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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展羽不动声色，正专心致志地回复着邮箱里刚进来的一封邮件，发送人的备注是“霍董”。
要不是看在霍氏影业集团董事长霍岩东的份上，霍承霄这样的毛头小伙子，林展羽是理都不想理的。如今无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对这位霍家公子，他没留下什么好印象，骄傲、自大，带着凌人的盛气。不过，很多富二代演员，身上都有这鼻孔朝天看人的毛病，更何况是霍家的金贵公子。
不过，好歹霍承霄脸是帅的，身材也好，单从外形条件上看混娱乐圈完全OK，不是什么资本家的丑孩子。所以林展羽倒也能忍耐，心里甚至无比希望这位霍公子进圈就是来玩个票，玩累了就早点回位，正好给自己省了清闲。
汽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过了几分钟，居然停住了。
“怎么回事？”
林展羽放下手头的工作，抬眸看了看，皱起了眉。
“林总，前面发生车祸了，交警正在处理……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走。”
司机说。
“知道了。”
林展羽看了眼腕表，已经9点半了。于是掏出手机，给路嘉远发了消息，解释了自己可能晚到的原因。
10分钟后，成队的车辆依然纹丝不动。
他略有些心焦，毕竟自己对大小合作方都向来守时，只得从副驾处抬眸看着窗外打发时间，路灯的光芒落在他的镜片上，透出一点锐利的光。忽然发现不动的车流中间，出现了点异常。
“那是什么东西？”
林展羽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一整根身形灵活的柱状生物，晚上光线不好，只能看出“它”移动速度很快。
几分钟后，居然朝自己这边的方向来了。
离近了才能看出来，这条不明物体原来是个穿的花里胡哨的人，打扮的半截黄半截紫不伦不类的样子，滑着滑板在车辆的缝隙间飞快穿行，很快便越过这一截拥堵路段，在前方十字路口消失不见了。
林展羽愣了愣，蔡小鸢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又环顾了四周，解释道：“林总，这附近有个艺术创意街区，这人应该是搞行为艺术的。”
林展羽“嗯”了一声，表示认同。这点小插曲他不算太在意，所幸几分钟后，路况恢复了正常，宾利继续前行。
他甚至提前15分钟到了酒店，霍承霄还没来。林展羽拨了微信电话，也无人接听。
路嘉远正在跟几个工作人员拆布景，拍摄刚结束不久，现场略有些杂乱。一见林展羽，便热络地迎上来。两人寒暄了几句，路嘉远递了一部分剧本给林展羽看，又笑道：“林总推荐的演员，我可是万分期待的。不过您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到现在我连张照片也没看到。”
林展羽翻着剧本，露出一个疏淡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么……至少外形上，他肯定能满足你剧本里写的角色要求，不然我不也不会这么着急地安排他来。至于演技么，能下你自己试试戏，再决定。”
路嘉远眼睛一亮，脸上难抑激动之色：“您的眼光可是业内公认的毒辣，我可太好奇了，这个小新人的形象，究竟得好成什么样啊！”
“条件倒真还行……净身高187，标准的倒三角身形，健身效果不错。五官是浓颜系的，在现实中很打眼。至于上镜么，我测试过，电视小荧幕上完全没问题，很上相。人也年轻，才22……”
林展羽正顺水推舟地替霍承霄做着铺垫，堆砌美言，随即便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他笑起来，朝门口走去：“应该是他来了，我去开门。”
林展羽拧开门把手，抬眸很随意地朝外望去，搜寻着霍承霄的身影。下一秒，直接怔在原地。
只见霍承霄抱着个滑板车，喘着大气站在门口，头发乱七八糟像个鸟窝，上半身穿着件芥末黄的衬衫，黄的比酒店的廊灯还扎眼，底下是条紧身的紫色裤子，脚上穿着双鳄鱼嘴的绿色毛毛鞋。
林展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霍承霄这他妈的是什么打扮？
他强忍着眼底的愠色，看着眼前这人依然嬉皮笑脸的，不免更加火大，还未开口，霍承霄居然手一挥，后面转出来个圆脸的男助理，一左一右还有两个山一样壮的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墨镜。
