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事为什么把这部电影拍出来了呢?我记得当时沈西辞看完剧本,说,‘顾长生就像一盏漂亮精致的宫灯,每一个面都不一样,每个面都被他自己画得精致漂亮,最后他将烛火燃起来,把自己烧了个干净’。我就想,他太懂这个角色了,而且他演得特别好,还不要片酬,我特别怕他半途跑路,不演了。
所以沈西辞往前跑,我只好被迫跟着他一起往前跑,没想到,就这么被他拽着跑着,突破重重障碍,最后竟然站在了这里。”
观众席一片笑声。
“他对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陆导,今天剪片子了吗?陆导,快起来剪片子,陆导,快去007剪片子!我总说他是倒反天罡,但没有沈西辞,没有他倒反天罡,就不会有《浮生》,也不会有今天的陆既明。”
陆既明红着眼眶,一个眨眼,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哽咽道:“导播切一下镜头,我眼泪……憋不住了!”
全场大笑。
紧接着就是掌声雷动。
陆既明一边擦眼泪,一边往下走。
弹幕十分欢快。
“——陆导!我实名指认,导播没切镜头!你哭得满脸都是眼泪的画面已经被录下来了!”
“——预感陆导哭哭的画面会变成表情包……”
“——前面的,陆导比那个只比我有钱那么一丁点的动作已经成表情包了,你要我发你!”
“——陆导!导播故意的,导播还搞了个大特写!人心险恶啊陆导!陆导破防jpg。”
“——听懂了,虽然沈西辞倒反天罡,但陆导你超爱!”
进入压轴大奖阶段,收视率和在线观看人数也快速攀升,弹幕上不断出现提名的女演员的名字。一个国际金奖大满贯的女演员作为颁奖嘉宾,站到了台上,很快,温雅歌和另几位候选演员的电影片段同时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沈西辞看向大屏幕,温雅歌和丁雾导演合作的那部电影还没有公开上映,只提交给了青梧奖的评委会,沈西辞也不知道温雅歌在那部电影里饰演什么样的角色。
但在短短的几十秒画面里,温雅歌完全颠覆了她从前在大荧幕上的形象,她穿着破旧臃肿的衣服,头发蓬乱,皮肤粗糙发黄,镜头下,她的眼神麻木,像一口枯井。慢慢地,她开始呼吸,呼吸声越来越明显,眼里有什么从干涸的土地里涌出来,她举起手里的镰刀,向前砍去——
片段结束,沈西辞只觉得心里重重一震。
颁奖嘉宾拆开手里的信封,沈西辞也跟着紧张起来。
直到他在大屏幕上,看见一袭黑色长裙的温雅歌起身,走上了颁奖台。
站在聚光灯下的温雅歌,美得冷艳,她语气松弛,有种经历过风浪的平静感,环视台下,她扬起红唇,依次感谢了评委会,感谢了所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感谢丁雾导演发掘出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特质。
舞台大屏幕上,导播将镜头切到了丁雾身上,她正专心听着温雅歌的发言,黑色短发刚及耳下,脸非常小,眼尾一颗泪痣,坐在衣香鬓影间,像冷峭的冰岩,气质有种让人捉摸不清的游离感。
“这部电影是我一个新的尝试,在尝试的过程中,我明白了,女性电影,不一定非要去强调这个女主角的强大或者美丽,走所谓的大女主路线。‘她’可以是弱势的,可以是平凡的,可以的脆弱的,但是,这一定是‘她’的故事,‘她’一定是叙事中心。”
温雅歌带着笑容,每一个字都说得坚定而有力,“看见‘她’,记录‘她’,关注‘她’,这就是我拍这部电影想要达成的目的。”
这一刻,大屏幕上的丁雾也露出了微笑。
她们仿佛同频共振一般,了解对方的想法和追求的目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段获奖感言说完了时,温雅歌忽然话锋一转:“去年整个下半年,我遇到了事业的瓶颈期。在我迷茫困顿的时候,有一个人告诉我,就算在所有的镜头下,你都是一朵玫瑰,但是,你可以不是玫瑰,你也可以是一根刺。”
她扬起笑容,“请导播将镜头给向我的人生导师,沈西辞!”
沈西辞:???
这么猝不及防?
沈西辞绷住表情,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实际尴尬到嘴角的笑容都要僵硬了,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1,2,3,4——十秒了,为什么镜头还没切走!导播你没有心,你赶紧!
度日如年!
但隔着一排排座位,和站在台上的温雅歌对视,沈西辞又不由地真心笑了出来。
曾经从底层的泥泞里挣扎出来的那朵玫瑰,依然没有丢掉她身上的刺。
“——温姐真的变了,有同感吗!以前是那种妩媚感,像一朵风情万种的花,摇曳生姿,现在,她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是一根刺,刺破泥泞沼泽,刺破谎言,刺破不公平的凝视,不断往上生长,勇敢又坚韧!我太爱这样的温姐了!”
