遍,心底大致有数了。
他又朝年锦爻的方向扫了一眼,面上表情没有多少变化,重新把剧本合上塞回了原先藏着的缝隙里。
电影恰好放完了,周止拿笔在记事本上随手记了一些东西,喉咙有点痒,他下意识想抽根烟,但口袋是空的,才想起来前不久自己决定戒烟。
也没有什么契机与原因,只是突然觉得可以尝试。
他悻悻地收回手,咽了口唾沫,继续点开下一步电影。
王宜的镜头语言有他特有的手法,大多时候靠光影与白噪音营造氛围,钟情雨季,他早期的文艺片场景看起来大多都是潮湿与永不会停止的雨。
王宜在挑选演员上也从不讲究演员的演技,演技再烂的演员在王宜的镜头下都能妙手回春。
他选演员只看长相,但也并非要求演员长得好看,而是一定要有特色。
王宜曾拍过一部女主被提名柏林最佳女主角的片子,女主演后被爆出一些不被大众接纳的丑闻,但仍旧挡不住该演员此后在电影圈内仍旧一路长虹。
就这点而言,就连王宜自己也在媒体访谈中感慨颇深:“在这个圈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老天爷赏饭吃的人是很可怕的,很多努力的人或者漂亮的人在镜头下依旧比不过那种脸上有故事的人,有的人往那里一站,观众就已经觉得看了部电影。你说说看嘛,普通演员和这种天赋咖比,哪里有什么办法?哈哈哈。”
电影与电视剧对演员面容的要求截然不同,横版放大的荧幕上会无限放大一个演员的五官与一颦一笑,所谓“电影脸”正是盯着一张脸,观众便会下意识开始想到一段情节总大致相似的故事。这对于许多电影来说已经是可遇不可求。
年锦爻正是影圈内对“电影脸”讨论时常被拉出来的演员之一,他有一张足够漂亮,也足够有个人特色的脸蛋。
他近年来的角色看似大不相同,但实质内核都有固定的模式——
疯狂。
一个疯狂的普通男人会让人觉得是个疯子,一个疯狂的漂亮男人会让人潜意识想要挖掘他背后的故事。
显而易见,年锦爻是后者。
对有的电影演员来说“忧郁”是一种天赋、“普通”是一种天赋,或不同的特质造就了不同电影演员鲜明的特色。
因此于年锦爻而言,“疯狂”与潜藏在深黑色眼底的“癫狂”几乎构成了他参演过角色的底色。
周止想得出神,没由来地想到在年锦爻拿下金棕榈的那部电影中,男主突然失去妻子的闪回画面,很快又想到年锦爻唯一一次当着他面发病的时候。
外界没人知道,年锦爻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周止心脏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钝涩,他深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电影已经不知觉演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轻轻吐气,抬手准备把进度条拉到开头重新看一遍。
余光中有一道高大阴影朝周止扑来,他来不及闪躲,被年锦爻扑了个满怀。
“嘶!”周止的肩骨撞进年锦爻胸膛,他冷不丁皱眉,听到一声闷响,脱口骂道:“你特么小心一点!”
年锦爻充耳不闻,顺势把周止手中的平板拿走,随手丢到一边,伸展长臂搂住他的腰,笑兮兮地仰起脸,弯着眼睛,看着周止说:“你亲我一口。”
周止拧着眉头,不放心地扯了下他衣领:“疼吗?让我看一下。”
年锦爻握住他的手,不依不饶地撒娇:“你亲我就不疼了,好不好?”
周止懒得搭理他,使了点力气解开年锦爻领口的扣子看了一眼,看到他有点泛红的胸膛。确认没有淤血扩散,周止才松了口气,一把拍了下他锁骨,准备把手抽走。
年锦爻不肯,钳住周止的手腕,转过头把脸埋进他怀里,说一不二地开始耍赖:“你亲我一口,我不管,你亲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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