来试个镜穿成这样，还带了俩保镖？霍家公子出门的规矩这么多，非要摆这样的奇特阵仗？
林展羽用后背抵住门，才勉强撑着身体没有摇晃，路嘉远循着动静走过来了，开口道：“演员来了吗？”
话音刚落，便一眼瞥见站在旁边的霍承霄，立刻也愣在那里。
三个人站成等边三角形，都不说话了。
林展羽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平复了下心绪，一脸平静地看着霍承霄，语气因为没有任何波动而显得冰冷：“你是来搞笑的吗？”
“你怎么知道！”
霍承霄眼睛一亮。
第3章
“不是林总亲自告诉我，这是个喜剧片试镜吗？”
霍承霄把怀里的滑板车塞给助理，似乎对眼前的局面很是满意。
扮丑这招果然大获成功。他隔着酒店走廊昏暗的灯光，都能看出来林展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内心洋洋得意——太好了！一定被吓到了，这样潜规则就肯定潜不下去了！
毕竟这身行头，自己可谓精挑细选许久。头发是临走的时候故意揉乱的，黄衬衫是他在夏威夷度假的时候买的，裤子是大学玩乐队的时候买来上音乐节的，鞋子是去年万圣节的装扮，凑在一起组成了抽象派大师，毕加索活过来都想找他切磋的水平。
“你也知道是试镜？还打扮成这样？”
林展羽看着霍承霄这副嬉皮笑脸毫不认真的样子，顿时一口闷气堵在胸口，阴沉着脸，伸手指着房间里面，压着怒火低声训斥：“导演、制片、还有这么多工作人员等在这里……这就是你试镜的态度？”
试镜？
霍承霄似乎有些意外，伸头朝里看了会儿，呈“O”字状张了张嘴，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说道：“还真是试镜啊……”
“不然呢？”林展羽手里握着的剧本已经被他卷成了个筒，紧绷的指节发白，恨不得一筒子敲上霍承霄的头：“陪你玩变装游戏吗？”
也许是他外露的愠色确实具有震慑力，霍承霄的脸上少见地呈现出了讪讪的神色，低眸沉思了会儿，又很昂扬地抬起头：“没想到吧，这身打扮其实是我故意的！”
林展羽：“……”
霍承霄的神情眉飞色舞，摊开手，得意地指着自己的衣服滔滔不绝：“我故意扮丑啊，就是用来印证我的颜值。你看穿成这样，也没崩吧……而且咱们这是喜剧片，导演正好可以看看我的喜剧潜力。”
路嘉远刚开始只觉得诧异，听了半天以后又情不自禁地为这番新奇言论叫好，脸上带着饶有兴致的神情。
林展羽愣了愣，赶紧眼色示意霍承霄过来：“这是路导。”
“路导好。”
霍承霄脸乖嘴甜地凑上去打招呼，伸出腕表看了看，语气真诚地道歉：“我叫霍承霄，是来试镜的演员。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一分钟，快到的时候前边车祸堵车，最后两公里我滑滑板来的。”
？
林展羽怔了怔，开始打量起霍承霄——刚才他甚至不敢抬眼仔细看。不是刚才他在车里看到的那个搞行为艺术的怪人，又是谁？
这下他才彻底明白过来了，神色方缓和下来。霍公子的行为虽然很难评，但好在态度还行，没有完全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这出场确实有点意思……走吧，进屋说。”
路嘉远道。
林展羽带着霍承霄跟男助理一起进去，回头一看，保镖们居然还站在门口。
“这俩泰森，还站在这干什么？”他斜了一眼。
霍承霄干笑两声，赶紧挥手让他们撤了。
心头发虚。今晚自己又是变装扮丑又是找保镖的，一番大动干戈，最后发现，真的就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面试，没有任何猫腻——还差点被自己搞砸。
好在角色试镜很快开始了。
也不知道是霍承霄天生运气好，还是其实此人隐藏很深大智若愚，总之这场试镜效果绝佳，路嘉远非常满意，甚至当场拍板，要给霍承霄加戏份，从男六号一跃成为男四号。
林展羽才松了口气，结束后把霍承霄拉过来，很仔细地交代着后续事宜：“明天你先直接进组，跟熠星的合同回来再补签，路导那边赶进度。”
赶紧把祖宗送走，眼不见心净。
“那我的经纪人是谁？”
“我。”
霍承霄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为什么？”
大经纪人林展羽居然要亲自带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这么大材小用？
“怎么？不满意？”
林展羽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语气平静，透着点不容辩驳的意味：“这是董事会的决定，无法更改。”