“——沈西辞你怎么这么会说!!!这句真的太戳我了!!”
“——截图截到了豪门小龙虾姐弟的对视!你们都在成为更好的自己!”
“——电影什么时候上映?刚刚的片段好有冲击力,我的钱包蠢蠢欲动!现在太多所谓的大女主人设都好虚浮,说是女性题材,结果都只披着一层皮,好期待温姐这部片子!”
等温雅歌走下舞台,陆既明戳了戳沈西辞:“紧不紧张?担不担心?”
沈西辞点头:“紧张。”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上一世,沈西辞最接近影帝奖项的一次,就是在法兰德斯电影节上,他出现在了提前公布的最佳男主角入围名单里。但还不知道结果,他就死了。
为了契合“青梧奖”这个名字,在颁发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主角的奖项时,整个会场的环形屏幕上,都会出现凤凰还巢的光影特效。
而此时,环形屏幕重新熄灭下去。
肾上腺素不可控制地开始大量分泌,心跳声擂鼓一般,沈西辞试图去想一点别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他又觉得,这种在答案揭晓前的一分钟里,无限攀升的紧张感,也不失为一种难得的体验。
直到会场中响起“沈西辞”三个字。
与现场的掌声同时爆发的,还有直播的弹幕和各平台的评论。
“——恭喜沈西辞!!”
“——二十二岁的青梧奖影帝!太棒了!”
“——哑巴少年,陛下,顾长生,未来你还会演绎出更多经典的角色!未来可期!”
“——恭喜!实至名归!”
此刻,万众瞩目,陆既明起身激动地和沈西辞拥抱。
在他往台上走时,场内的灯光暗下来,只有追光灯亮起,沈西辞似有所感一般,朝无人注意的会场侧门看去,就发现两个安保人员站在暗处,有人一身深色西服,走了进来,坐到了第一排最中间那个一直空着的位置上。
是盛绍延。
沈西辞眼睛莫名有些发酸。
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台上,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了凤凰羽毛形状的奖杯。
和坐在第一排正中的盛绍延对视,沈西辞怔了两秒,又笑了出来,眼底的笑像被风吹动的星辉一眼,曳曳生光。
忽略舞台的高度,盛绍延几乎就坐在他面前。
沈西辞对着话筒,开口道:“谢谢评委会给我这个奖,谢谢能和陆既明导演相遇,谢谢剧组所有工作人员的倾力付出,谢谢‘顾长生’这个角色。”
聚光灯下的沈西辞,犹如被月辉朗照。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
“我很幸运,在短暂的生命里,我遇到了很多我想要感谢的人,感谢他们教我明辨是非,教我什么该放手,什么又该紧握在手里,教我如何适应这个世界,教我要走向更广阔的远途,教我心怀希望。
曾经,我认为每一段生命都会归于死亡,不过早晚而已。现在,我希望这一天能晚一点到来。”
他知道,从始至终,都有一道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身上。
那是他爱的人。
沈西辞在左手中指的银色戒指上落下一吻:“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值得,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第92章
第二天, 铺天盖地都是和青梧奖相关的新闻,沈西辞成为青梧奖最年轻影帝,和温雅歌终于进阶三金影后, 成了各个平台讨论度最高的两个话题。
电影《浮生》作为本届青梧奖最大赢家, 不仅拿到了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 最佳剧本,最后还获得了最佳影片奖。
导演丁雾也入围了最佳导演奖, 和温雅歌合作的那部电影还获得了最佳影片提名, 一跃成为各大观影平台上“最想看的电影”榜单第一位。
而稳稳驻扎在热搜第三第四的话题, 则是#娱乐圈魅魔#和#沈西辞恋情#。
“——沈西辞最后吻戒指那一下,太美了, 眼睛里像是有星光!我差点尖叫, 立刻截屏循环播放!”
“——#沈西辞恋情#最最最后那句谢谢你, 到底是谢谢谁!谁教会了他什么是爱!我怎么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气息?这是告白吧!肯定是告白吧!大家都不是外人, 话别说一半啊沈西辞!我太好奇沈西辞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了!”
“——哈哈哈一场青梧奖, 营销号这个月的KPI又不愁了,预感马上要被沈西辞刷屏!多刷,爱看!”
“——沈西辞关于生命那句话,听起来好悲观啊,但似乎已经从那段岁月里走了出来, 变成了站在我们面前的沈西辞,总觉得有点心疼[哭]”
“——#娱乐圈魅魔#看到这个话题我真的笑得想死,但形容也太精准了,最佳导演奖获得者和影后不约而同地在领奖台上感谢他,这不是娱乐圈魅魔是什么!”
