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逍读懂了他的眼神,难免觉得心里被人撕扯了一块。
“你没有惹我生气。”
祝南予松开手,刚刚触碰过霍云逍皮肤的两根手指轻轻捻了捻,继续道,“就是有时候不太听话。”
不久之前,霍云逍也说过祝南予不听话,如今角色逆转,祝南予却比他温柔得多,可是他越这样,越让霍云逍觉得——祝南予不爱他,所以永远像在哄小孩。
就像以前一样,只要他开心,就可以,什么都可以。
拥抱可以,牵手可以,接吻可以,一起睡觉也可以。
“哥,我会,听话的。”
霍云逍话里迟疑,似乎没有足够的底气,祝南予也明白,他说是这样说,也做得到大部分事情都听话,但是只要自己说离开,他会瞬间变回暴怒的狮子。
他对自己的强制和囚禁,或许就像一块融化的冰块,虽然温和柔软了,但是只要稍微降低一点温度,就会重新结冰,并且更加牢固。
他的体贴,他的温柔,全都是基于自己的顺从。
祝南予很清楚这一点。
霍云逍捧着他的手,“那你不要不开心了好吗。”
祝南予点头,再次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经过霍云逍这般示弱地哄,倒是觉得好受一些,只是还是担心,哪天去上班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传闻,而在这之前他甚至做不出任何避免的措施。
他知道或许霍云逍可以解决,但他也清楚霍云逍的解决办法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和霍云逍的关系,他也应该认真审视一下了。
他是哥哥,他应该为自己的所有行为负责并且做出正确的判断。
在他眼里,霍云逍还是需要正确引导的小孩。
“好,睡觉吧。”
两个人平躺着,霍云逍只规规矩矩地坚持了两分钟。
食髓知味,不抱着祝南予睡觉就觉得少点什么。
但是今天祝南予情绪不太对,以防自己被讨厌,他只是把祝南予捞进怀里,那样瘦的身体,轻轻松松就环住了。
他克制地在祝南予头顶落下一吻便松开,整个过程都是沉默的,祝南予没有反抗,被他松开之后也没有再重新凑上去。
片刻之后,房间里便响起两道交错平稳的呼吸,须臾,趋于一致。
提心吊胆几日,办公室里并没有传出什么关于祝南予的绯闻,甚至刚回公司时那些同事对他好奇的注视也少了许多,祝南予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下一半。
他恢复了永动机一般工作狂的状态,陪着公司高层出去谈生意,因为口齿伶俐能说会道,为人处事又滴水不漏迅速和各个领导搞好了关系。
邢观云还单独约过他,有意想要给他升职,祝南予摆手拒绝,即便他在榕分工作多年,在总部毕竟也是个新人。
这么快就升职,容易落下话柄。
本身他身上就有点话题,再招人妒忌,怕是真要流言四起了。
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不过一周,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起初他只是发现回办公室的路上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他是很敏感的一个人,瞬间就想到是不是宁汀屿捣了什么鬼。
趁着程优进来给他汇报工作,他便开口问:“程优,是不是又有什么关于我的——?”
他话没说完,程优已经懂了,五官纠结在一起,一脸为难地叹了口气。
“老大,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你们都听说了什么?”
“就是您……和风禾的霍总之间的一些事……”
程优明显是不好意思直说,忸怩地瞄着他的脸色,程优越这样,祝南予越着急,情绪也激动了些,他捶了一下桌子,声调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些,“说啊!”
他说话一直温声细语,冷不丁见他发火,程优也吓了一跳,祝南予很快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太着急了。”
“没事没事。”
程优连连摆手,这回不藏着掖着了,把自己听说的全都告诉了祝南予。
“他们说公司能拿到风禾的投资是您睡来的,董事长特地把您调过来又这么器重,一定是您以前也是……”
程优越说声音越小,虽然他和祝南予工作时间不久,但是平时接触机会多,自然比其他人了解祝南予多一点,他怎么看他这个新上司也不会是这样的人。
只是流言有时候不近人情。
“说我以前也是这样出卖身体谈生意的对吗?”祝南予冷笑一声,靠在椅子上,动作太重了,身体跟着椅背一起晃了晃。
“还有呢?”