什么董事会，明明是董事长。而且还是霍氏影业集团董事长单方面的安排。
林展羽不动声色地想。
“没有没有，我哪敢。”
霍承霄立刻换上一副神情，假笑着套近乎，不太聪明的大脑却陷入沉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今晚是场乌龙，但却不能代表自己可以完全对林展羽这人“放松警惕”。娱乐圈中，经纪人以资源为由强迫不知名新人的事情多了去了。林展羽又不知道自己身份，万一做出什么操蛋的事情来，那就麻烦了。
不过纯从自己的发展考虑，跟着大经纪人确实可以拿到更多资源。算了，见招拆招吧。
霍承霄一顿颅内风暴后主意已定，装作不经意地问：“那林总要跟着进组吗？”
“不跟，有事。”
太好了。
霍承霄松了口气，收拾完东西后没再多留，很快离开。
路嘉远看着霍承霄的背影，语气带着好奇，偏过头来问林展羽：“我还挺奇怪的，林总您居然会亲自带新人。”
“你也说了，苗子好么，得栽培。”林展羽笑了笑，轻飘飘地把这个话题转移过去，随意起了个话头问道：“听说琴岛那部分的戏要换演员，最后定了谁？”
“李国泉”。
路嘉远眸色亮了亮，语气难掩激动：“好不容易才敲的档期，老戏骨演技没的说，给的报价也很合理。”
“挺合适的。”
林展羽简短地回答，却眉心紧蹙，低头沉思良久……
跟着剧组一起飞琴岛的时候，霍承霄内心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畅快。终于有戏拍了，碍眼的色眯眯经纪人又不在，海滨城市风景又这么美，老天爷真是对自己眷顾啊。
但晚上他就乐极生悲，正一边哼歌一边愉快的洗着澡，忽然浴室内的水管裂了条缝，一会儿功夫，地板上便积了一层水。
“我靠！”
霍承霄赶紧跑出来，胡乱地把行李箱扣上立在墙角，裹了件浴袍就朝前台走。
他湿着头发，敞着领口刚下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拎着皮箱，弯腰在前台登记，紧缚的皮带衬托出一截细瘦的腰身。
“林总……您怎么来了？”霍承霄心中警铃大作，不自觉地把浴袍的带子紧了紧。
“来跟组。”林展羽回过身，语气平静，毫无端倪。
“……不是说没空吗？”霍承霄半眯着眼看着他，心中不爽。
这人藏这么深，好一招声东击西。
“行程取消，现在有空了。”林展羽把身份证收好，朝霍承霄走过去，神情温和：“你是新人，又刚进组，我不放心，过来盯几天。”
他的眸色带着关心，仿佛是真的什么正人君子一样。
霍承霄在心里发出一声“嘁”，面上却展露着真诚大方的笑容，咧着一口大白牙催他走人；“您真是辛苦。都这么晚了，赶紧回房休息吧。”
这时，一个中年人从外面走进来，穿着剧组发的黑T恤，手里提着便利店的透明袋子，隐约能看到里面装着饮料、吃的、还有些方方正正烟盒状的东西。霍承霄目光顺势转过去，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李老师……”
是李国泉。
他对这位老戏骨印象还挺好，今天自己刚来报道，站旁边观摩了几场戏，李国泉便很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还给他讲了会儿戏。
李国泉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一看见霍承霄，笑容几乎立刻展开的：“刚收工……怎么这么晚了还下楼？”
“房间漏水，来找前台换。”
霍承霄回答，又看向前台催促道：“空房查到了吗？”
前台敲了半天键盘，有些歉意地对他说：“先生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满房了。您这间房我们会三倍退款处理，稍等我们会安排车送您去市区另外一家分店入住，您看可以吗？”
今晚这什么运气。
霍承霄烦透了，正要发作，李国泉走过来，语气友善地跟他说：“我的是间套房，不介意的话，就去我那凑合一晚？你助理好像是被安排到了别的酒店吧，离这还有段距离。这酒店房间太紧俏了。”
跟刚认识的前辈一起住？感觉似乎有点叨扰老人家了。李国泉都五十多了，比他爸年纪还大。
但贸然拒绝又显得不礼貌……
霍承霄怔了怔，还未想好怎么回答，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我那吧，刚不是说好了么。”
林展羽飞快地眨眨眼，亲昵地拉住霍承霄的手腕，对李国泉微笑了下，低声说句“打扰”，随即不由分说，一手拽着皮箱，一手把霍承霄推进电梯，迅速按了关门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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