“——#沈西辞恋情#为什么他说这句话时, 我第一反应‘谢谢你’是在谢谢阿绍,虽然我根本不知道阿绍到底是谁……”
国境线附近的小城里, 一到午后,街上便没了多少行人,摩托车拖着轰鸣声从狭窄的街道穿过,掀起气浪。
篷布下的水果摊旁,头发梳理整齐的阿婆正坐在竹编的摇椅上,晃晃悠悠地打着瞌睡。
听见水果被放到电子秤上的动静,她睁开眼,看了看重量,算好价钱,把塑料袋递了过去。
忽然察觉到什么,阿婆抬头一看,认出眼前的人,顿时一脸惊喜:“靓仔?哎哟,一年没看到了,靓仔比以前更靓仔了欸!阿弟呢?阿弟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盛绍延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色连帽卫衣,接过装水果的塑料袋,语气温和:“昨天到的晚,他在楼上睡觉,还没醒,我去打包了午饭。”
阿婆看了一眼就认出:“又是最边上那条街走到最底下那家餐馆吧?阿弟就喜欢那家的口味!”
“对,他说好久没吃到糯米饭和炸鸡了。”
阿婆笑得皱纹都深了,满眼欣慰地看着盛绍延,夸奖道:“你这个当契兄的,真是会照顾人啊,怪不得这么久了,和阿弟感情还是这样好!”
她说着,又和以前一样,几种水果都各抓了一点,全塞进袋子里:“阿弟寄给我的那个仪器我天天都在用,现在腿都没那么疼啦,难为阿弟隔这么远都一直念着阿婆,有空来阿婆家里吃饭,阿婆给你们做好吃的!”
盛绍延都耐心地一一应下。
推开楼下不锈钢的防盗门,沿着水泥楼梯走到四楼,开门后,盛绍延动作很轻地将墨绿色的房门关上,顺手把钥匙放进了托盘里。
小阳台上,三角梅依然盛开成绚烂的花瀑,白色纱帘被风吹动,和曾经那一个月里的每个午后都没什么不同,时间仿佛折叠。
将打包回来的饭菜和水果在餐桌上摆放好,盛绍延去洗了手,就听见卧室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合拢的窗帘只露出了一道缝隙,明亮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床上,成了一道由光组成的折线。不算明亮的卧室里,沈西辞裹着薄被,白皙的背露在外面,弧度精致的肩胛骨蝶翼一般,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盛绍延俯身,摸了摸他的头发:“醒了?”
沈西辞翻过身,半睁着眼睛,光裸的手臂抬起,没骨头般环住盛绍延的脖子,嗓音仍带着睡意:“阿绍,你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再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薄被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滑,露出薄薄的肌肉线条和紧瘦的腰身,盛绍延揽着他的腰,顺势躺到床上的同时,手指捏着沈西辞的下巴,径直吻了下去。
本来就不太清醒,氧气被掠夺,沈西辞神思更是迷乱,本能地松开齿关,任对方舌尖抵入,肆意深吻,又冒出一个模糊的念头——盛绍延的吻,对他来说,确实带有强烈的致瘾性。
颁奖典礼结束后,无数记者蜂拥而至,葛兰晶帮他挡着记者,他飞快坐上了盛绍延的车。
接着,车开到了机场的停机坪,乘着私人飞机穿过宁城流淌的霓虹,最后在黎明降临之前,到了这个出租屋里。
或者已经不能叫出租屋了,他才知道,在他退房回宁城的第二天,这套房子就被盛绍延买了下来。
时间像是在这里按下了暂停键,房子里的一切,都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模样,白色植物纹桌布,窗棂上挂着的木雕小鸟,柜子上摆着的草编置物篮,都在原位。
就好像他只是从这个房子里短暂离开了一段时间,很快又回来了。
“在这张床上,我曾经做过梦。”
呼吸交缠间,沈西辞嘴唇湿润绯红,眸光浸水,听见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梦?”
盛绍延眸色深暗,掌心贴在他的颈侧,轻轻揉捏着他滑腻的耳垂,坦然说出自己曾经潜藏的欲望:“我在梦里把你弄哭了,还让你跪在床上和我接吻,膝盖都磨红了。”
沈西辞嗓音含糊,带着纯然的疑惑:“我跪在床上,只是和你接吻吗?”
这个疑问像是一粒将干草引燃的火星,曾经,只有在梦里,沈西辞才会是这个模样,唇舌湿淋,熟透了一般,酸甜清香的汁水轻易就会湿了他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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