“说您被霍总包养,又一起逛超市又一起喝咖啡,甚至都接吻了还要摆出没关系的样子,当了……”
程优实在说不出那两个字,只好含糊着接下去,“还立牌坊……”
祝南予浑身泛冷,听到这他就完全确定这些都是宁汀屿添油加醋传出来的了。他不知道宁汀屿观察了他们两个多久,才连一起逛超市等等的事情都清楚,也不知道宁汀屿是怎么做到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让这些事情变得人尽皆知,他只知道他现在有口难言。
他摆摆手,眉头一皱,骤然觉得头疼起来。
他低头揉着太阳穴,摆摆手,“先去忙吧,谢谢。”
程优关心地询问了一句,心想谁被这样诋毁大概都要觉得天塌了,更何况祝南予空降高职肯定有不少人私下里各种揣测妒忌,碰见这种事便忍不住煽风点火落井下石,所以这些肮脏话才在这样短时间内大范围传播,以至于半个公司都知道了。
他有意想要帮帮自己的领导,奈何能力过于薄弱,不添乱就不错了。
待程优走后,祝南予十分用力地吸了几口气,终于绷不住了,焦虑地站起身在桌子前踱来踱去。
听到那些话的瞬间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不会了。
他从来不是喜欢为自己争辩的人,秉持着公道自在人心的原则,第一次知道自己被误会就选择了“随他们去”的办法,也确实有些效果,现在这种程度,这样的办法还有用吗?
空调温度正好,祝南予却渗出冷汗,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拨通了霍云逍的电话号码。
铃声在耳边响起,他猛地挂断,不能让霍云逍知道!
哪怕事情和霍云逍也有关系,但是就和当年不愿意让霍云逍看到狼狈的自己时一样,他也不想让霍云逍听见关于自己这样难听的话。
祝南予无比煎熬地度过一个上午,如坐针毡,连门都没有出过,他怕一出去数道不友好的目光就会让他如芒在背。
直到午餐时间,他才顶着压力,做了几个深呼吸,从办公室出去。
他低着头,步履匆匆,出门之前还戴了口罩,有些不熟悉的人也就没有注意到他。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周遭三三两两吃饭的人趁着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彼此交谈,他却感觉每一句话都在说自己。
再怎么沉着冷静如祝南予,面对这种事情也做不到淡定应对。
“听说霍总还送他上班呢,万一人家真有那个能耐呢?”
“有什么能耐?他都三十多岁了,霍总哪能看得上他。”
“说的就是,他最多也就算是情人吧,可能暂时讨霍总欢心咯。”
“是哦,霍总又不会只有他一个情人,估计霍总就是短暂地换换口味消遣一下啦,他不会真觉得自己能一步登天吧。”
如此刺耳的嘲讽之后是她们鄙夷地笑作一团。
这几个员工祝南予不认识,不是他们部门的,估计也不怎么认识他,不然不会在他旁边还议论这么大声。
难听的话灌进脑子,好像被自动打开循环播放,让祝南予握着筷子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他很想大声反驳,事情不是这样,但是毫无用处,大家只会愿意相信更加爆炸性的事情,至于真相如何,旁观者并不在意,局中人的澄清也只会得到轻飘飘的一句:“谁在乎呢。”
他闭上眼睛,他很清楚他在因为这些话感到难受,但是令他浑身一震的是,相比于那些无端地辱骂,他的重点集中在那一句——“霍总不会只有他一个情人”。
他来望海不久,对霍云逍的这几年并不了解。
百度上查不到他的资料,但是这么大一个霍家,随便在大街上抓一个人可能都听说过,这些人每天生活在钢铁丛林的水深火热之中,也许比他对霍云逍的了解还多一点。
他一直不希望霍云逍真的爱他。
他前几天还想着和霍云逍做了断。
他更情愿两个人做兄弟。
但是现在听说霍云逍有其他情人,他却如同受到凌迟之刑,全部的痛觉神经都在叫嚣。
他不是说过吗?自己是他吻过的第一个人啊。
第25章
祝南予笑得苦涩。
霍云逍站在如今的位置上,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要权利有权利,要地位有地位。
霍家不会允许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进门,所以霍云逍不会轻易谈恋爱,但是他二十六岁又必定有需要解决的生理需求,所以有情人才是正常的吧。
他当时说只吻过自己的时候,自己不也是不信的吗?
怎么现在真听人说了,反倒难受上了?
一瞬间,心脏被重重一击,祝南予打了个哆嗦,不自主地干呕起来。
午饭早已吃不下,他匆匆收拾了餐具,离开之前有人发现他的身影,神色鄙夷地望过来,如同被灼烧的针狠狠刺进他的肌肤,一寸一寸缓慢又折磨地将他吞噬。
祝南予下意识想捂住耳朵,感觉周遭的所有窃窃私语,主人公都是自己。
他仓皇回到办公室,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呼吸,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他抹了一手潮湿,再没有心思放在工作上。
头疼,疼得要炸了。
他原本以为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他工作,现在来看,事实并非如此,谣言满天飞对他的影响远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得多。
他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随后拨通了邢观云的内线电话。
邢观云似乎对他的来电并不意外,开口叫他,“南予。”
“董事长。”
祝南予一开口才发觉自己连声音都打着颤,但他并不打算拐弯抹角,直说了打电话的原因。
“今天公司里好像传了很多我和霍总的事情,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杜绝,但是我希望您能相信我,我和霍总之间不是他们说的这样……”
虽然确实算不上清白,但他不是靠睡觉谈生意的人,他祝南予走到今天,扪心自问,全凭能力。
“我听说了南予,你就好好工作,我相信你的。”
邢观云的态度远比祝南予想象中更加平淡,反倒让祝南予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出的话看起来客套敷衍,却又莫名让他感受到了一丝踏实?
挂断电话之后祝南予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下班的铃声提醒都响起来,在整个楼层里回荡,他盯着等外面都暗了,下班后疲累又愉悦的交谈彻底平息,才谨慎地走出办公室。
脚步发飘,走到停车场的路比往常的每一天都漫长。
他找到霍云逍的车,霍云逍正无聊地坐在车上翻手机,见他上车,手机向旁边一扔,花递过来,想跟他抱抱。
祝南予习惯性接过花,却把他推开,霍云逍神色一滞,便发现昏暗的车厢里,祝南予脸色近乎苍白。
“哥,身体不舒服吗?”
祝南予摇头看向窗外,经受一天的造谣和冷眼,委屈蓄满了,涨得他全身酸痛,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下颚哆嗦着,他好像快要哭了。
霍云逍晃晃他的肩膀,想让他看向自己这边,这动作却只让他心里更烦,一下甩开霍云逍的手。
“别碰我!”
霍云逍缩回手,手指忐忑无助地蜷缩着,像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就受到责骂的孩子,“哥,怎么了啊……”
祝南予做不到把那些难听的话对着霍云逍重复一遍。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多情人,那自己算什么,真就像他们说的,短暂的消遣对吗?
他早就知道的,他三十多岁一个部门经理,哪里配得上天之骄子的霍总?分开这么久,霍云逍本来就不该爱他。
情绪随着这一声怒吼变得有些失控。
“你以后不要来接我也不要来送我了!”
“为什么?”
霍云逍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何发火,也不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霍总!您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我在乎,我不想每天被人传闲话!”
祝南予言辞激烈,霍云逍愣了一下,被他的称呼刺痛了,一时之间忘了怎么开口。
“我说过我可以给你解释的啊,哥,但是你不同意。”
这句话显然让祝南予的火气蹿得更加旺盛。
“怎么解释?说我是你男朋友?但是我不是!霍云逍!我配不上你!就算你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他们也仍旧会说我不过是你短暂的消遣,说我趋炎附势!有什么用呢?我们身份地位不匹配,就代表我要遭受比你更多的攻击你明白吗?!你从来都不明白!你从来都觉得一切都在你掌握和控制之中,但是事实证明根本不是那样!”
霍云逍哑口无言却茅塞顿开,他曾真的觉得澄清这些不过是他开个口的事情,祝南予这样一说,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考虑少了。
他太自大了,他错了。
愧疚和心疼瞬间将他灌满,他把祝南予捞进怀里道歉。
“对不起,哥,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但是你相信我,我可以解决……”
祝南予没让他说完,再次推开他,靠在车门上,姿势变得防备,在两人之间拉出无形的一道屏障,隔绝了霍云逍的亲近。
想起餐厅里听到的那些话,祝南予知道他的心脏在阵阵抽痛,明明霍云逍不爱他才是他想要的,明明他想他们只是哥哥弟弟的关系,但他就是真真切切地被人在心上扎了一刀,鲜血淋漓。
他不要做霍云逍的几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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